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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打架
琼宇楼。
胡二两一边往嘴里送着荷花酥一边听着戏,说是戏,那倒也不是。
琼玉楼中间戏台子上,一艺人打的快板儿噼啪响。
在胡言吾的印象中,快板儿并不能算戏剧。
那打快板儿的,正是前些日子在星月楼卖艺的大鼓艺人,这大鼓艺人从南城河边唱到了星月楼再唱到京都一等一的专业戏楼,这可谓是步步高升。
这艺人真是多才多艺,不仅能唱大鼓,还能打快板儿、说书、说相声……
用胡言吾的话说就是:怎么着都饿不死,胡言吾甚至动了拜师的念头,想着万一哪天跟着十八爷被赶出京都,还能靠一门手艺混碗饭吃。
胡言吾想:打快板儿就算了,自己的嘴巴没那么利索,说书、说相声倒是可以,特别是说相声,长马褂一穿,他当逗哏,段暄给他当捧哏。
段暄对他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相当无语。
“打快板儿的!你给爷打慢点儿!爷听不清楚!”胡言吾一朵荷花还未咽下去,就喷着荷花末儿对楼下喊去。
蛮不讲理的声音在高大的戏楼内引起了一阵回音。
是的,一阵回音。
按理说,艺人表演阶段忽然来了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众人自然是要把他给吁出去,可这里并没有。
因为这里,除了那唱快板儿的,就是在二楼的露台上,坐着的胡言吾和十八王爷。
楼里空荡荡的,十八王爷已经把这里给包下来了。
板书艺人停了下来,一拱手陪笑道:“胡大人,对不住了。”
十八王爷:“你且唱你的,他耳朵不好使是他的事。”
胡言吾撇撇嘴,将衣服上的点心碎屑给掸下去,继续听着那劈里啪啦的数来宝。
段暄知道他不爱听快板儿,他嫌弃说快板儿的是‘嘴被烫到了似的’,也嫌弃那竹板儿一拍起来‘跟放了小炮一样’。
还比不上大鼓书和琴书,不仅咿咿呀呀的有情有节,也有一群敲锣打鼓的伴奏,这样才配得上端壶茶,细细的欣赏。
“想当年,朱重八就是打着竹板儿一路要饭,从凤阳要到了应天……”相比较快板儿艺术,胡言吾对这种野史杂谈更为感兴趣,拉着段暄扯大明老朱家八卦。
台下的和台上的各说各的,倒也是一奇景。
段暄心想,得,下次还是请个正儿八经的戏班子给他唱《桃花扇》,唱那国破山河在,情人去出家,免得他这么聒噪。
段暄也不是个爱听快板儿的,他今天包了场是为了请客,请爱听快板儿的人来听。
胡言吾:“十八爷这么自信?那人一定会来?”
“且看吧,”段暄端起盖碗茶,呷了一口幽幽道。
“十三王爷到!”
段暄的盖碗还没放下,就听见楼下传来接应小厮的声音。
“客来了,”段暄放下盖碗,示意唱快板儿的停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去接客。”
十三爷来时并非是单独一人,他身边带了两个人,一个是胡言吾的发小,毕云山毕参将,还有一个是段暄的暗卫,十三王府的梁上君。
“十三哥,”段暄恭恭敬敬地向十三王爷行礼。
怎料十三爷却是不看他,一脸愠色直接上了二楼。
胡言吾看出这二人像是结了梁子,这人是段暄一封信请来的,不知段蛮子在信里说了什么。
十三爷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最中间的那个位置,跟他的那人站他旁边,一声不吭,胡言吾这才发现,毕云山并没有跟上来。
段暄一挥手,台子上的艺人才又挥起了竹板,劈里啪啦伴随着抑扬顿挫的人声,倒是让紧张的气氛舒缓了许多。
“数九寒天冷嗖嗖,转年春打六九头,正月十五是龙灯会,有一对狮子滚绣球……”
胡言吾再怎么不喜欢听快板儿,此刻都得聚精会神频频点头,再看看十三爷,坐的那个叫笔直,听的那个叫认真。
而旁边的那个侍从,打进了楼到现在,一直都是焉焉的,毫无精神。
十三爷忽然伸出右手,那个侍从便很顺从地将桌上的盖碗拿起,放到十三爷的手中。
十三爷什么时候染了爱使唤人的臭毛病?
