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赵杰开出的条件是，要周正单挑他手下的十个人，打赢了他就权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打输了周正就得自拍裸照上传至校园微博。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陷阱，这场单挑绝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这一点，周正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没办法，赵杰的火总得找个地方让他撒，烧在自己身上也好过烧到江城他们那儿。所以即便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也只能乖乖的往里跳。
　　事实证明，周正的预估是对的。
　　但他没料到的是，赵杰会把单挑的地点选在废弃工地用木板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脚手架上。
　　周正抬头望了眼面前足足有四米来高的脚手架，又扫了眼躲在人群中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米乐，忍不住扭头对赵杰赞叹道：“你拷问的还真仔细啊，连我恐高的老底都揭出来了。”
　　赵杰客气的笑了笑：“那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说起来，咱俩初中也是一个学校的，我还得叫你一声学长呢。那时候没多跟学长接触一下，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多可惜，差点就错过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周正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
　　赵杰兴致勃勃的问：“什么，什么？”
　　周正：“反派死于话多。”
　　“是吗？”赵杰乐了：“可我不是反派呀，我是变态。”
　　周正：“嗯，看出来了。”
　　赵杰趴在机车上，托着腮帮子看着周正笑笑：“我发现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诶，听说你喜欢男人，你看我怎么样？”
　　周正扯了扯嘴角：“不怎么样，很不怎么样。”
　　赵杰体贴道：“需要帮你在底下铺个垫子吗？”
　　周正挑眉：“是不是我有需要你就会满足？”
　　赵杰：“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周正：“那我需要你滚远一点。”说罢，又小声忿忿道：“奶奶的，怎么调戏江城的一个个都是娇俏的小姑娘，调戏老子的一个个都是这种货色！”
　　赵杰：……
　　赵杰选的这片脚手架原本面积挺大，不过因为废弃多年，能平稳踩着的地方只有中间不到十来个平米。搭建脚手架的钢管大部分都变得锈迹斑斑，有一些固定的地方已经松动，很多钢管都处于半脱落的状态，远远看上去有点像一把筷子在筷篓里胡乱的插着。最上层搭着的木板有的长了青苔，有的因为风雨的侵蚀老化，有的甚者已经裂成两半，踩上去的时候“咯吱咯吱”作响，仿佛力气再大一点点就要随时从中折断。
　　周正踩着钢管往上爬的时候，虽然已经尽力抬头不去看脚下，虽然已经不断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却还是抑制不住生理反应的眩晕和恐惧，别人几步就爬了上去，他攀着钢管，冷汗淋漓的足足在第二根钢管的高度处僵了十多分钟，都没能鼓足勇气再上一步。
　　“天呐，我没看错吧，他好像流汗了。”
　　“哈哈哈，他居然也有今天，我上回见他的时候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现在怎么拽不起来了？”
　　“你说他再长高点，站起来是不是也会害怕？哈哈哈！”
　　……
　　嘲笑声像锅慢慢煮沸的水，不绝于耳的同时越来越大声。
　　赵杰将手捂在嘴边，拢成一个喇叭，冲周正喊道：“哎，学长，要不要我帮帮你？”
　　这个帮，自然不是什么褒义词。
　　周正微微侧目，看见赵杰和雷盛两人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枪，填弹，上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两个漆黑的枪口对准他这个活靶子。
　　靠，玩这么大！
　　赵杰眯着一只眼：“猜猜我这枪是瞄准哪儿的？”
　　雷盛：“头？”
　　赵杰咧嘴笑笑：“是屁股，你再猜猜我能不能打中。”
　　雷盛缓缓扣下扳机：“切，这有什么好猜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正暗暗咒骂着想试着挪动一下，可是手和脚已经不听使唤，只是本能的、紧紧的抓着最近的钢管求生。更糟的是，此刻耳鸣突如其来，让他本就因为眩晕而颤抖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砰——”
　　“砰——”
　　随着两声枪响，他感到有个像石子一样的东西打在自己身上，一处打在腰部，另一处打在肩膀，虽然不致命，却很疼。
　　紧接着，枪声四起，身体各处都传来疼痛感。
　　拜这份疼意所赐，他眩晕不已的大脑总算恢复了点理智，因为太过恐惧而僵硬麻木的手脚也慢慢能动了。周正抬头，看了眼距自己头顶大约一米处的平台，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钢管缓缓挪动起来。
