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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离寨
绵远淳厚的琴声悠悠扬扬,一曲《乌夜啼》终了,余音仍缠缠绵绵不绝于响。秦非恭微微舒展身子,端起茶杯浅酌。抬眼望亭前白雪苍茫,仍有点点雪花打着旋儿洋洋洒洒。一不留神就钻进领口,冷的秦非恭一颤。
“青蝉,这是第几日了?”
“回二当家,距叶公子离寨已有整整十日。”一名青衫小童正躬身站立于旁,声音清雅灵脆。头挽发髻,出落得也十分乖巧清秀。
“啪,啪……”指骨一下下敲击在桌沿,秦非恭微微拧起眉峰:“十日……寨中有人来送过战报么?”
一丝笑意在那青蝉嘴边无声浮现:“回二当家,还是五日前的捷报,没有新近的战报。”
秦非恭抬眼看了看那个颇为乖巧灵气的孩子,眼中带了些许笑意:“别二当家二当家的叫了,既然跟着我了,就随规矩唤我二爷吧。”
这孩子是他住来大寨后陆大吩咐过来照顾的,他不喜人多口杂,陆大便特地叫了这个乖巧又不多话的孩子来,果真是深的他的欢喜。
“是,二爷。”青衫小童犹豫了下开口道:“雪不见停,二爷可要回屋避寒?”
秦非恭闻言抬手拨了拨桌边香炉,心中恍惚一下又道:“再弹一曲吧。”言罢又抬手抚弦,流水叮咚,韵长清圆。高山流水,君可知知音难求……一如黑林岁月,虽成日打闹作对,但却在不觉中养成了互相依靠的习惯。这一次回来……
“爹爹!爹爹……!”一声脆响打断了勾人回忆的琴音。无奈的放下手,秦非恭苦笑的拉过一路奔到面前气喘吁吁的暖儿:“怎么跑出来了?下雪仔细着凉了。”
面前男子发髻斜挽,碎发张扬。启口间谈笑于唇,却说不出的惊艳。暖儿竟是愣愣望了好久才嚅嗫出一个字:“爹……爹爹……”
“怎么了?”秦非恭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看傻了不成。
“啊!”暖儿回过神,拉起秦非恭的手就往寨子的方向跑,“爹爹快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哎,慢点慢点,仔细摔跤!……蝉儿,小心抱回我的琴!”秦非恭被暖儿一阵拉到雪里,冻得打了个激灵,却还不忘嘱咐了青蝉抱回那琴。
跑了一阵,暖儿推着秦非恭进了伙房。门口站着两排人,都是伙房里帮忙的厨娘和伙夫,大家皆是目光犹豫的望着秦非恭……啧啧,典型的敢怒不敢言。
秦非恭暗自换了口气,他已经可以想象伙房里成了什么样。看着挨在自己身边满眼期待目光的暖儿,秦非恭无语问天,这孩子真是没有一天不给他惹事儿……
推开门,秦非恭真真是吃了一惊。灶桌上面粉胡乱堆砌着,砧板上出落了三个面粉捏成的米团小人。
秦非恭抿了唇,抬手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小小的人儿,大大的眼,正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捏的七歪八扭,还掉了一地的粉,但却让秦非恭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颤。
“这是暖儿!”身边小小的人儿笑闹着挤过来,指着秦非恭手中的面粉人说。
一丝笑意蒙上了秦非恭的眼,“唔,神形俱赋,不错不错。”看着另一个面人,斜斜的发髻小小的顶在头上,手中还捧着一个插着几根细细木刺的方块:“这是爹?那这块方的是什么?”
“爹爹最近总喜欢抚琴,可是面团儿太容易搓断了,暖儿做不出琴弦,就只能找木刺代替了……”
“扑哧”秦非恭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往暖儿鼻上一刮:“你个鬼灵精!”暖儿的小鼻子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带白色面粉的指印,惹得秦非恭愈发好笑。
暖儿伸手抹了抹鼻子,撅了嘴嗔道:“爹爹总欺负我!”
秦非恭故意招惹暖儿,做了鬼脸调笑:“因为爹爹比暖儿聪明~哈哈!”
暖儿闻言大眼睛一转,几分狡猾喜色便上了眉梢,拉着秦非恭看过去:“爹爹,那你猜猜,这是谁?”
秦非恭看着那最后一个面人儿,笑而不语。一进屋子便看见了这个面人,长长的发丝显得骄傲不羁,邪邪的笑容,细长的凤眼。竟是做的如此之像。
“手执长剑,挥斥方遒,好气势。”平淡的吐出这几个字,秦非恭微微挑了挑眉,勾起一个笑意。
暖儿急了:“爹爹你还没回答我呢……”话音刚落,却忽然恍悟,坏笑着道:“爹爹就是爹爹,一个面人能看出这么多好词儿来~”
秦非恭一愣,抬手拍了下暖儿的脑袋:“小滑头,你想说什么?”
暖儿捂着头,撅嘴嚅嗫:“暖儿想说的爹爹还不知道么?”
“不!知!道!”秦非恭两手叉腰瞪着暖儿不怀好意的笑:“小孩儿家家想些什么呢?这事儿不用你操心~”
暖儿气的“噌”一下跳到矮脚凳上,学着秦非恭的样子叉腰坏笑:“暖儿不是小孩儿了!……”争辩的话到了爹爹面前都是无力的,秦暖深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忽然捂嘴偷笑:“莫非爹爹看上了寨子里别家的姑娘?”
