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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花押
大师兄披着一件非常清雅的衣服走来走去,一看就很陈旧的衣服了,但衣服主人爱惜保护得很好,淡青微微褪色,雾蒙蒙的青山一样。
披风的领子周围有一圈松软温暖的毛毛,衬得人娇气了不少。
楼夙蹲在逍遥峰竹舍前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个。
那个颜色穿到师父身上是浪荡还有隐逸,到大师兄身上啊,天上人间的界限不甚分明。
这个人是谪仙下凡了还是凡尘娇弱的公子哥求仙到此了?
显然都不是,大师兄比清冷的谪仙人欢脱些,比娇弱的公子哥强硬些,这样古怪的感觉只能是源于这件衣服。
大师兄冬日里都是一身玄色衣衫,还有一套白色的弟子服饰。
山上弟子错愕惊觉,大师兄的衣服只有黑白两色,难怪啊!
解依山看看自己明显偏心对待的两个徒弟,小徒弟穿了件藏青色改了好多遍的旧披风,大徒弟的更旧,但确实是新的。
而推骨牌的几位终于互相忍受不了同门外加曲濯这等不可理喻的人。
当然不包括二师兄和三师姐,这二位联手在剩下两个的面前完全毫无悬念的碾压。
他们走后,曲濯看着师徒三个,小小的心灵受到暴击。
解依山好偏心啊!可那是人家的师父,偏心徒弟才是理所应当的,不然偏心你这个认错了爹的吗?
曲濯还是忍不了,问道:“为什么他们两个能穿好看的,我就得穿又厚又笨拙的棉衣!”
其实已经很好了,冬日里不挨饿不受冻,棉衣多实在,曲小濯心里是这样想的。
在山上太好了,所以忍不住贪心想要更好的。
可解依山是那两个的师父,算起来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
而且啊,同样是嫡亲的徒弟,楼小夙的待遇没有他大师兄的好,这样偏心得更明显了。
于是为了掩饰他的心酸,他想为小伙伴楼夙抱不平,曲濯指着楼夙道:“为什么他穿的也是旧的破的、还不好看的!”
解依山道:“怪我咯,没有合适楼夙年纪的,而且,你管楼小夙这样的叫不好看?”
他一副“你眼瞎啊”的惋惜之色看曲濯,说:“我一个修无情道的都看得出来好看不好看,你年纪轻轻怎么眼睛就坏了。”
谁看人了,谁叫你看人了,看的是衣服啊!
曲濯光顾着小肚鸡肠想解依山偏心了,却不是半点审美没有。楼夙的模样不能说惊艳,却很矜贵。
楼夙的出身他也知道一二,一个和他出身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他的人,哪里来的骄矜贵气。
解依山脑子稍微绕了点远路,不容易领悟曲濯的意思,他笑道:“正好要过年,我跟掌门提议,要不给山上的弟子都做一件新衣裳?”
曲濯和楼夙:“师父你真的太好了!”
此事由解依山和掌门长老提议,本以为还要拉扯一番的,不成想是韩月桥拍板决定了。
韩月桥的原话是这样的,“炼金师不差钱,更不差弟子过年穿新衣的钱!”
据门外偷听的弟子所说,他听到的时候心肝都颤抖了。
这还是月桥长老吗?是那个连亲生女儿和嫡传徒弟罚起来都毫不手软的月桥长老吗?
怎能如此慈祥宽厚!
临到年关,之前山上全部弟子的服饰最快都要半年才能做好的,如今剩了不到半月,顺利完工的可能不大。
虽然很高兴,但是也知道,八成要白高兴一场。
玩乐打闹的弟子在议论“裁缝什么时候上山,山路不好走会不会来”的时候,乐游山门前浩浩荡荡站了几位穿锦衣华服的人。
为首的一位穿广袖长裙,发髻高挽,恍若神妃仙子。
石碑前玩乐的弟子以为仙门来客,拘束问道:“仙友何处来?先请上座。”
长裙仙子笑道:“不是仙友,是你们长老叫上门来的裁缝。”
小弟子本来嗑着瓜子的手倏地一松,一则没料想月桥长老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刚拍板要给弟子做衣裳,前来量体裁衣的人已经到了乐游山,再则……这些人确实不像裁缝。
“你……您真的是裁缝?”
这年头的裁缝都比他们乐游山的仙人还像神仙了?
“是呀,马不停蹄飞上山来的,大冬天都到休眠期了,你们月桥长老定金都没给呢,也太会使唤人了。”
小弟子挠头,不敢说话,转头兴高采烈地去找了大师兄。
傅东风一听,冷板凳还没坐热呢,裁缝已经上山来了,这也太快了。
师弟师妹们都不去,推脱给傅东风招待客人。
神仙似的裁缝对傅东风又重复了一遍,颇为苦恼说道:“金子没谈妥,休眠期还要干活,这么多衣服呢,恐怕要夜以继日,临到年前了,都想歇着怎么还要这么忙……”
傅东风下唇向内抿,牙齿紧紧咬住才不至于发笑,原来在哪里都一样。
好在裁缝夫人只是发牢骚,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后,忽地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呀,只顾着抱怨了,没发现是个俏郎君呢!”
