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山海经]

　　西女同蓐秋直取禺强，这些年两位善战的上神早已默契不过，而不喜多言的女魃也冲向相柳，直取命门。

　　“神界就剩你这么一个女人了？”相柳不以为然，这些年他的功力早就不是普通上神可以比肩的，即便是对上祺凰，他也自觉并不逊色多少。

　　“不止一个女人，还有，”背后忽然闪出一枪来，就由水而铸，却又劈山石之力，“一条好动的鱼。”

　　禹自相柳背后而出，身法快的晃眼，人不近身，枪不离人，招招都是要命的狠，全不似这人一脸嬉皮。

　　战局陷入胶着，甚至神界有取胜之势。

　　“看来祺凰是做了准备的。”烛九阴看着祺凰一双黑眸，这个兄弟他曾经那么熟悉，那样不紧不慢预示着十拿九稳。

　　自己才是真龙，承袭上古神血，心里却生出点不安来。

　　这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对抗，而是真正决定胜者的终局，北境不能居于劣势。

　　烛九阴再也没有那吃开胃前菜的心思了，不耐烦地咬咬后槽牙，不过一息间，赤色烛龙盘踞在北境上空。

　　白日也变为暝夜，狂风和暴雪迎接着来自神的力量，千里是凡人的夸张，可举目看去，盘龙遮天，几乎要人战栗乃至臣服。

　　祺凰却在这巨龙的阴影下勾起嘴角。

　　九年闭关，盘古交给他的，正是该如何杀死一条龙。而他，也正是磨剑归来。

　　烛龙怒吼着朝向祺凰和他身后的战局，龙鳞如甲，却也锋利如刃，龙啸之气带着排山倒海之气。

　　如果祺凰拦不住他，北境的劣势马上就会扭转。

　　眼看烛龙已经朝着禹去了，终归是鱼为本体，龙血的压制不可小觑。

　　背后中轴七丈却被狠狠一击，长啸中带着痛苦，烛龙挣扎着翻身将背上的祺凰甩开。

　　烛九阴这时心里的不详真的被证实，连应龙自己也不知晓的龙的弱点，祺凰仿佛已经了然于心。

　　他这一次，就是为了杀龙而来！

　　“你挑个时机想办法除掉他身后那个青衣男子，烛龙不灭，只要祺凰没有生气的补养，也会撑不住力竭灵衰。”烛九阴自灵识中知会无启。

　　“得令。”无启立刻转头靠近少昊和北离。

　　却在他无暇分神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只是看着不远处也在拼命供给生气的句芒。

　　烛龙将鳞片收紧裹在龙身，而后紧紧的绞住祺凰，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软肋，那也不必非要硬打，耗也耗得死他。

　　一声龙啸传出，连天雷也逊色的停下声响，祺凰的人身还是会受创，更要紧的是，龙啸的神力几乎要穿破女娲的结界。

　　就在这危急险境，另外一道神力突然蔓延。

　　夸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站在女娲身侧，将人间稳稳的隔绝在险境之外。

　　“！”北境所有的神都有些愣神，而后飞快看向无启，是他亲口所说，夸父站在北境这一边。

　　“你，你竟会背叛我？！”烛九阴只觉得不可思议，当初一遍遍的劝他离开神界，叛逃天帝的是无启；助他修炼到可以操控明昼的是无启；帮相柳控制体内邪气的是无启。

　　他策反他，成就他，最后在决定胜负的一刻，背叛他。

　　“跟你的日子太久了，君上。”无启懒懒散散地开口，“再不离开，我都忘了我的旧主是谁了。”

　　“你，混账，你一直都是祺凰的人？”相柳一边分神招架着女魃和禹，一边怒吼。

　　一时间，连祺凰也觉得冤枉，看神界众神投来敬佩的目光，明晃晃写着“高明”二字，满头雾水。

　　“祺凰？不对，他和我是同辈，我的旧主呀，是天帝。”他慢慢悠悠摇着扇子，找了个地方倚着。

　　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天帝虽逝，但旧棋不败。

　　祺凰自神识连同句芒——此事他一概不知，还需多有提防。

　　转而继续提剑直取龙尾最后一节龙骨，剑锋自鳞片缝隙出狠狠扎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鲜血喷出的刹那，烛龙叫声悠长痛苦。

　　“祺凰，打下去，你纵然能伤我，但也该知道，神龙不灭，我受得了你千百剑，受得了业火灼烧，但你抗不住龙啸，也经不起拍打，就算是耗，你的命也不够。”烛九阴被血气逼出了些狠来。

　　祺凰身如残影，盘古的教诲没有一句废话，如同猿猴一般在龙身卷曲的缝隙间穿梭，刺下一个个极深却尚不致命的伤口，看着烛龙痛苦。

　　烛九阴所言不假，他耗不过自己，一次次的激怒只能逼出龙啸，自己反而可能在不慎间殒命。

　　剑柄扎在龙腹，深入内脏，却也牢牢被嵌在鳞片中，无法拔出，烛龙也因此动作缓慢不少。

　　“弟弟，你的剑没了。”烛九阴的声音带这些笑。

　　祺凰本体为剑，武器为剑，剑便是他，他亦是剑，故而有化灵融火于剑的本事。

　　换句话说，那剑就是他本体灵力的一部分，剑没了，他也就弱了。

　　几千年的兄弟，烛九阴再清楚不过，祺凰失了本体灵剑，即便在化灵或者拿了别的兵器，也只剩下逊色二字。

　　祺凰飞快逃开他扫来的龙尾，翻至烛龙面前，眼神狠厉。

　　“烛九阴，你始终是我的哥哥，此事不可磨灭。”声音轻又冷，直勾勾看着泛红的龙眼。

　　烛九阴也停了一刻，祺凰就在他眼前，眼看着已经没了武器，他突然愿意在这个亲人临别之际，听他几句肺腑之言。

　　祺凰慢慢的在虚空中走向烛九阴，声音愈来愈轻，也愈狠：“可是你也杀了帝父，甚至几乎要了阿娘的命。”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烛九阴感到危险，他本能躲避，扎在内脏的灵剑却带来剧痛，让他无法快速退后。

　　一息间，祺凰已经落于龙首，一手抓住龙角，另一手拿着应龙角所做的匕首狠狠刺入烛龙双目正中。

　　“我的剑没了，可阿娘还给了我一把匕首。”祺凰这时候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叹气了。

　　双目微低，鸦色睫毛正好遮住眼，也许难过，也许怀念，也许恨意。

　　也许，也许只是一个弟弟看着哥哥。

　　龙角中应龙的神力几乎如压制，自龙首经遍龙体，绝对的神力和真正完全的龙气喷薄而出，

　　就在烛九阴拼命顽抗之时，祺凰已经抬眸，翻开手掌，业火自剑端进入龙体灼烧。

　　烛龙之啸响彻天宇，是痛苦还是不甘，无神可知，只是长长的龙啸响彻北境，甚至连相连的西境，东境以及南境之人也听得见声响。

　　世人常喜“蜿蜒”二字，却不知，一条烛龙腹中被龙气和业火煎熬的将死之际，也是“蜿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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