望着秦非恭有些发黑的脸,继续不怕死的往下说:“若是这样,暖儿倒也没意见。不过王妈说了,女儿家才貌不是首要,贤惠温淑才最关键了。尤其是像二爷这样有了儿子的,就该找个能持家的,又能帮忙管着暖儿,里里外外打理好了,二爷才能放心在寨子里做事啊~”暖儿学着王妈的语气头头是道的说着,偷眼瞧秦非恭的脸色,哎~忍笑忍得辛苦。
“好啊,既然暖儿想要娘了,爹就给你娶个!明儿我就让人把寨子里符合条件的姑娘画了像送来,暖儿喜欢哪个,爹就娶哪个。怎样?”秦非恭挑着眉笑的夸张。
暖儿一时目瞪口呆,望着秦非恭无语半天,终于想出点子圆了刚才的话:“这怎么行!暖儿想过了,爹爹可是堂堂三寒寨的二当家啊,爹爹的夫人一定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出的厅堂,下得厨房;腹有诗书气自华,手执长剑走天涯~”暖儿摇头晃脑的口吐莲花,忽然停顿一下,自言自语的摇头:“这不是桃儿么?不行不行……桃儿是我的,爹爹可不能娶了桃儿……自然也不能娶了桃儿的娘,否则我与桃儿不久成了姐弟?这可是□□啊……哎哟……”
暖儿捂着脑袋委屈望着秦二:“爹爹,老夫子说脑袋打多了会傻的!”
秦非恭望着暖儿,抬了下巴假意怒道:“再扯谎!我去问问老夫子有没有说这话!”
暖儿缩了缩头,吐着舌头讨饶:“爹爹别生气,暖儿开玩笑呢~”见秦非恭眼角带笑,心中了然爹爹这是诓他呢,肚子里一筐坏水立刻又泛滥出来了。
扯着秦非恭的衣袖讨好道:“爹爹英明神武精明强干胸有大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自然要同样优秀的人才能相配啊……可是放眼三寒寨,暖儿只找到一个。”说着抬眼去看秦非恭脸色,依旧是淡淡含笑,眼眸低垂,却不知在想什么。
“爹爹觉得叶叔叔怎样?”暖儿紧紧盯着秦非恭微抿的嘴,紧张的心怦怦跳,似乎是在等待宣判一样。
“二爷!二爷!”远远传来几声叫嚷,打断了屋子里的沉默。
“爹爹!”暖儿急的不肯撒手,拽着秦非恭的衣袖就是要问个答案出来。
那边青蝉已经奔进屋子,剧烈的奔跑激的他双颊绯红,猛喘了几下后才道:“二爷,前线战报送来了,现在正在陆大那儿!”
秦非恭一愣,拔腿就要走,却发现袖口还被暖儿抓着。心思一动,弯腰抱起暖儿,指了指前方让青蝉跟着。
三人急急来到主厅,青蝉识趣的带着暖儿留在门口,秦非恭故意不去看暖儿拧着眉闹变扭的脸,关门进屋。
“来了啊。”陆大身上披着件披风,脸色比寻常愈发苍白。看着秦非恭轻轻摇头:“来,来,看看吧。战报。”说着拿着手上的文书往桌上一扔。
秦非恭一怔,“怎么,难道战事不利?”说着拿起文书迅速扫过,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你怎么看?”陆大滚动身下轮椅,来到秦非恭旁。拍拍双眉紧锁的秦非恭,镇定的开口:“先坐吧,别胡思乱想了。”
秦非恭依言坐下,拿着文书的手指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忍了许久才稍稍平复。定了定神,“士兵像发疯一样不顾性命的往前冲,好像没有痛感,杀人不见血。这种现象我遇见过。九年前,聚风大乱。大皇子叶承泽发动叛乱,当时也是一般的情景。”秦非恭微微低头,神色有些不忍,似乎想到了当年的景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仿佛困兽之斗,周围都是些见人就砍的疯子。两日叛乱,汴京几乎成为一座死城。”
陆大一时间也是沉默,聚风当年的惨状他也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过,“似乎是蛊虫作祟?”
“是。可是我并不知道这蛊虫是从哪里流传而来,只知道唯有杀死下蛊之人,才能止住那些被操控的士兵。”秦非恭紧皱双眉,狠狠往桌上砸了一拳,“是谁想出这么残忍的方法,简直丧尽天良!”
“这样说来,现在的情况似乎与当时也有所不同……”陆大盯着文书上的那几行字斟酌许久,忽道:“当年你们是杀了叶承泽才止住了那次屠杀?”
“是的……”秦非恭的眼神带了些惋惜和无奈:“当时叶承修一箭将叶承泽射下城头……也是因了这件事在聚风军中树立起极高的威望,功高盖主,才引得叶承志起了杀心。”
“如此……从承修的战报上来看,似乎对方并没有准备用这些被下蛊的兵决一死战。小胜之后立刻收兵,表面上看似乎是在筹谋下一次更大的进攻。但我认为不这么简单。”
二人相对一视,秦非恭恍然:“是在怕这些士兵脱力或战死!”
陆大微眯起眼,盯着战报略略点头:“不错。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种他们没有蛊虫了,或是暂时弄不到更多的蛊虫,无法催动更多的士兵。”
“既然这样,那要速战速决。一旦等到他们弄到蛊虫,一切都会很难办。”秦非恭二话不说起身作揖:“陆大,我自动请缨。”
“一切都还没有确定,现在贸然出动太轻率了。”
“不,我倒认为对方一定也会这么想。这样一来,我们现在行动正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见陆大仍不语,秦非恭一撩下摆,单膝跪下:“我意已决,请大哥成全。”
陆大无奈,弯腰拉起秦二:“好吧,大哥也不再拦你。让冷程一块儿去吧,历练历练。”
“好。”秦非恭起身,犹豫一下道:“暖儿就托付给大哥了。”
陆大深深吸了口气,苦笑:“那个臭小子,我又没有悠闲日子过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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