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风

作者: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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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出兵


      圆日会仿阿雅王朝宫廷制式,设王上唯一大祭司、王下数名祭首。因没有阿雅王,从前也不过是海日卫长的呼格楚自封王上大祭司,至于图日西的祭首之位,则是靠前几日帮呼格楚大破王军得来的。
      原奉支着头,打量图日西脑袋上顶着的祭首羽冠:“戴着这玩意儿招摇过市,你不怕被哈尔达的人瞧见了?”
      图日西大笑:“如今白凉城以南根本看不到王军的踪影,他们早就退到大卑山那头去了,我用得着怕吗?”
      原奉挑了挑眉,没说话。
      “原将军,”图日西摘下羽冠,又换上了初次见面时那一副恳切的模样,他问道,“您听说昨夜山谷之战了吗?”
      原奉揣着明白装糊涂:“没听说,出什么事了?”
      图日西啧了一声,凑到近前:“哈尔达中了呼格楚的埋伏,骑兵折损过半,哈尔达本人也成了呼格楚的阶下囚。”
      “是吗?”原奉故作惊讶。
      图日西摆了摆手:“只不过呼格楚大胜哈尔达时,莫干立王子正好在白凉城督军,现在消息传到上离,恐怕呼格楚要凶多吉少了。”
      听到这话,原奉眼角一动:“那主事这回打算站在哪边?”
      “站在哪边?”图日西一笑,“将军您觉得呢?”
      原奉看着图日西,思索片刻,故意说道:“主事见我时,头戴祭首羽冠,身披萨巫觋长袍,又说昨夜呼格楚大破哈尔达,想必是要站在圆日会这边了。”
      图日西听完,抬手弹了弹祭首羽冠:“将军是觉得这顶帽子好看吗?”
      原奉不动声色道:“若是主事真要站在圆日会这边,就算是不好看,你也得戴着。”
      图日西一摇头:“将军诧言,不论对谁,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重要得多,不是吗?”
      原奉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呼格楚这次胜了,但不代表他能一直胜下去。哈尔达不过是个蠢货,乌赤金还在上离呢,柘木儿王至今没有派出亲兵,”图日西冲原奉抬了抬下巴,“将军,您说说,这是为什么?”
      原奉一顿,答道:“他在等。”
      “没错!”图日西一拍手,“柘木儿王在等圆日会发展壮大,在等所有人都觉得圆日会势不可挡的时候,再派出上离铁骑,踏平这帮反贼,以儆效尤,一劳永逸。”
      “所以,主事这么说是不打算继续帮圆日会了?”原奉眉梢一抬。
      图日西扬头,笑而不语。
      原奉端起一旁的茶壶,倾身为他倒水:“既然如此,主事不妨先说说,今日代表圆日会来广宁府是为了什么。”
      图日西摩挲着茶盏,不紧不慢道:“呼格楚想与将军您不计前嫌,共商大业。毕竟,他也不是蠢人,他很清楚自己手下那帮流民比不起上离王军铁骑,但是如果有长鹰军在身后,那就不一定了。”
      “呼格楚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原奉反问。
      “因为,”图日西的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因为呼格楚的手上有璧心公主。”
      原奉一滞,定定地看着图日西。
      图日西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角,笑着说道:“呼格楚说了,如果将军您帮他,将来阿雅氏复国,您就是王朝的功臣,他大可以做主把璧心公主嫁给您。”
      原奉脸色微变,没有答话。
      “呼格楚还说,有了璧心公主,就相当于有了整个草原,到时候,大俞上下不都得看将军您的心情处事了吗?”啪嗒一声,图日西放下了茶盏。
      “主事您怎么看?”原奉避过了璧心公主,转而问道。
      图日西笑了笑:“呼格楚提的条件很诱人,将军不自己想一想,为什么要问我怎么看呢?”
      “因为我想知道,你提的条件够不够诱人。”原奉回答。
      图日西清了清嗓子,冲原奉一拱手:“将军抬举我了。”
      原奉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又为图日西满上一杯茶水:“说说吧,主事,既然你开了口,一定能拿出比呼格楚更优越的条件。”
      “不算优越,”图日西往后一靠,“只不过,若是将军您帮我除掉圆日会,将来我就能在柘木儿王座下平步青云,不论将军您想知道柘木儿王亦或是旁人的什么秘密,我都能帮您一探究竟。至于璧心公主……”
      原奉抬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图日西。
      “至于璧心公主,将军您一定得留给我。”图日西朗声笑道,“毕竟那位殿下是真还是假,赢的人说了算。”
      听到图日西这么说,原奉先是一愣,随后便如图日西所愿,露出了笑容。
      这日傍晚,重新戴上羽冠的图日西在圆日会部众的簇拥下离开了广宁府,没了那匹俊俏的白马,他换上了一匹月柔“黑美人”,迎着夕阳缓缓走远。
      图日西并不知道,在广宁府城下聚集的难民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在静静地打量他。
      趁着夜幕降临,这女人跟在一列回城的商队后,溜进了广宁府中。

