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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的瞬间．Jiffy of Profound (2)
奔著、跑著，她用尽所有的力气，不停。
配合庞芮夫人的最后检查，好不容易终于得到离开医院厢房许可的金妮，因为奈鲁自认不适合一同陪往找荣恩，于是才会在跟奈鲁道短暂别后又回到球场，想和哥哥一起回到交谊厅好好大玩特玩；然而这份带著些许雀跃的单纯心情，却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目睹哈利和张秋相拥同时，化为乌有。
不知道自己跑向何处，更不知这一路上究竟撞到了几人，金妮只是不断用力跑著。就算肺里的空气几乎来不及供应需要的氧气、就算强烈收放鼓动的心脏活似就要罢工一样抗议著，她还是没有停顿的意思——
喘不过气不能呼吸又如何？这些根本不及亲眼目睹那一幕时的痛。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让她看到那两人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连给她作梦的最后一丝希望，偏偏就在以为自己又多靠近他一点的同一天，彻底打碎？
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加上狂跑的速度，已经冲到湖边的金妮就这样滑下了斜坡，一直滑到接近岸边水缘才停了下来。
突然踏空的惊吓，让原本就因为急奔而紊乱的呼吸更是急促。仰倒在湖岸旁的草地，视焦涣散的她空茫茫望著漂云天空，脑中沉混到无法思考。
——也或是，不想再思考…不想再有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耳边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但金妮仍是躺著一动也不动。直到那人走到身边，轻轻将她拉著坐起，迷蒙的焦距才逐渐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奈鲁……？」
虚软的语气，让扶著金妮的黑衫少年轻震了下，但魂不守舍的金妮并没有发现，「你还好吧？」
下意识是想说自己不要紧，但在开口以前，一阵模糊的湿润已经先行占满眼前。
「我…」不能哭。金妮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哭，哈利又不是你什么人，现在的心情全都是你自己一相情愿的下场，「我没事。」
嘴里说没事，眼泪却比心口来得诚实地扑簌簌直落。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前，他的双手已然伸出，将眼前浑身沾满草屑泥土的狼狈女孩搂进怀里。
怔了下，金妮没有挣扎，「我说真的…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你只是沙子跑进眼睛。」
金妮发出一个像笑也像哭的猫咕声，将头靠进飘著松蓟青味的颈肩。没有推避这过于亲近的举动，因为他感觉得到，金妮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能让她好好放心哭出所有难过的陪伴。
哽咽的抽泣断断续续，就如透进衣襟的湿意一般令人心怜。纯然安慰地轻顺著火红色的发丝，阳光映射遴遴湖光也透在他深沉的棕幽双眼之中。
忽地，一个不属于风吹生成的细微叶磨声传来，经年习武的警觉让他知道有人接近——左手在金妮颈后一个轻点，原本就有些哭累的人儿，便毫无防备直接昏软在少年怀里。
就在随手结印出隐身用的异空间结界架好同时，温和的熟悉嗓音也已出现在两人身后，「果然是你，小松。」
回首，两张相同的容颜赫然对视。
※ ※ ※ ※ ※ ※ ※
