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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密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布满锋利碎石,两人前进不久全身衣物已被刮烂,摩苏里穿的厚还好些,姬如轾许多处划伤蹭破,虽都是些不足挂齿的皮外小伤,但也惹人恼怒,他便小声骂了句。
摩苏里身子僵了僵,以为姬如轾很不满他沉默不答,便开口解释:“我在孩子身上施咒,能在一定距离内极大吸引所有妖兽。阿诺生来特殊,尸狼无法伤她,十多年前,我便是用这法子逃了出去,而将阿诺封印成你所见的无识状态,弃之不顾……”
“够狠啊。”姬如轾想,即便知道危险不大,但专门拿自己孩子当挡箭牌这事,估计一般人干不出来。
“倘若有一丁点其他办法,我绝不会这样做。”摩苏里的声音听来极度压抑。
姬如轾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嗯,谁没点苦衷。你还挺聪明,把女儿封印了,她应该都不知道这些事,不会记恨你。”
摩苏里苦笑:“可我这辈子是无法原谅自己了。我不是个好父亲,甚至不配作父亲。我——”
姬如轾在后面推他一把:“别管啥配不配的,老子不爱听你瞎咧咧,时间不多速战速决,干掉尸狼王回去救你女儿!”
摩苏里一个趔趄,眼泪给憋了回去,他在这少年身边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既是无奈,却也心安。
遥远的黑暗尽头微光闪烁,倏尔一道劲风迅猛扑来,直直撞上异族人的身躯,竟擦出了火花。摩苏里纹丝不动将力量全部挡下,喉咙里泛起一阵血腥味。
姬如轾眼前光亮转瞬即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往前一段,地道终于宽敞,摩苏里捂着胸口吃力地站起,姬如轾见他步伐不稳,上前拉住他胳膊,心道这人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来逞什么能?
异族人忽然驻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强行遏制呕吐,轻声颤抖着说:“尸狼王久居洞穴深处,力量较弱,行动迟缓,但可操纵所有尸狼。我方才感应到邪力波动,那是它已察觉危险开始召唤……我的咒术维持不了多久,必须要赶在尸狼群清醒返回之前,除掉狼王!那东西——”
摩苏里还是没能忍住吐了,来不缓和咬牙接着道:“那东西凡力杀不死,恐怕得让您冒险动用殇痕之力。我之所以跟来,便是为了护您周全。”
少年压低声音:“什么?你不早说!老子哪会用?”
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红光刺疼两人的眼睛,姬如轾左额剧痛,脑中顿时混乱。摩苏里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眼睛抵住地道出口,可怕的眼珠来回转动,那猩红的瞳孔中射出的灼热光线竟然使密道坍塌!
“快走!”异族人大喊。
身后漫长的来路迅速被毁,姬如轾的双眼已化为血红,松开了拉着摩苏里的手。摩苏里不顾被误杀的风险架起少年,迎着滚烫的妖光朝出口拼命奔去。
洞口巨石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摩苏里将姬如轾推了出去,自己则连同密道一起被埋没。
黑暗来临前的最后一刻,他将掌心幻化出的一团蓝光捏碎。
与此同时,满是神像残躯的荒原中央,上千只尸狼将其中一座石像团团围住,咆哮不绝,口中流出毒涎将土地腐蚀为黑色,草木枯萎恶臭滔天。以阿诺为中心三尺之内是最后的净土,沉睡着的婴儿周围似乎存在无形屏障将妖兽隔离,她在撼天动地的嘶吼声中安然无恙。露在包裹外冰雪般寂然的小脸上却有微不可查的变化。
当尸狼群感知召唤又如洪流肆虐离去的那一刻,女孩动了动嘴角。
所谓的流放之地“外围”当即突变,地平线上骤然拉开一道橘红色光晕,剧烈的震动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千里之外,苍茫大地之上,青暗苍穹之下,远古遗迹轰然降世,朗卓创世神的象征,终年积雪的索拉圣山凭空出现!