      大卑山下旌旗招展,鼓声雷动,几个束甲小兵跑进营地,手上举着捷报信标。
      “大祭司,大祭司!”力嘎从一个小兵的手里抢过信标,快步跑到呼格楚的面前。
      呼格楚看到信标,眼前一亮:“战况如何?”
      力嘎神采奕奕:“往北突进了二十里,如今已经快要推到呼蒙扎兰的部落了。”
      “呼蒙扎兰,”呼格楚捋了捋长须,答道,“呼蒙扎兰是柘木儿氏的亲王,不好打,先停驻,不要轻举妄动。”
      “是。”力嘎应道。
      “昨夜战俘收剿情况如何?”呼格楚又问。
      “战俘……”
      哗!力嘎还未说完半句,不远处的战俘营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两人回头望去,只见战俘营教头手上拎着一人,正破口大骂。
      “出什么事了?”阿亣日上前,扯开了两人。
      这教头说着一口粗放的鞑语,他指着地上的战俘喊道:“就是这人,要偷偷溜出去!”
      阿亣日揪起这人的头发,只见这人脸上尽是黑灰,脖颈上还有几道伤痕,面貌不清,看样子似乎年纪很小。
      “滚回去!”阿亣日拖着这人,塞回了战俘营的土牢中。
      这人抿着嘴,睁着一双发亮的眸子,一言不发。
      “还是个孩子?”呼格楚低声道。
      力嘎望着那人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眼熟,但离得太远,又无法看清。
      “哈尔达为了阻挡我阿雅王军北上,连孩子都能捉来做壮丁。”呼格楚冷笑道,“也怨不得他们民心向背。”
      此时,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传令兵来报,图日西回来了。
      呼格楚大喜,当即令人中军帐中摆宴,要犒赏大祭首。
      叛军营房里的将士们哄闹着跑向中军帐,没过多久,里面便传出阵阵烤炙香气,美酒飘飘,烟雾腾腾。
      坐在战俘土牢里的柘木儿王俘虏们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望着那顶白色圆帐。
      “那个小孩儿,”一个大块头拍了拍那个刚刚试图逃跑的俘虏,“这是那帮贼匪的地盘,你没本事逃出去,不要惹得丢了小命。”
      这俘虏抬起头,看着这人点了点下巴,她甩了甩身上的泥点,默默地躲到了一旁。
      角落里有人小声议论,说她看着像个小丫头。
      李司南庆幸,自己从本督府跑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后房仆役的衣衫,倘若还是先前的打扮,此刻的她就不知身处何地了。
      昨晚,在刀光箭雨的火海中,李司南和鹂娘被哈尔达骑兵冲散,她远远地望着消失在混乱中的鹂娘,转身便被圆日会的人当成哈尔达士兵抓紧了牢笼。一个小统领收剿了她腰间的云靳刀,当做自己耀武扬威的战利品扛在背上,李司南没本事上前夺下,只能默不作声地咬牙。
      这日一早,残忍冷酷的叛军便从土牢中揪出三个俘虏,当做他们出征前的下酒菜。
      李司南静静地看着,直到那人的头颅滚落在地都没有出一声。
      天蓝如水洗,李司南靠着栅篱坐了下来,此时,她不禁去想,原奉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焦头烂额。

      “将军,您真要把她送去京梁啊?”蔡昇追在原奉身后,愁眉苦脸道,“将军,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要不咱们再找个小娘子来充数?”
      “再找一个?”原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蔡昇。
      蔡昇以为原奉即将松口,赶忙腆着笑脸点了点头:“再找一个,再找一个。”
      “不行。”原奉斩钉截铁道。
      “将军……”蔡昇欲哭无泪。
      原奉没有理会蔡昇,他低着头走进将军府,还随手拍上了大门。
      蔡昇站在门外伸脖子,嘴里小声嘟囔道:“我不想把宝珠姑娘送去做什么劳什子的郡主……”
      原奉听不到这话,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也听不懂这话,蔡昇苦恼地转了几圈,恨不得抬手抽自己几巴掌。
      “将军在府里吗?”突然,一个清丽的女声在蔡昇身后响起。
      蔡昇一滞,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女子站在台阶下,她包着双手,破布下的指尖有些发黄,甲缝里还残留着瘀血和脓肿。
      “你是……”蔡昇挺直腰,板起了脸,“你是哪来的妇人?竟敢在将军府门前大声喧哗。”
      虽然一身落拓,但这妇人却不卑不亢,她朗声道:“你且把我领进去,你家将军自会接待我。”
      “说,说什么胡话呢?”蔡昇正心烦意乱,不想与她纠缠,抬手叫来一个守门的家将兵,吩咐道,“撵走撵走,别什么人都让杵在这儿。”
      家将兵把刀就要上前,此时,众人头顶忽的一声唳鸣,蔡昇吓得一缩脖子,抬头去看,发现原奉的鹰正立在门头上。
      “瞧瞧,是你家将军在叫我进屋呢。”这妇人笑道。
      蔡昇心下只觉慎得慌,他耷拉着脸,低头对家将兵耳语几句,使唤他去通报原奉。没过多久,这家将兵便跑了回来,令那妇人随他入府。
      蔡昇跟在这妇人的后面,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到,那女人竟是从前飞鸟阁中的琴妓鹂娘。