傅东风面上薄红,问道:“我只知道有冬眠,休眠期是什么?”
不,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虽然见到这群飘飘欲仙的人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不是寻常人,但他应该问,她们是什么“妖”才对,让她一打岔不得已换了个问法。
“休眠期就是……假死,等春天到来,桑叶青青,然后才会吐丝,才能做衣服啊!”
身旁的小弟子道:“吐丝?吐丝是什么意思?”
“啊?我还当仙山弟子很聪明呢。”那女子说道:“原来还比不上我们园子里的蚕宝宝。”
小弟子踉跄着脚步,惊恐看向大师兄,拔腿想跑,傅东风安慰他,“去吧,去找掌门和长老。”
就听到他边跑边喊道:“掌门,长老,不得了了!”
有过和妖精打交道的经历,傅东风半点不慌,还不忘道:“敢问如何称呼?”
“千丝洞雪华夫人,身后这些是我家的子子孙孙,都叫雪华。”
雪华夫人奇道:“第一次见到妖怪打上门来,怎么如此淡然?”
傅东风:“不是打上门来,您自称是裁缝,并非不速之客。而且我以前认识妖精,一棵银杏树。”
她身后的雪华道:“银杏树那么多,要说最出名的果然还是那个吧!”
猜到她说的是哪个,傅东风无奈道:“就是那个。”
“他好蠢的啊,你们是朋友?”
雪华夫人没有出言阻止,可见她是认同雪华们说的话的。
妖精之间都传遍了,公孙令仪这棵树,脑壳有病的样子,居然跑到那种地方扎根,差点把自己搞死了,却在凡俗传唱了一段流传千古的戏文。
蠢到家了。
“他倒是说起过你,是叫傅东风是吧,乐游山首席弟子……老银杏没多久前还找我们做衣裳的。”雪华夫人左顾右盼,“他说前些时候遇见乐游山大弟子和关门弟子,最小的那个,在哪呢?”
楼小夙没在,那弟子匆忙叫过来的只是大师兄。
雪华夫人话痨一般自说自话:“嗯,长得不错,不糟蹋我们的衣服。”
傅东风好久才插上句话,连忙道:“谢谢您夸赞。老银杏有点傻是真的,但他不蠢,只是一腔热血撒错了地方而已。”
雪华夫人不置可否,轻抬手阻止了身后雪华们议论的声音。
客从远方来,当请上座,然后,讨价还价。
“这么多弟子的衣服,还要在短期完工,收你三万金太便宜你了。”
韩月桥:“嗯好,年前一定要做好。”
陆云屏:“……”虽然知道月桥师兄有钱,但你居然连价都不讲一下的吗?
虽然为难人家蚕夫人克制休眠的本能还要亲自来量尺寸,千名弟子的衣服短期完成,再多金子也比不上这份人情啊!
雪华们手脚麻利,两人一组,一人记下尺寸和名字来,另一人拿着布尺丈量肩宽和腰围。
亲传弟子排在了所有弟子的后面,雪华夫人看着一排排的姿容各有千秋的弟子,笑得很是开怀,“山上的鸟妖说你们乐游山毫无特点,整日里就是吃喝玩乐享受日子,这一排清隽艳丽各有千秋的弟子还不是特点吗?”
“真是的,这年头连妖精嘴里都没有一句实话了,要不是稷泽太冷,千丝洞搬到这儿也挺好……”
韩月桥:“……”
早听闻雪华夫人喜欢看美人,不拘男女老幼,在皮还是在骨,没想连乐游山弟子都不放过!
以傅东风为首,她挨个夸,还不忘调侃道:“肩宽,腰窄,堪堪一抱,以后的媳妇儿会喜欢的。”
到张翠微这里就含蓄了不少,长幼有序,从钟酉那里再到楼夙,总归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还没有混不吝到对对未长成的少年少女下手。
“照理说,衣服做好后给你们送过来,都是凭借绣在里子的名字来认的,不过就你们六个可以给个特例。” 雪华夫人量完尺寸后挤眉弄眼说道:“长得好看给的特例。”
“什么特例?”
“你们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比如说花儿或者物件,可以绣上去,花押一样的。”雪华夫人从楼夙点名,道:“从你开始,挨个说。”
楼夙脱口而出,“蝴蝶。”
乐游山不是你坎坷数年冻僵了的梦里寻不到的蝴蝶,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给他听的,也许是梦里,总之,他很喜欢。
何元初指了指天上说:“星辰。”
“霜花。”
“乐游山的那块石碑。”韩香絮指着刻了“性命第一”的墨色鎏金字的石碑道:“就它了。”
“宝剑。”张翠微说完看向傅东风,这位才是个真的麻烦的人。
二师兄的头牵得很好,师弟师妹们都看过来,霎时嬉笑声都不见,外门弟子们不明所以也看向大师兄。
傅东风哭笑不得,“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人吗?”
张翠微微笑,不容辩驳道:“是!”
大师兄说:“我最喜欢的,当然是阿玄了。”
哪有比小猫猫还可爱的生物呢,衣服上绣黑猫这种事……只有大师兄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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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押,类似于书法字画上的印章,搁现在和签名的意思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