「你用了梦魂术。」语气里有著不赞同的无奈，奈鲁蹙眉望著眼前根本不该出现在霍格华兹的双胞弟弟，「这样一来，你会有好些天身体会很累的。」
「没差，反正学校这几天有温书假。」淡漠开口，雪松动作轻柔的让金妮躺在草地上，这才起身面对奈鲁。
「金妮她……」
「只是让她先睡著而已，省得碍事。」雪松淡道，「先担心你自己，你的问题比她严重多了。」
「猜得出来。」梦魂术可是相当复杂的灵魂出窍术法，虽说对魔力强大的雪松而言使用起来不会有什么风险，但使用后耗神费力的虚弱仍是免不了。如果不是出了很重大的事情，雪松也不大可能用上这一招，让自己的魂魄千里迢迢自香港飘到隔洋的英国来，「家里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回答，雪松只是自腰际暗袋里取出一枚银币。
「这是？」银西可？雪松给他看这东西做什么？
「有六个叛族傀儡师在昨天操纵了一群魔物攻击观月神社。」雪松停顿了下，见奈鲁仍是一脸平静无波，才继续说，「这硬币，是在被抓到的一个傀儡师身上搜出来的。」
「…那个傀儡师死了？」
「魔爆自尽。」他冷道，「死前还伤了四个土御流派的阴阳术士，不过没大碍。」
奈鲁眼色半敛，「…艾力欧叔叔呢？」
「人应该算没事。」语气有个不大明显的停顿，「不过母亲不放心，坚持要亲自探看状况。所以父亲和母亲已经搭一个时辰前的飞机到日本去了。」
轻叹，「是吗……」
虽然听得出雪松话里有所保留，但奈鲁多少推敲得出实际状况。而这份新来却不算意外的消息，让他有些心烦地揉了下额穴。
艾力欧没事，这是肯定的。毕竟就算魔力只剩前世的一半，要想在有著库洛．里多记忆和知识的艾力欧身上讨便宜也绝不是件简单的事。要不是那些傀儡师也惊动了同在东京区域的土御流术士，奈鲁确信艾力欧应该可以独自擒下六个叛徒而不让任何人有所伤亡——但现在，抓到的叛徒自杀、伤了日本术界名门之一的土御流派人士，最糟的是还留下了西方魔法界的东西！这下子叛徒爪牙和西方邪派巫师有所挂勾的事情肯定会浮上台面，前几个月有人用东方术法伤了布莱克的事情应该再也压不久。而艾力欧会把银币交给雪松，肯定就是要他提醒自己提前有所准备才是……
「你现在要在意的，应该是母亲坚持回日本的事。」
就算心思及不上奈鲁灵巧，双胞胎默契多少还有的。只消一眼，雪松便知道他这会儿心里在惦著什么，「你到英国这留学的理由，父亲和母亲恐怕已经有意识到了，否则母亲不会明明在知道艾力欧叔叔没事下还那么坚持立刻赶到日本。」
「…我本来就不以为自己假扮男生的事，真能瞒著爸妈一直到事情结束。」
雪松皱眉，「我不是指这个。」
真是…明明彼此只相差不到半时辰的出生时间，为何每次只要扯上自己的事总觉得雪松特别爱担心？难道自己这做姊姊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晓得的。这次刹夜馀党的攻击并不单纯，尤其又直接针对观月神社而来，恐怕是因为我还活著的消息已经泄漏…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习惯性伸指想抚平雪松眉间地皱摺，奈鲁温和理性的回应分析，平静得彷佛事不关己。
「只有魔力强大、受过训练的法师才有办法于战斗中及时使出扰乱敌人的术法，却从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手中轻易施展出来，而且所布出的阵行又是前所未见融合了东西双方法术的奥秘，彻底打乱某些家伙的掳人行刺计画……」
刹夜并不是愚鲁之人，三个月前在北爱尔兰袭击布莱克先生行动失败的手下逃走时顺便带回去的情报，足够让他推测出这个结论。为了证实猜测，刹夜一定会暗示他留在东方的线人制造不算大、却也不容忽视的动乱来观察情形——而这，也正合了自己的意。
「你是故意的？」疑问句，但语气却是带著不容错认的隐隐控诉。雪松能理解奈鲁扯到和刹夜有关的事便会一反平时的冷静，变得固执又冲动；但是她居然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故意泄漏自己还活著的消息给敌人！？那她还多此一举的女扮男装混进霍格华兹究竟是——