胡言吾忍不住心想,这和他刚毅武断的性子完全不符啊。
竹板儿很快便打完了,十八爷一招手,示意艺人再换下一个节目,没想到被十三爷制止了。
胡言吾给艺人使了个眼色,艺人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十三爷将盖碗放下,“老十八,本王军务繁忙,不能长时间留这儿,你既然写了信邀我来,也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那咱兄弟就把话都说清楚了。”
段暄:“恰如信里所言,您身边这个刺客,也可以说小偷,是本王派过去的,作弟弟的在这里给十三哥陪个不是。”
“哼!”
十三爷一下子将盖碗拍在了桌上,盖碗底子被拍的粉碎,而上面的盖碗还是好好的。
旁边那人听了段暄这大剌剌的自报家门,眼里闪过一丝恐慌。
“就凭你监视皇兄这一点,本王便可以告到父皇那里去。”
段暄笑笑,“所以,小弟要给十三哥陪个不是。”
“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段日子,前大理寺卿蔡吉翁被发现死于将军府,所中的毒为‘幻梦‘,此毒为西域之物,两年前西北府上供了些到毓秀王府里,因为毓秀王妃爱研究药理,”十八王爷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楼里回响。
十三爷是一声不吭。
“蔡吉翁的毒是从头发里发现的,下毒的人用了针将毒刺入他的脑子,刚中毒时还未曾发觉,但过了几日,必死无疑,”段暄继续道,“蔡大人在去找你前,去找过我,他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便将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了信交给我,所以,我才会派人看着你,还有看着韩家。”
十三长时间的盯着段暄,眼神里丝毫没有幼年时对于这弟弟的宠溺,而是一阵又一阵的怒意。
十三忽然笑了,笑声在楼里回荡,“说到底,你还是觊觎皇位,皇位谁愿意要谁要去吧!本王不要!”
段暄摇头:“谁爱要谁要,本王也不要。”
十三听了这话忽然将眼睛眯起,“不管你要不要……不过韩家,你不准动!”
“这不是十三哥能决定的了的,”段暄淡淡道,“就像本王无法决定十三哥是杀、还是留我的这个暗卫一样。”
听到暗卫这个词,胡言吾看看十三爷旁边那人,第一次看到暗卫的他不由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暗卫看着和正常人差不多,肩头倒是极窄,肩上的脸是苍白的,向来是长年累月不经阳光的原因,脸上的眉弓很高,鼻梁高挺,整个中庭不似中原人那么扁平,倒是像西域人那样起伏。
这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胡言吾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十三眼中精光一闪,一拍桌子,桌面的茶碗被震到空中,十三一个巴掌拍去,这茶碗便朝着段暄的脸上飞去。
段暄见招拆招,也是一掌,直接将茶碗接住,然后捏的粉碎。
见他接了,十三也是不加掩饰,直接弹跳起来,踩着二楼的栏杆跳下去,落在了一楼中央的台子上。
十八爷段暄也是紧随其后,二人在这琼宇楼里大打出手。
一楼的毕云山见状是傻了眼。
他想起了胡言吾之前说过:要是十三和十八打起来,去帮十三爷,可他的腿还没动,耳朵就听见十三爷的警告:
“不许过来!”
十三爷是个百万军中将领,一招一式,步步紧逼。
段暄也是个练家子,算得上是大法师培养出的绝顶高手,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胡言吾看的是一片心惊肉跳,不由得握住腰间配着的,段暄送他的短刃。
二人从一楼的台子一路打进了一楼的散座里,打烂了无数桌椅板凳,也打烂了楼梯、柱子。
十三又跳上了二楼,十八在后面紧追不舍,二楼被砸的差不多的时候,二人接着往上追着打……
这哪里是什么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多大血海深仇的仇人。
“不好!”平神色慌张,有股不好的预感,急忙对胡言吾道:“小胡大人!快跑!”