      “许久不见,将军别来无恙。”鹂娘盈盈下拜道。
      原奉的目光落在了鹂娘的双手上:“坐吧。”
      鹂娘年岁不算大,过去也有一副好皮相,只是在圆日会中蹉跎许久,瘦成了南方池塘里的芦苇杆。
      “将军见到我,似乎并不惊讶。”鹂娘淡淡一笑。
      原奉没答话,目光依旧在鹂娘的双手上游移。
      “将军不必担心,”鹂娘似乎看透了原奉的心思,她坦然道,“就算殿下落到了圆日会的手中,呼格楚也不会这样待她。”
      原奉一怔,他快速收回目光,有些僵硬地回道:“你好像很确定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世了。”
      鹂娘用那只残手拢了拢发梢:“如果将军您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放任殿下跑到关外去?”
      “你见到她了?”原奉飞快地问道。
      鹂娘的眸子发亮:“我不仅见到了,我还知道她如今处境危急。”
      原奉皱了皱眉。
      “昨夜,被你扔给呼格楚的惠香帮我逃出了圆日会,在大卑山山口,我遇见了殿下,但没想到,那里竟是叛军与柘木儿王军的交战之所,混战中,我与殿下失散。”鹂娘缓缓说道。
      “失散?”原奉倒是平静,“她被圆日会抓走了?”
      “大概,”鹂娘答道,“不过我猜,圆日会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抓到了璧心公主。”
      鹂娘猜得没错,她知道,以呼格楚的性子,若是真得到了璧心公主,必定要昭告天下。毕竟,在前几日,他刚有一点璧心公主的风声时,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原奉没有迂回,直接问道。
      鹂娘笑了笑:“原将军,我知道你无利不往,所以,若是我就这么提出让将军您去救回殿下,您一定不会答应,对吗?”
      原奉扯了下嘴角,没有否认。
      他不是没有找过李司南,在梅竹青愿意帮他的时候,他一直祈盼着暗线云桩能带回李司南,在梅竹青不愿帮他的时候,原奉几乎放出了手下所有的斥候。
      他并不乐意那位名叫宝珠的鞑克女子戴上郡主云冠,他又无时无刻不在幻想李司南能回到广宁。但那个铁了心要飞出牢笼的女子挎着刀,似乎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将军不觉得自己亏待了殿下吗?”鹂娘突然道。
      原奉嘴角微动,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昨日圆日会派人来见将军了吧?”鹂娘接着道,“那人不可信,将军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断不能因此犯错。”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原奉冷淡地回答。
      鹂娘轻笑了一声:“我相信将军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和那种人合谋大事,但我怕将军为此失了原家的风骨。”
      听到这话,原奉神情微变,他冷笑道:“风骨?你一风尘女子,与我谈原家的风骨?”
      “不行吗?”鹂娘虽形容枯槁,但却神采盎然,她笑着说,“想必将军知道,我曾是褚兰公主身边的侍女,那将军就应该能想到,我见过原傅隋将军。”
      原奉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鹂娘面不改色,她继续道:“当年原傅隋将军救下璧心公主,从王庭上离一路疾驰回广宁府,被你大俞皇帝的一纸密令拦下,最后坠入断石崖,殒身不恤,连尸骨都没找到,更别提他身上带着的鹰隼剑了。”
      “你……”原奉心中打鼓,他想起那些年跟在鹂娘身边的鹊官儿,一时明白了些什么。
      “将军,”鹂娘突然正色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事,但我恳求你出关救殿下一命,数年前原傅隋将军曾为殿下付出了生命,将军应该不愿辜负他。”
      原奉屏住了呼吸,他能想到,接下来鹂娘要说什么。
      “当年,是我九死一生去了断石崖,是我救了奄奄一息的璧心公主,是我安葬了粉身碎骨的原傅隋将军,也是我,”鹂娘昂起头,“也是我带走了鹰隼剑。”
      说起这些话时,这个旧朝王庭侍女的脸上满溢着光彩,她扬起嘴角:“将军,我知道圆日会驻扎在何处,如果你能随我救回殿下,我就告诉你原傅隋将军的墓冢,告诉你鹰隼剑的下落,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长鹰将军。”
      原奉瞳孔微缩,一时恍惚。
      “所以,将军你愿意吗?”鹂娘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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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0章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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