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六十九章居家日子
一周之后,我们俩竟然卖掉了房子,并且价格也算公道,更庆幸的是那人拿了全款来买,省了银行放贷给他的时间。我和陶然拿到了房款,还了所欠银行的利息,手头上一下有了五十多万的现金。凌风当年给的钱,在我们手中翻了十倍。陶然硬是留下了零头给我,她和我算清楚了,我的首付款加上这些年还的房贷,一共七万多,陶然说凌风的钱不能让我跟着还,她不安心。我明白陶然的心思,也没强求。答应周六陪着她去宁波送钱。
说起这个买房的人,真是好商量,他承诺我们再住一个月过渡,我和陶然过意不去,提出算我们租,付些钱给他,他也没收。周末下班那天,我特意推却了John的邀请,陪周戈去做了手部按摩后,请他到日式料理店吃了顿晚饭,感谢他的帮助,这事办得异乎顺利,总让我觉得周戈一定出了不少力,并不像他说的只是请人帮忙打了几个电话。我也顾不上这许多,只要凌风拿到这笔款子,能暂时稳住工人的情绪就好。
当天晚上我就和陶然坐上火车,去了宁波。周六一早John再打电话来时,我们俩都已经出了宁波火车站。John语气里透着失望,忙又问什么时候回去,我说周日就回去,他喜道周日来车站接。
当我再次见到凌风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发传真,抬头见到陶然和我走进来,一下就愣了神,竟然忘记继续往传真机里放文件纸。凌风戴了副眼镜,就像临走的那个雨夜,依旧那么俊逸的脸,深邃的黑眸,希腊式挺立的鼻梁,完美的唇峰就好像一切的美都和谐地凑到了一起。但凌风瘦了,消瘦的面颊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沧桑与悲凉。我心里一颤,这样的凌风让陶然如何舍弃得下。
凌风快步绕过桌子,嘴角抽搐出一个艰难的微笑,“这是韬蓄吧?这么多年没见了……”
我微笑地和他打过招呼,坐着喝了几口茶,就借故出了凌风的办公室,跑出办公楼转到了工厂。让陶然和凌风好好说说话吧,两个人彼此对望的眼神透着太多我不忍看下去的心酸。
这个厂的规模不算小,数控车床,铣床,镗床和磨床一应俱全,连线切割,电火花,激光烧结等设备也都有。而且焊接和热处理车间也配备得挺先进。我正在弯腰看着一个半成品的零件时,一位中年的师傅叫住我,问我是谁,我说是和陶然一起来的,他立刻就想起了十几天前来过的陶小姐。谈话间我知道了这位师傅是车间主任,他叹道凌总这两年很不容易,四处跑业务,拉生意,人都累瘦了。刚来工厂那会儿,公司总裁很喜欢这位帅气勤快的业务主管,很多事都放手让他打理。凌总为人诚恳而且人也活络,为公司争取到不少大订单,之后他也拿出一些资金要求技术入股,可不曾想刚入股没多久,生意就难做了,之后几个股东都觉得吃力,纷纷撤股,只剩下凌风向银行贷款一直维系。如今厂子百来号人都担心朝不保夕,人心惶惶的,许多有经验的老师傅也都走了。他感慨做实业哪里那么容易,凌总毕竟还是年轻了些。
我一直比较好奇凌风的家庭,就问出来,主任一笑,告诉我他夫人最是不易,这么多年一直支持着他,从精神到财力。凌总想入股时,他夫人曾向家里要过一笔钱支持。但是这一次危机,恐怕他夫人的家庭也爱莫能助了。我点点头,这就难怪当年凌风也离不开她而放弃了陶然,他终究是放不下。
我让主任帮我介绍了一下车间的设备情况,也仔细研究了一番他们生产出口美国的那批产品,征得他的同意后我拿了几个工艺复杂的样件带走。在John的公司实习时我知道他们有很大一部分非标零件因为车间生产计划排不开而外包加工。我希望能为凌风的工厂争取到一些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一圈转下来已临近正午,陶然打了电话给我,之后我们三人在附近一家小饭店吃了顿便饭。虽然凌风再三挽留,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赶回南京。凌风一直送我们到了月台,火车开动时,他还跟着缓缓移动的车厢快步走了一段,眼里的依依惜别让我的心都跟随那脚步在跳。我想陶然并没有告诉凌风她将远去香港生活的消息,因为凌风临别时一直说他有空就来南京拜访,也许当他再来时才会发现这次的告别很可能就是永远。陶然心里很清楚,所以她流下了难以抑制的伤心的泪。