高耸入云的山巅迸发万丈光芒,瞬间湮灭大地,嘈杂躁动顷刻不复存在,终成一片白茫茫之中无边的死寂。
尸狼巢穴深处,遍体鳞伤的姬如轾奋力掀起压在异族人身上的巨石。“你个杀千刀的害老子成这样,可别先死了!”他吼道。
摩苏里奄奄一息,双眼被凝血糊住,只能勉强睁开两条缝,他模模糊糊看见少年人红着双眼在拉他出来。
诅咒发作还未休止,没有外力帮助,姬如轾竟然自己恢复了神智。
“你……没事吧?狼王……死了吗?”摩苏里一张口,黑血就从嘴角溢出。他双腿已粉碎,只能用手死死抓着少年的肩膀配合他脱出碎石堆。
“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记得,尸狼王可能死了也可能跑了,反正我醒来没看到带杀气的黑影。”姬如轾眼前满是血红,凭直觉才找到异族人,根本看不清他受伤程度,问:“你怎么样啊?”
摩苏里气若游丝道:“没事。”
没事个鬼!姬如轾暗骂,二话不说背起他:“我看不清,你带路!撑着点,你闺女还等你去救呢。”
异族人颤抖着把他血肉模糊的手伸到少年眼前:“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能。”
“好,我来指路。”
异族人努力睁大眼睛,只见洞穴内场面极度血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尸狼王已死,居然化作遍地肉沫血水!这并不是姬如轾所杀,这分明是殇痕失去控制将妖魂吞没所致!
他惊恐地看向背着自己的少年,一咬牙扯开了他的衣襟。
姬如轾黑了脸:“好好指你的路,别动手动脚的!以为受伤了我就不敢打你是吧?”
摩苏里清楚地看见咒纹已经蔓延至少年锁骨以下。
不好,有危险!
异族人当即以掌心按住少年胸膛,拼尽全力抱住他。
姬如轾:???!!!
“你他娘要干啥?占老子便宜啊?恶不恶心?给我松开!”
摩苏里顾不上解释,只死死地抱着。
姬如轾长这么大从没跟男人贴这么紧过,眼下这厮伤这么重又不能给撂地上,他只好泄气道:“行,不放是吧?那抱着吧。警告你别有其他动作啊!”然后又问:“这难道是你们鬼羌一种感谢方式?”
异族人依旧不回答,他便自言自语:“要真是,那你也得注意下啊,这又撕衣服又摸啊抱的,容易让别人想歪你知道吗?”
“抱歉,没那个意思。”摩苏里不得不艰难发声,他维持着那姿势只能将脸贴在少年侧颈上,说话呼出的气引得姬如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才两人都未察觉到的地动使石山坍塌大半,少了很多弯弯绕绕。出去总算比来时容易。
摩苏里消无声息抽干了自己的力量,已经支撑不住快要昏厥,朦胧的视野中一缕缕淡蓝色碎魂还在不断地输入姬如轾体内。
远处通道大开,天光泄下。
他在少年耳畔轻声问:“看得到光吗?”
“嗯。”姬如轾眼前的殷红在慢慢褪去。
“跟着光走吧……”摩苏里言罢沉沉睡去,失力的手从少年胸膛上垂了下来。
他昏迷前想:我耗去半数魂魄压制诅咒,请神灵允许我借殇痕之力再苟活半天。
半天……就好……
姬如轾背着人忍着浑身伤痛好不容易才出来,恢复正常的视野中依旧是那片巨石林立的荒原,却半点没有尸狼踪迹。土地覆上了冰霜,似乎曾下过一场雪。
他没有歇息,强撑着去寻摩苏里的女儿。
孩子安静地睡在老地方,看起来未受惊扰。少年没仔细瞧,将她父亲挨着放下,心弦刚松了一下就又紧紧绷起。摩苏里伤势极重,气息非常微弱,脸颊竟然结了层薄冰!