那两个打架的,一个一脚踹了一楼的承重柱子,一个一掌震碎了三楼的半面墙,此时这二人还在疯狂的砸下去……
这琼宇楼,肯定是要塌的!
二人连忙朝着楼梯跑去,可楼梯刚刚已经被毁了。
眼见着这楼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平一脸愤怒,要不是吃了那药,自己成了个废人,这样的事情,自己肯定能护的小胡大人好好的。
毕云山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正在冲过来,可琼宇楼的主梁已经是“轰”地一声砸了下来。
完了!
胡言吾心想,怎的昨天刚叩了头,今天就是死期?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被人给拎了起来,再定睛一看,段暄拎着他,十三爷拎着那暗卫,四人一同朝着顶楼飞去。
段暄一巴掌将顶楼的天花板拍出一个洞,四人从洞里飞了出去。
京都大街上,人们走的好好的,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那高高大大、富丽堂皇的琼宇楼就塌了。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有人说刚刚见着有束光从楼顶飞了出去,只道是莫非也像钱塘那样,楼下也压了只白娘娘,白娘娘飞升,琼宇楼便倒了?
琼宇楼的事情对于十八爷与十三爷,可以说是不了了之。
四人趁乱躲进了胡同里,现在是互相翻白眼。
一言不合就开打,这架打得不怎么样,话也是说的不清不楚。
唯一倒霉的,只有无辜的琼宇楼。
脾气暴躁的十三爷气来的快,消的也是快,他看着老十八,此时脸上倒是一片平静:
“咱们兄弟情谊,今天就此打住,你派人监视我,我也不计较了,往后你要怎么做,与我无关,但是,你要是碰韩家,我饶不了你。”
不知为何十三对韩家有如此大的执念,让人怀疑他到底姓淳于还是姓韩。
“韩相不像你想的那样,”段暄道。
“哦?那是哪样?”十三道。
“王爷!十八爷!”
巷口传来一声欢呼雀跃声,众人循声望去,毕云山正朝着他们走来,“可把属下担心坏了。”
段暄便也不打算回答他了,有些事情,等他自己慢慢发现吧。
见着毕云山来找,十三也不想多停留,拉着平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道: “我虽然知道了这贼是你的人,但我还不知道他全部的底细,为了这事我和他打了赌,赌约未完成,我不会放他走。”
段暄点点头,表示理解。
胡言吾与段暄目送着十三、暗卫与毕云山消失在了胡同远处。
“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胡言吾忽然对段暄道。
“什么事?”
“几个月前我去过一趟太庙,在皇室宗亲簿里看到了贵族们女眷的情况,”胡言吾认真道,“除了六爷那页被撕了,十三爷的那页,写的很详细,里面还有一张十三王妃的图画。”
段暄俯视着他,阳光下,胡言吾的眸子干净的像是块琉璃。
“你的那个暗卫,长得和十三王妃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但他不是十三王妃。”
“这件事你早知道了?”
段暄点点头,“毕云山曾找过我,和我说了这事,我也将蔡吉翁、韩相、十三爷的事情和他说了。”
老毕倒是个胆大心细的,一个人背着主子去找了敌人。
“你知道,十三爷为什么对十三王妃念念不忘吗?”
胡言吾摇摇头。
“十三王妃的死很复杂,但是直接致她死的,是十三王爷。”
胡言吾犹如被雷劈中一样,全身不能动弹。
“十三王妃对外说是失足坠湖,实际上是被十三爷一掌劈死的,”段暄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件事,仿佛说的是个传奇。
胡言吾还想缠着他再讲些,可此时巷子口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此时正一边摇扇子一边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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