　　赵杰放下手里的枪，看着周正乐道：“嘿，还真动起来了？我还以为他会撑不住掉下来呢。”
　　枪里没有了子弹，雷盛把枪收好，无奈道：“想让他掉下来你得照头打，照屁股打算怎么回事。”
　　赵杰转着枪，笑着问雷盛：“你不觉得他屁股很翘吗？”
　　雷盛惊讶的看着赵杰：“你这赞叹是真心的？”
　　赵杰咧嘴笑笑：“必须真心啊，你知道的，我对翘臀没有抵抗力。”
　　雷盛评价：“你果然是个变态。”
　　赵杰笑道：“嗯，我是，我又没否认。”
　　终于爬上脚手架平台的那一刻，周正觉得自己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他向着平台内侧就地一滚，仰面躺成滩烂泥，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还没喘匀气，余光瞟到头顶上方即将砸下来的铁棍，一时来不及躲闪，周正只好举起双臂硬生生挡下。
　　靠，真奶奶的疼！
　　铁棍砸在胳膊上，像是直接穿透了皮肉跟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周正抬脚往头顶上方一踢，顺势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起身的瞬间瞟了眼脚手架下空，眩晕感再度来袭，他赶忙蹲下身来，闭上眼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哈哈哈，你也有这狼狈的时候，我真该拿着手机给你好好的拍几张。诶，周正，你就不转过来看看我是谁？”
　　周正没有动。
　　那人幸灾乐祸的开口：“算了，知道你恐高现在动弹不了，既然你过不来，那只好我过去了。”说罢，拎着铁棍，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板走到周正面前，居高临下道：“喂，还不快抬头看看爷爷我是谁。”
　　周正睁开眼，慢慢抬起头来。
　　逆着光，阳光刺的人无法直视，周正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看清了吗？认出了吗？你要是不认识，我可就伤心了。那天我可是一听见你的声音，就猜到白龙马可能是你了。”顿了顿，那人不怀好意的笑笑：“老朋友，好久不见，送你份大礼吧。”
　　说着，高高挥起的铁棍再次落了下来，一下一下，砸在左肩上、脊背上，最后一下砸在了头上，虽然明显能感到最后对方已经收敛了几分力气，但周正当即就感到脑袋里“嗡”了一声，两眼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趴了下去。
　　意识短暂的涣散了几秒，等他慢慢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人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右胳膊上，铁棍也高高举起。
　　“你知道我上回胳膊休养了多久吗？四个月零八天。”那人阴笑着开口：“听说你今年要参加高考啊，四个月零八天后估计赶不上了吧？”
　　说完，狠狠挥下。
　　“啊——”
　　一直闷哼着挨打的周正头一次疼的叫出了声。
　　“周正——”
　　疼的意识正混沌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江城的声音。是幻听吗？他微微探头，哆哆嗦嗦的朝脚手架下望去。
　　视线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喊着他的名字，从远处发疯似穿过人群，跌跌撞撞的向着这边跑来。可惜，他还没跑到脚手架下，已经被好几个人按在地上扭着胳膊生拉硬拽的扯到了赵杰跟前。
　　赵杰冲江城招招手：“呦，这不是江城嘛？来来来，快上坐。雷盛，叫你的人腾个地方。”
　　旁边蹲在一个废弃石料上看热闹看的正起劲的人挪出一个空来，江城被强行扭送过来摁坐在石块上。
　　江城看着脚手架上一动不动的周正，又急又气的冲赵杰吼道：“放他下来！主意是我出的，你有什么气冲我来。”
　　“主意是你出的，可英雄是他逞的。”赵杰从机车上跨下来，走到江城旁边坐下，冲抓着江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会意松手挪到一边去。赵杰伸手从后面揽住江城的肩，拍了拍：“别对你正哥这么没信心嘛，我就觉得他能翻盘，来来来，特等席位置，好好看看你正哥是怎么逞英雄的。”
　　江城担忧的看着脚手架上的周正，此刻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挣扎着一把推开踩着自己胳膊的人，撑着木板哆嗦着慢慢爬起，嘴里还开开合合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轻，离的又太远，江城没有听到，可跟周正一起站在脚手架平台上的那人却听的一清二楚。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快别逗我了，别碰他？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自身难保的样子，还想着你情郎呢？咦，你上回好像是他是你底线是吧，诶，一会儿爷爷亲自动手碰碰你底线怎么样？哈哈哈哈。”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周正虽然还是哆哆嗦嗦、害怕的要命的样子，但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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