从宁波回来的路上,陶然释然了不少,我们俩一宿无眠,一直在坐在铺位上小声地聊天,有着说不完的感慨。很久没有这样夜聊了,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代。陶然说直到今天心里才总算是真正放下了,现在可以轻松地直面阿志,再不想在他身上寻找凌风的影子,阿志才是她真正想要珍惜一辈子的人。我在心里默默祝福着两人,他们俩都是对感情极其真诚和执着的人。
我告诉陶然John向我求婚的事,陶然忙问我为什么不将戒指戴在手上,我说戴着挺不习惯,很碍事就收着了。她责备说订婚戒指不能从手上摘下来,不吉利,让我回去戴上。
凌晨才睡下,补了几个小时的眠车就到了南京,John如约来接站,送陶然和我回家,因为睡眠不足,下了车陶然进门就往床上一倒。我也很想睡觉,John却拉住我, “蓄儿,跟我回家去睡吧。”我本不想折腾了,可架不住John期待的目光,也就答应下来。想着过不久这房子将换新主,倒不如趁着现在将我的书搬到John家里去也算了我心愿。 John看着我床下收得整整齐齐的两大纸箱的书,笑说这下家里的书房可以堆满了。
他一趟接一趟地帮我搬,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却不让我动手。到了John家楼下的停车场,他将我送进电梯,自己则到小区物业去借手推车。我拗不过他,只好先上了楼。
进了门眼前就是一亮,家里添了不少新东西,沙发上撂着几个刺绣的腰靠和抱枕,角几上多一盆翠绿的千手观音。茶几上搭一条漂亮的桌旗,端端正正摆着一个钻石花的大果盘。房间里新换了床单,花架上也放了盆碧青的绿萝。梳妆台上一个米白的腰鼓陶制大花瓶,插了一大束炫紫的薰衣草,一把水滑的黄杨木梳横在镜前。John真是花了心思的。
我拿起遥控器,开了家里的中央空调,然后转身进了浴室。一眼就看见洗漱台上两只晶莹透亮的玻璃杯,插着新牙刷,毛巾架上挂着两条崭新的棉绒毛巾,相互呼应的花色,像是一对。John的用品老老实实地挤在了一角,腾出了大片地方像是会有新的接纳。他的细致,让心窝都暖透。
我刚洗完正在擦身上的水珠时,John轻敲了敲卫生间门上的玻璃格说:“蓄儿,睡衣,我洗好了。”
我隔着门笑说:“不用,我带了一身干净衣服来的。”
John轻轻一转卫生间门外的锁,门就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隙,我惊得忙闪到门背后,可门也只推开了这一小道就停下,John伸手将睡衣送进来,笑着说:“快拿去。”
我忙接了,他复又将门轻轻带上,我也一笑,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我站在镜子前左右审视着自己的胴体,要这样赤裸裸地坦然面对他,真是做不到,忙穿上他送上的轻薄的睡袍,丝滑冰凉,米白的底上素雅的花。看来John按照他的意愿一样也没落下,到底还是买齐全了。
我出来时,John正在书房收拾着我那两大纸箱的书。这间小书房我也是第一次仔细欣赏,其实是个次卧,但家里只有他一人住,所以布置成了书房。这间书房的一整面墙被两大排黑胡桃木的书架覆盖住,排满了五色斑斓的书脊。一张典雅的书桌上摆着精致的台灯和John的笔记本电脑。正对书桌的墙上挂着我的两幅画:观影和骑马。下边横着一张贵妃靠。飘窗上铺着亚麻布的细格子软垫,随意撂了两个腰靠。旁边就是一大盆油绿的散尾葵,舒展的枝叶揽着窗口细碎的阳光。这间书房所有的陈设我都很喜欢,透着古旧,清新和委婉的乡村气息。
我倚在门口赞赏道:“John,这书房是你自己布置的吗?真的好漂亮。”
John轻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滴笑道:\"能得到设计师的首肯,最好的褒奖。”
我笑着蹲到他身边,“这一年的功夫你怎么集攒了那么多的书?”