“喂,醒醒!”姬如轾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两下,擦掉他脸上的冰,见人没有反应,皱眉道,“你等着。”
他起身去寻刚进来时被丢下的包袱,过了一会拎来东西,取出伤药,解开异族人层层包裹的衣物。
此时摩苏里突然苏醒,缓缓睁开他双深棕色的眼睛,气色肉眼可见地恢复过来,很是神奇。
“忍着点,我给你上药。”姬如轾稍稍松了口气,“你体质奇怪,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试试吧。”
摩苏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腿,轻笑,声音嘶哑而柔和:“不必了,鬼羌人与常人不同,这些药没用的。我暂时没事,您为自己处理下吧……”
姬如轾顿了顿,将药丢回袋子里:“用不着,我的伤愈合快。”
异族人闷哼一声坐起,恍恍惚惚地伸手去抱女儿。
他动作僵硬,姬如轾看不过去,把孩子递给了他。
摩苏里道了声谢,接过女儿放在怀里,出神地盯着。
“你算是命硬了,那么大一块石头都没砸死你。我那时脑子不清楚,不然应该推你出去才对。”姬如轾沉着脸,把目光转去别处。
“若是那样,结局便是我们二人均沦为尸狼王的口粮。”摩苏里脸色惨白,神情有些呆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少将军何必为不可避免的牺牲而惋惜。”
姬如轾冷哼:“腿断了的又不是我,我可惜什么?”他眺望远方洁净无比的大地,疑道,“跑出来的尸狼人间蒸发了不成?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是被索拉圣山的神力……清除了。”摩苏里回答,“我们无力再对付那么多。弗谖大人沉睡前曾借我力量,让我可以使圣山在此现世,普通尸狼即可被尽数消灭,天地亦将净化。”
“原来如此。”姬如轾斜眼瞧了瞧他,“尸狼解决了,那弗谖……”
“莫急,明日一到便能够唤醒弗谖大人。”摩苏里说,“少将军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一夜吧。”
夕阳向下沉去,寒冷的夜风从天边擦着地面而来,没有弥漫的雾气遮掩,天高云淡,满天繁星璀璨非常。源自亘古的静谧安详轻轻抚慰着这片荒原。
姬如轾吃点干粮填饱肚子,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听见歌声。他清醒过来,歌声仍然未断。
嗯?不是在做梦?那是……
他余光瞄见身边人靠着石壁仰望夜空,似乎一直未睡。
摩苏里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轻声歌唱,声音沙哑而充满孤寂,茫然若向高远的苍穹呼唤,在漫漫星海间找寻什么。
姬如轾心道:伤没好还有力气唱歌?
但他没有出声打断,好奇地凑近了些想听得更清楚。
鬼羌语仿佛蕴含一种力量,无须懂得便可舒心。而那旋律甚为动听,如飞雪飘絮浅浅宛转跌宕,往心间送去一抹清凉。
摩苏里转头见姬如轾盯着自己,停下来说:“抱歉,是不是吵到您了?我精神很好,睡不着觉,觉得无聊所以……”
“什么歌?还挺好听的。”姬如轾问。
摩苏里笑答:“这是我少时瞎编的一首。”
“你编的?不错啊。唱得什么?”
“歌词大意是:雪莲花般的姑娘,你何时来我身旁?带来前生记忆与如梦芬芳。我愿许下最忠诚的诺言,与你远走隔世他乡。”摩苏里难得有些羞涩,低声说:“这其实是……是我向妻子卓娅求爱时所唱,后来在族中流传开来,人人都会了。”
“哦。”姬如轾点点头。
摩苏里忽然来了兴致,问他:“我看您很感兴趣,可是想学?”
姬如轾歪头看他:“你们鬼羌的歌,我能学?”