「一半一半。」看著眼前因为听到自己等同没有回答的答案而彻底已成死结的眉头，奈鲁也放弃安抚弟弟的举止，「我会碰见那些黑术士而救了布莱克先生算是意外，但我并不后悔让刹夜知道我还活著，反正我本来就是为了彻底和他做个了断，才会在英国留下来的。只是除此之外……」
「…橙？」
「没什么。」收回短暂的恍神，奈鲁拉了拉雪松的手，「总之我有我的打算，现在的情况都还算在预料之中，而且霍格华兹里还有阿不思爷爷和歌帆阿姨在，你就不用为我担心。倒是你，『苍龙圣魂』的继承仪式已经过了快三年，『心之试炼』你还有再通过吗？」
深沉看了眼奈鲁，雪松明白奈鲁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再谈论这件事——反正该带到的消息也已经带到，而他这任性又顽固的姊姊是绝对听不进其他劝告（否则人现在也不会滞留英国），性情本来就偏向寡言的雪松也认命不再追问，「有，两个星期前。」
奈鲁沉吟了下，「所以『苍龙星君』、『玄武星君』和『白虎星君』已经降福于你？」
就如同西方魔法世界圣物之力的完整继承，必须透过试炼得到曾经给予圣兽们加持过的『火』、『风』、『水』三位精灵王的祝福一样，镇守东方魔法界圣兽魂魄魔力的继任者，也必须获得御守四方天空的星君们认同才行——只不过异于西方圣物持有者的魔力通常醒觉于十五岁左右，东方圣兽魂魄的力量一般在十二岁便会开始显露。
「对。」语气里淡淡的不满，如果不是出于对彼此的了解，恐怕没有人听得出来。
「别不开心了，我们家历代以来的祖先也没几人能完整得到四方星君的祝福。只花了三年就得到这三位星君的认可，你身为少君的能力和地位已经足以让族里的长老和东方各个流派不敢否定了。」
「…可是还不及你和父亲。」
雪松说的是事实。两人的父亲、也就是现任东方共主李子狼，之所以在未及弱冠之龄便能打破传统成为有史以来最年幼的共主而未遭族内长老过于激烈的反应，便是因为他在『苍龙圣魂』继承仪式后的两年内便陆续取得『苍龙』、『玄武』、『白虎』三位星君的认可；甚至能顺利迎娶不是族里遴选出的妻子木之本樱而不被反对，也是起于李子狼对妻子的心意令他在最后得到了『朱雀星君』的祝福——也幸好『朱雀星君』的认同得来最晚、也得来最巧。因为『朱雀圣魂』的继任者自古以来就少有出世、连带李家族里的古训对于『朱雀星君』的礼遇和敬重其实更大于随侍『苍龙圣魂』的『苍龙星君』，否则继八百多年前那位舍弃共主之位与情人私奔到西域、生育了库洛．里多这个西方世界的隐居大魔法师就声频杳无的女主君后，李家谱牒里恐怕又要多一名为情禅位的族长——当然现在东方魔法界也就更不会拥有一位深获东方各流派宗长敬重全然不下共主、待人接物又温柔可亲的主君夫人了。
而有著如此出色的父母，奈鲁（正确来说，是还未逢大变以前的李橙）的能力自然也只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得以形容。
虽然一直有著无法控制自身魔力的缺陷，但出生时右臂显示的『苍龙圣魂』纹印，使李橙一直倍受族中长老的重视。其实就一般常理来说，除非命中注定无子，否则『苍龙圣魂』的继任者纹印一向都是出现在嫡长子身上才是。不过无论是因为出于双胞胎或是体质的缘故，『苍龙圣魂』选择的下任继承者确实是当时体虚脆弱的小橙，而大部分极为注重传统古训的李家上上下下，自然也只能倾尽全力想办法先延续这位小公主的生命后，再来慢慢想究这全然不同过往异象的出现原因。
不管后来那些长老们有没有研究出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也不管长老们重视她的原因是真心出于服从古训或是另有其他，总之最后还算平安长大的李橙仍是在年幼之际就展现出惊人的魔法天赋。承袭自母亲的精灵魔法虽然在歌帆与艾力欧等熟知内情的阿姨叔叔们帮助下没有泄漏之虞，但只要一扯到家族关注的『苍龙圣魂』这个公开秘密，只有负责教育李橙魔法修行和保护她健康成长的佟泽夫妇也没立场能隐瞒下去。