“大部分可是从德国带回来的,”John看着我,微微一笑,“你看不出我是要在这儿扎根吗?”
我一怔,推他,“谁管你,你也快去冲冲吧,别弄了,还是我自己来收拾吧。很多书基本上不会再看的,收到书架下的橱柜里就好。”
John站起来时也拉我起来,“你去休息,一晚没睡好呢。我洗了澡再来收拾,我会看着办的。”
可我头发还潮,想找本书看。John环顾了一下书架打开玻璃橱窗,从中抽了薄薄的一本,他说之前看过德文原版,后来看到出了中文译本就买回来,想知道专业的翻译和他的理解之间的差距。我看了一眼书名——《朗诵者》,奇怪道:“是讲什么的呢?”
“你慢慢读吧,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在经历了二战的阴霾后,德国年轻一代和一个大他十五岁的女纳粹党之间那份特殊的爱。”
我倚在贵妃靠上静静翻开了书页,扉页上一行小小的德文,是John的笔记,我看不懂,没在意。John很快冲了澡出来,继续收拾着我的书。一身居家的长睡袍,湿漉漉的黑发,优雅地捧着我的书,轻诵书名,偶尔也翻开来看看,嘴里喃喃:原来小蓄儿还学过这个啊。纤长的身姿起起落落,一本接一本地插入书架。John翻看着我的英文教材,随口轻诵了一段,纯正得如同录音磁带,我静静听着他口中音符的旋律,抑扬顿挫……这是多美好的时光,岁月如能这般静好,我愿不声不响地悄然睡去,让这画面永久定格在我脑海里吧。
我感觉John将我轻轻托起抱到了卧室的床上放下,为我盖了条薄薄的线毯,可我不愿醒来,侧过身甜甜地睡去。
我醒来已是午后,一睁眼便看见John背对着床坐在梳妆台边用电脑,微微低着头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感觉真好,再不是梦,醒时心里空落得无以复加。
我轻轻起身,跪在床沿边,从背后搂住了John,伏在他肩上,一缕黑发顺着他的脖颈轻垂下,“在忙什么,怎么不在书房里用电脑?”
John反手握住我的手臂,笑着说:“醒了,——我想在这儿陪着你。”
“你买的花真漂亮。”我手指拨弄的薰衣草饱满的花穗。
“喜欢就好。”John侧过脸,我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John一笑,顺手拉开抽屉,拿出只墨绿色的小盒子打开,从肩上递给我,“蓄儿,你的头发真秀丽,我买了个发卡给你。”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只栀子黄色的半透明蝴蝶卡,蝶翼上点缀着不规则的零星黑斑,十分逼真生动。像是压克力板的,也没多想,“很有趣,谢谢John哥哥。”就欣然收下了。
我突然想到那日John说他趴在床上看速写本,那情形我曾多次肖想,于是拍拍他的肩,“起来。”
John不解,但还是站起来。
“来,到床上来。”
John微微一怔,失笑,“蓄儿,这谢太重了……但我不介意。”笑变得那么暧昧,满不正经。
我娇嗔他一眼,想哪儿去了,“趴下。”
“趴下?”
我拉他趴在床上,从他电脑旁抽了本资料,“趴在床上看。”
“蓄儿?”John扭头看我满眼狐疑,“干嘛?”
从我的角度看,一道从高往低的起伏曲线,横在床中央,黑绒绒的发顶,一张侧脸,干净、细致,越发显得俊逸、舒朗。这样看书的John透着顽皮和慵懒,真的太可爱了,“你是我的画。”我呵呵直笑。
John也笑,“看够了?还要摆什么POSE?”
“哦,”我拉他起来,“到客厅来。”
“真的还有?”John一脸无辜。
我拉他在客厅沙发坐下,将从凌风厂里拿出的样品一件件摆在他面前,John还没回过味来,有些茫然。
“如果你的公司再有外购非标产品的需求,能不能分点给这家工厂做呢?”我递上了凌风的名片。
John脸色一滞,敛住了笑,一如他从前办公,一脸冷静的严肃,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这就是你陪陶然去宁波出差的目的地?”