“这有何不可?”异族人和蔼道,“少将军未免太过见外,您现在怎么说也是我族的恩人,不要这么生分嘛。”
姬如轾挥手:“还是不了,我跑调!以前唱军歌别人都让我闭嘴,怕被我带偏了。”
“无妨,我教你,这歌简单,听一遍基本就能会,往后若您有了心上人,唱歌给她听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鬼羌族世代为神之奴仆,我们的语言与古老神语相通,可带来吉祥。”
姬如轾被他说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学学也没什么,于是跟唱几句,不会,摩苏里又一个音一个音地教了许久。
他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我唱一遍你听听。”
“好。”
摩苏里的心灵便猝不及防地受到了不小的摧残,在姬如轾闭眼发挥他的破锣嗓子时,差点没捂住耳朵。
“咋样?”少年问。
异族人上扬的嘴角略显僵硬,忍不住吐露真言:“要不……您还是别唱了吧。讨好心上人不一定非要唱歌您说是不是……”
“……”
姬如轾瞪他半天,然后翻了个白眼:“哼!”
不唱就不唱,当我稀罕啊?早说了跑调跑调,还不信?
他表情阴沉,气鼓鼓的,摩苏里一时也不敢再发言,无比尴尬。
姬如轾生气来的快消得也快,过了一阵子突然眯眼道:“雪莲花般的姑娘,你妻子应该很好看吧?”
“嗯……她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美的女孩。”提到妻子,摩苏里苍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他抿唇莞尔,笑意却渐渐消失。
姬如轾不善搭话,憋了半天问了句没过脑子的:“那她怎么就……死了呢?”
“……”
“呃,我问得不对。不想说就不说。”
摩苏里摇摇头,倒不是觉得姬如轾唐突,只是尘封很久的记忆,悲痛难以启齿。
“是我没保护好她……”在姬如轾琢磨着转移话题时,异族人开了口。
“鬼羌族,本是羌族一支,千年前罹患瘟疫被驱逐,在达耶主神的带领下抵达狼山,进入朗卓秘境得以存活,从此世世代代供奉神灵,不得再踏出秘境一步。”
“二十五年前,我继任鬼羌族长,同年与索拉神殿的祭司卓娅完婚。一年后,卓娅诞下阿诺,而我则在一次占卜中预知神灭之时快要降临,秘境将毁。我必须为族人谋求生路,离开朗卓。此举违背了鬼羌当初许下的誓言,卓娅为我隐瞒,事发后被达耶褫夺祭司之位,流放外围。我被囚禁期间,修习禁术逃出朗卓,终于在婆娑林里寻到卓娅。可是她为避尸狼,早已将自己活活闷死在了幻梦里……”
姬如轾听着听着,怕他悲伤过度,想打断。但摩苏里许久未吐露心声,这下终于敞开心扉,非说个痛快不可。
他已无比哽咽,垂首闭目,仿佛呼吸都满是疼痛:“鬼羌人死去身躯会自行冰冻封存,我将她带回朗卓埋葬,族人怕再度触怒主神,私自挖出尸体交给神殿处置。我攀上圣山,一步一拜吻过通往神殿的圣道,听见龙鹰的葬歌在积雪山巅盘绕,看到摩河流淌着不落之日血红的残光,我知道不会求得达耶的饶恕,可我不甘心失去最后一点希望……但是没有用,我依然眼睁睁地,看着神灵降下烈火将卓娅的尸体焚烧殆尽!”
“什么破烂神,值得你们做牛做马?”姬如轾怒道:“而且就这样的族人,你还想着救他们?”
“是神逼迫,族人不得已而为之,我身为族长,肩负的责任大过一己之私,牺牲再多也无所怨恨。”摩苏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仰面喘息,“后来,神说我的女儿是个祸害,逼我将她献祭。我知道达耶即将消亡,祂企图夺取天生灵力的生命维持不灭。但神的力量已消减很多,不再强大,祂陷入长久的沉睡之中,族人秘密送我和女儿出境,于是我彻彻底底背叛达耶,去寻找预言中另一位神灵。”
“弗谖?”
