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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冬日，午后的阳光是最迷人的，没有日出的娇嫩，没有日落的苍茫，只以温馨的色彩，暖暖的，透着些浪漫，铺洒在周家小院。
李敏窝在沙发上，倚着周江沿，读信。
这几年，李敏总是在不断的寄信、收信、读信。她手上拿着的这封信是李兴盛寄来的。
李敏的三哥李兴盛从部队转业了，按照组织决定，他回到江西老家县林业局，任职副局长。“挺不错的，是不是周江沿？”
“嗯。”周江沿点点头，部队上的安排，他都支持。
李敏一则替三哥高兴，二则也替他着急，“我三哥得尽快娶个媳妇了，他都33，快34了，唉……当兵十来年，就回了两趟老家，还都没相上媳妇。”
“你三哥以后差不了，急什么。”周江沿端起茶几上的小碟子，喂给她一颗糖块，拂去未及的愁绪，甜甜嘴。
“今天我轮休，没带你去县城，觉得可惜吗？嗯？”周江沿俯首看向她，今天是怪他临时有事被战士叫去师部逗留了大半天。
李敏喜上眉梢，一脸的怡然自得，“本来是有点，不过接到我三哥的信，去不去县城也不算什么啦。”
几天之后，喘息未定。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划过了手指的缝隙。
李敏坐在房间里护肤，听到客厅里有响动，等她按好脸上涂抹的东西，走出去，发现客厅已经没人，后院的卫生间响起了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李敏站在后院，疑惑不解。
“这是怎么了？上次周江沿这么唱歌，还是抓住敌特立军功那回，这都多少年了，很少见他情绪这么外露的。”
李敏回屋给他拿换洗衣服，不然这男人一会指定得喊她。果不其然，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小敏，拿衣服给我。”
“喏，开门吧。”
周江沿直挺挺地一把拉开了门，接过衣服，咧嘴冲李敏笑。
“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再穿啊。”李敏递过衣服回屋看自己的脸去了。这男人经常随便擦一擦，就把衣服给套上了。
“小敏，你看看这个。”周江沿递给李敏一封信。
“谁的？”
李敏看了一眼信封，是胡广义从北大荒寄来的，她摊开信纸，老胡力透纸背的苍劲笔迹跃然纸上：
“时间像生锈的斧子，钝拙的雕琢着每个人的一生。而时光飞逝，机会来到了我的眼前，如那清清的风，扑面而来。老周，我可以回去了。”
“天啊，周江沿，老胡这是要回来了？他能回来参加工作了吗？”
“嗯，是的，他是第一批，第一批，小敏。”周江沿紧紧握着李敏的双臂，使劲摇晃了几下。
李敏赶紧拉着周江沿坐下来，出声安抚道，“挺好，挺好，周师长，你冷静，冷静一点。”
“老胡是回咱军区工作吗？”李敏想了想，问了一个实际问题。
周江沿摇摇头，拍了拍大腿说：“那不现实，不过他得回省里办手续，至于给他安排到哪里去，到时候见了面，直接问他。哈哈哈哈……”
李敏摸摸周江沿的脸颊，不由感性地说：“很少见你这么高兴，你高兴，我也很高兴。”
“那刘进首长，他的问题是不是也快了解决了呀”李敏关心地问道。
“快了，肯定快了，刘进首长职务高，关注的人更多，不止他们，还有更多的战友，以前的冤假错案……肯定都会解决的……”
生命如流水，李敏无比感慨地说：“真没想到，老胡在第一批里边，太好了。”
“哼！那是因为老胡什么事都没有。本来就是……哼！”周江沿喘着粗气，又拍了拍他的大腿。
李敏不好再刺激他了，“好了，好了，当务之急，你想想，给老胡准备点什么好呢？”
“哎，对，对，这些事情上，小敏，你给张罗张罗，你心比较细……”周江沿跟着媳妇的思路，想到新的事上。
“按老胡信上说的，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过不十天半个月，也就该到咱们这边了。到时候，你是请假过去看他？”李敏默算了下时间，把心里的打算说给他听。