“是的。”我告诉了他陶然和凌风相恋不能在一起的事。又告诉他我们已经卖掉了房子,为凌风筹款缓解目前资金周转的困难。
John定定神,又慎重地拿起名片看了看,“蓄儿,我不能过多干涉采购部的事务,会在这种股份制的公司引起很多利益均衡上的冲突。但我会尽力去试试,只要他们的产品质量确实过硬。”
我笑着说:“我不懂这些,你别太为难,我知道你的原则,也知道公司的利益,只是我想不出好办法来帮他。”
John揽过我的肩,“你和陶然真是两个特别的女孩子,太重情义了。”
-----
因为John和我中午都没吃午饭,所以晚上吃得早,吃过饭我打算回家,John却拉着我在小区周围公园漫步,十分不舍道:“蓄儿,天还早呢,再陪我走走。”
我也很舍不得离开,但我惦记着陶然,将她一个人扔在家似乎有些不忍心。John坚持要开车送我回去,他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回小区的地下车库。陶然打了电话来告诉我,她妈身体不太舒服,她姐姐接她回家住几日。趁着有车她搬了一部分不常用的东西回家,还劝我也尽早收拾好东西。是啊,最终是要散了,我早上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带走了我最不舍得丢弃的东西,给它们找到了一个安心的归宿。其他也就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John得知陶然回了父母家,好像总算找到拖延的借口,立刻拉着我折返回来,“蓄儿,她不在,你也别急着回,再多待一会儿,我们去买点水果,晚饭吃得早,晚上会饿的。”
我早已经决定留下,可我嘴上不松口,看着John为了挽留我忙前忙后,心里说不出的乐。他在水果店里挑挑拣拣地买了西瓜,山竹,葡萄,阳山水蜜桃和大樱桃,窸窸窣窣拎了一大包,然后拉着我往家走,“蓄儿,先回家坐一会儿,吃点水果再走吧。”
我含笑,“嗯,小坐一会就走,眼看天色就晚了,明天还上班呢。”
进了家门,John开了空调,“要不在这儿冲个澡再走?外面热,一出门就是一身汗。”
我也不反对,洗了澡出来,发现John早切好了西瓜,洗了樱桃和葡萄,摆在果盘里。我一笑,推他:“要不你也洗洗吧,我知道你也怕热,我换好衣服等你。”
John恹怏怏地去了,我却没换衣服,而是踱到John的书房,看看他帮我收拾的成果。果然是弄得很停当,只有我购置的书籍,杂志和绘本,摆在了玻璃橱窗中,剩下的专业书籍和资料习题册全都收到了下层的橱柜中。我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想象着平时John在这儿办公的样子。
一时好奇,我随手就拉开了书桌上层的小抽屉,一眼就看见了我送的那本速写本,啊,你在这里,我轻轻拿起来,三年多,我们又见面了,我轻轻翻开,一种久违的亲切。那一幅幅插图在我指间断断续续地接应着。
“蓄儿,你在这儿呢。”John的气息在我发顶散出丝丝的温热,真的吓了我一跳,我一慌,忙站起来,讪笑道:“John,我没留神就拉开了你的抽屉。”
“小丫头,这本来就是我们家,你想开哪里不是随便你嘛。”John笑着,伸过手臂想圈住我,“是不走了,对吗?”
我轻一侧身躲开,笑道:“这就走啊,怎么能不走呢。”
John却一回手想来拉我,“我哪里也不让你去,看你往哪儿走。”
可没成想却拉住了我睡衣腰间的带子,蝴蝶结一下就抽开,对襟的丝质睡衣松散开来,我忙用力裹住,急叫道:“别闹了……”
John轻轻扳过我的身子,握着我的肩说,目光清澈如水:“蓄儿,别生气……我们以后慢慢适应……”
John的睡袍只是松松搭在身上,坚实宽阔的胸肌和精窄的腹肌全袒露着,一条短短的底裤下,肌肉修长紧实的大腿,散出一股沐浴后的清新。我从未如此近距离仔细端详过这力与美的线条,脸上的热度徒然提升,忙贴到他胸脯上,掩饰羞怯,“你不会觉得我矫情吧,我是……是怕你失望……”
John搂着我笑起来,在我耳畔边轻轻说:“傻孩子,你怎么会这样想?……你知道我曾经多少次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因为我怕冒犯了你,……怕你对我会失望……”
我攀附着John的后颈,努力踮起脚,轻轻说:“别怕,从此以后,我都是你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