“正是。”摩苏里万念俱灰的眼中隐约有了星星点点的期望,“弗谖大人其实并非天生的神灵,你难以想象,她竟然是弑神者。南楚之巫信奉的是一位邪神,弗谖大人当年作为祭司,为护族人受尽折磨,最终杀死神灵,夺取了祂的力量。”
姬如轾愣了愣,小声嘀咕:“那丫头……有这么厉害?“
摩苏里斜睨他:“弗谖大人虽看上去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实际已百岁有余,可比少将军大上不少呢。”
姬如轾:“……”
他心想:大就大呗,那不就是老不死的吗?有啥了不起的……
二人半晌无言,摩苏里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抱紧孩子。姬如轾拿水给他灌了两口,稍微好了些。
“天快亮了,麻烦少将军,带我去婆娑林好吗?”
姬如轾抬头看看天:“哪快亮了?到处乌七八黑的,不还早着呢吗?”
“麻烦……咳咳咳!”摩苏里浑身颤抖,说话困难。
“行行行带你去!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我。”姬如轾没好气地背起他,一手提着襁褓,自觉这姿势诡异,幸好没别人瞧见,不然也忒丢人。
“那个……不生叶子的枝干,我妻子死去的地方,我想再去看看。”摩苏里莫名焦急起来,咳个不停,“你还记得在哪吗?”
“记得!我记性比谁都好!”姬如轾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时候去,但一残疾人的要求不好拒绝,何况人家还是因为救他才残的,“算我欠你的。”
地方很好找,没花多少时候,未经多少坎坷,一条道直达树下。摩苏里被放下来,背靠着树干,气息平和不少,抬头望了望树上,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咬着唇似乎极度痛苦。
姬如轾瞧着也难受,别扭地安慰道:“都过去了,问题不都解决了吗,你把女儿的封印一解,父女俩好好过日子去,你妻子天上看着也高兴。”
“阿诺死了。”摩苏里惨笑,泪水脱眶而出。
“什么?”
“索拉圣山之力也会重创鬼羌人,我的女儿……我已经把她和尸狼一起杀了……”
姬如轾这才发现那孩子已然没有生息,嘴唇发青,额上甚至结了冰!“你这人简直……”他大吃一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做难道不会后悔?”
摩苏里又笑又哭,眼角滑落两道血泪:“后悔……倒是不会。人一生要守护的太多太多,无法顾及的最后只能割舍。抉择本无对错,不过是看你心中正真在乎什么罢了。”
姬如轾心想:你这副凄惨的模样,真算是选对了真正在乎的吗?
夜尽天明,曙光穿过枝叶间隙照在摩苏里脸上,他吃力地搂着女儿,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姬如轾只觉不是滋味,转脸正巧察觉后方异样,林中有道黑影跃过,体型很小,没看清是什么。
少年拔剑戒备,放轻脚步去巡视,摩苏里不再注意他,精神错乱般滔滔不绝地说着鬼羌语。
姬如轾心烦:“你叽里呱啦的没完没了了?消停一会行不?”
话音刚落,摩苏里便停止了自言自语,还周围以清静。
姬如轾警惕地环顾几圈,倒退回异族人跟前,问:“这里除了尸狼,还有其他会动的吗?”
身边人静默不语。
“喂,问你呢。”姬如轾推了下他,不料他竟然朝另一边倒了下去。
“摩苏里?!”
摩苏里身体僵硬,冰霜已将他的哀容冻结。
这个再也不会醒过来的逝者还牢牢抱着自己的孩子。
一切太过突然,少年怔了半天,将人扶起来。摩苏里手肘碰到树干,落下些冰渣,怀抱松开了点。
姬如轾就见那襁褓之中的婴儿奇迹般睁开眼睛,还冲自己眨巴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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