“去，我去。”周江沿握紧李敏的手说。
“老胡这边回来得有件像样的衣服吧？周江沿你下次轮休是哪一天，咱们去县城百货大楼给老胡买身合适他的衣裳，嗯？”
“好，我马上安排，把时间腾出来。”周江沿听媳妇的。
“这些年的他的身体？还好吗？”李敏想到那年老胡病得可不算轻。
“这个晚点再说，等老胡的工作安排停当了，让他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大小毛病估计是少不了的。”周江沿痛惜老战友的病体。
周江沿激动了一夜，要不是李敏硬按他躺在床上，让他躺到枕头上闭眼假寐，他能坐到书房瞪眼到天亮。
天一亮，周江沿就跑到师部，安排好工作，回家带上李敏，便开车去了县城。
周江沿揽着李敏逛百货大楼。
李敏指一件，他点头一下，觉得都好。让李敏啼笑皆非，便不管他的意见了，最后买了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这样一身上老胡穿上，不差的。
李敏又买了两罐奶粉和麦乳精，回头让老胡补充营养。周江沿只顾在一边频频点头。
“哎，周江沿，你看，要不要给老胡买一把刮胡刀？”李敏想老胡长年在那么荒凉的地方，可能也顾不上收拾自己的门面。
“买。”周江沿想想觉得这个东西老战友必定需要。
事实证明，李敏买对了东西。
因为不知道胡广义哪天下火车，周江沿早早请假，提前一天到了省城，安顿好后，便去了省城的火车站，第一天没有接到战友。
从那边过来的火车车次就是这一班，周江沿昨天没有等到胡广义，希望今天能接到人。
突然，周江沿从火车出站口认出了胡广义。老胡拎着一只破帆布包，一身破破烂烂，胡子拉茬，说胡子都是客气的，应该称之为胡须。
十多年未见的老战友，两个人一见到面便紧紧相拥在一起，胡广义更是泪流满面。周江沿他终于接到了最亲的战友胡广义，
周江沿是他这十年多年的苦寒岁月里的温暖来源。多少人远离他，包括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是周江沿待他却始终未变过。
“老胡，老胡，你太瘦了！”周江沿捏着胡广义的一把瘦骨头，红着眼眶几乎是低吼。
胡广义又哭又笑地看着依然高大伟岸的老战友：“老周，你没变，没变。”
“走，走，我昨天到的，定好了招待所，先去休息。”
“好，好。”
招待所的房间里，周江沿把李敏准备的东西摆个全面，依依指给胡广义看。“老胡，你看，这是我爱人给你准备的，刮胡刀、牙膏、牙刷、毛巾……衣裳……”
“老周……”胡广义看到这些东西，没忍住，又抱上战友哭了。
“咋了，你老胡的猫尿水多了啊，不哭了，好吗。”周江沿也动情地拍了拍老胡的肩膀。
“哎……哎……”胡广义擦擦眼泪和鼻涕。
“走，我早和服务员打好招呼了，也买好洗澡票了，我们洗澡去，你的头发也太长了，等会借把剪刀，我给你剪剪……走……走……”周江沿拎起那堆东西，揽着老胡出了房间。
澡堂子里。
胡广义脱了衣裳，露出了他那瘦骨嶙峋的瘦干身躯，周江沿的眼眶又红了。
老胡的背有些驼了，想当年，老胡是多么意气风发的青年才子啊，打仗的时候，属他有勇有谋，总能帮周江沿参谋出让敌人意想不到的点子。
“你身上有些伤不是战争那会的，新疆还是北大荒？”周江沿言简意赅地问。
“新疆。”
简单两个字，胡广义说。
“老胡，你是个坚定的无产主义革命者，你是这个。”周江沿对老胡竖起大拇指，他坐在澡堂子里拿起湿布替老胡擦背。
“老周，都过去了。我熬过来了。”胡广义庆幸自己还活着，看到了希望。
“嗯。雨过天晴了。”周江沿仔细地帮他擦背。
周江沿提议，“先完澡，带你吃饭去。等养足精神了，再去省政府报到不迟。”
“哈哈哈……好，老周，听你的。”
这时，才算听到胡广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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