或许又是空有强大魔力、控制力量却差到连一般法师都不忍卒赌的怪异体质影响，在八岁就开始觉醒的『苍龙圣魂』让她在短短两年内就一一取得了四位星君的认可。这惊人的强大天份，不只让李家的长老们又惊又喜地彻底抛开先前对李橙身骨虚弱又是女流之身不知是否能担当大任的疑虑而已，对于这位心性容貌甜美亦属天人般的小少君，李家各个分族的长老们更是比之过去更加爱护——无论出于公正或私心。
对于雪松来说，从小和橙分居两地既然影响不了两人的手足之情，就算后来才彻底认知以前让自己吃了不少莫名其妙苦头其实根本是出于姊姊在柔弱乖巧外貌下隐藏的淘气灵巧心眼，当然也更无法改变他对橙的仰慕。然而崇拜的心情是一回事，出于想要保护姊姊、也是不想服输的竞争心还是让他难以避免怀有一些比较意识。只是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修行，他依然差了姊姊那么一截……
「每个人的状况不同，不能那么比较的。」知道雪松其实也不过是有点别扭并不是真的放在心上，奈鲁也不是很真心安慰——反正他『苍龙圣魂』与东方魔法界少君之位的地位继承已经是必然之事，时间的影响并无所谓，「不过这阵子，你还是多加小心一点。这几天我总有种不舒服的预感…尤其刚刚听了你的消息，看来很可能还会再出什么事。」
雪松脸色一凝，「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看到雪松越来越臭的表情，他不禁苦笑，「是真的，我也只是有那种感觉，除此之外我也卜算不出任何事情。当然我也可以跟你分析上百种刹夜可能会采取的行动，但那些也只是纸上谈兵，不到临头很难看出他会怎么布局。」
雪松的神态没有因为奈鲁的话而放松，反而更加难看。
卜算不出？也就是说奈鲁其实有为此施过占卜，而且得不到结果——通常占卜的卜卦结果会因为占卜师本人对卜卦内容的牵涉程度而有所影响——所以没有结果的意思，也就表示如果真会出事，奈鲁本人就是事件的核心？！
「…或是事件中的出事者，有著跟我不相上下的魔力或是亲密血缘。」知道雪松在想什么，奈鲁提醒，「所以别胡思乱想了，总之现在只能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妈妈和爸爸、还有艾力欧叔叔他们我很放心，反而是小桃和你的状况让我比较在意。你已经迈入『苍龙圣魂』的最后阶段，小桃也到了『玄武圣魂』的觉醒年纪，这种重要时刻我却没办法在你们身边帮你们…你们一定要特别留心。」
反握住奈鲁的手，雪松的脸色还是略显无奈的阴沉，「我倒希望你能多在乎自己一点。」
明明综观来看离危险最近的人就是她，可偏偏本人的表现像是没什么自觉——虽然她的态度还是如过去面对难关时一样从容沉稳，可是现下她所透露的谈吐举止，还是隐隐多了点已经不在乎什么的空虚……
「小松！？」
手腕突然感觉一拉，奈鲁跌进了雪松的拥抱之中。虽说没有挣扎，但奈鲁还是忍不住轻问，「怎么了？」
圈住腰背的手臂略略收紧。
「…还有我。」
「……」
「你还有我。」
没有反应的沉默，他又说了一次。轻柔的语气，似是提醒，似是保证，也若宣誓般有著毫不迟疑的坚定，「我会一直都在。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记得这一点，你有我，而我绝对会守住你想要守护的东西，你一定要记得。」
无语寂静悄悄笼罩著这片旁人看不见的异空间里。纵使心中有著千言万语，他依旧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只是静静、轻轻回抱雪松的深意，让自己暂时眷恋著可以依靠的温暖。
无私的保护，无绝的怜宠，不是木人都会感觉得到这份深情厚爱。
可是真的舍不下。
舍不下另一个，就算已经永远离开、也永远一样重要的人。
所以明知危险，还是只能任性的继续下去。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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