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重量

　　赵攸州答应一声，打电话通知食堂打包份数，安然则顺手给姚沛发了一条短信，说明不能一起吃午饭了。
　　接到安然短信时，姚沛正在总经理办公室和姚罡以及李国旺、白斌等高管举行茶话会，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来，姚沛屈指抵了下唇角，美目弯起，自然地带上了笑意：“跟谁约了？”
　　“没有，组里集体从食堂外带，只能跟他们一起了。要不你也来吧！”
　　“好啊，一会儿给你们加几个菜。”
　　“嗯。”
　　关掉信息框，姚沛随即在裴三妹的餐馆下了个网单，选菜时飞扬的神采与白斌黯沉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的李国旺从姚沛接到第一条短信开始就在观察她，李国旺的观察不同于白斌那样直勾勾的盯视，他照旧和姚罡聊财务聊市场，手下随意捏着盒子里的小点心，暗地里却用余光把姚沛和白斌的一颦一笑全数收进眼底，等姚沛抬起头来，李国旺朝她露出亲厚长者的笑，关心地问道：“沛沛谈恋爱了吧？”
　　姚沛抱着饮料桶吸了口沙棘汁，大方地点头说：“是啊。”
　　白斌这时满心苦涩，掩饰性地端起茶碗正在掀盖子，毫无防备地听到这么一句话，手一滑把整碗茶水全倒在了大腿上。
　　“小白？”李国旺惊愕地欠起身来。
　　姚沛忙放下她的大桶沙棘汁，抱着纸抽边往外抽边绕到白斌身边来，蹲下身帮他擦裤子上的茶水。白斌挡住了姚沛的手，接过纸巾自己动起手来。
　　“烫着没？”姚沛问。
　　“没有。”白斌淡淡地回答。
　　姚罡冷眼看过会场百态，起身到办公桌前拨通了秘书台的内线：“曹小姐，按白总监的尺码，拿套工装进来。”
　　“问曹姐能不能弄来点儿麻油。”姚沛不停地从纸抽盒里抽纸往白斌怀里塞，在姚罡那边搭了一嘴，又对白斌嘟囔说，“你说你，还以为这些年稳重多了，结果端个茶也能全倒身上！”
　　白斌没说话。姚沛看他淡定清理污渍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斌，看你整碗水全洒身上也不显得狼狈，我总算找到了磨炼你的意义，就像孟子说的，苦其心志是为了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白斌停下手来，深深地看着姚沛，目光幽暗沉重。姚沛被看得有点心虚。
　　“看什么，这次是你自己手上不把牢，可怪不着我！”
　　“以前不知道被你浇过多少次，还头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白斌的目光软下来，“你以前会把纸巾和所有吸水的东西全抢走，警告我快溻干的时候叫你看衣服上的水圈儿。”
　　“哎，可别再用这种怀念的语气诉说你的苦难史啊，不然我会误以为你有受虐的倾向。”
　　白斌苦笑：“我以为……你会永远维持那种小孩子的残忍，可惜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人教你学会了不忍心。”
　　天知道我是多想让你欺负一辈子，而不是互相恪守友好而不亲昵的社交礼仪。
　　白斌从会议桌前站起身，接过曹艾艾拿进来的工装和麻油，转身看了姚罡一眼，姚罡点头：“去休息室换吧。”
　　曹艾艾跟着白斌过去，用指纹刷开休息室的门，低声安慰他说：“你别太难过。”
　　“沛沛她对我的态度其实好多了，我们也许……”白斌本能地自我宽慰。
　　曹艾艾轻轻把门打开，用仅够两人听清的音量说：“人如果遇见不舍得让他受苦的另一个人，会学着对全世界慈悲。残忍说到底是因为无知。”
　　“……”
　　“白总监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曹艾艾淡笑了下，背过身为他带上了门。
　　一切喧嚣都被隔在了门外，白斌靠着墙壁静默片刻，然后打开礼盒换上新的工装，推门出去，外面所有人都已经起了身，曹艾艾对他说：“白总监，今天的会就开到这了。”
　　白斌对曹艾艾点了下头，转身出门，李国旺不知为何紧跟上了他。
　　“你是不是喜欢姚沛？”李国旺紧走几步和白斌并排，右手在衣兜里偷偷打开了录音笔。
　　白斌老实承认：“我从小就喜欢她。”
　　“那她跟别人在一起，你甘心吗？”
　　“那个人，是‘金6’工程的负责人安然吧？”
　　“你知道？”
　　白斌轻叹一声，没回复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说：“我必须努力一次，不然我没法对自己交代。”顿了一下，白斌又说，“我曾经以为姚沛一辈子都学不会爱人，但最近我总在想，会不会是她命里注定要和某个人灵魂相爱，所以预先把所有感情都攒了起来，等着有一天全数交给一个人。呵……”白斌粗暴地撸了下头发，“我胡说八道了李叔，看见姚沛对别人不一样我就慌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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