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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窗雨（下）
【你看得见吗，那日灿烂的星光，我用心画下了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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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雪国的使臣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晚了很多，之间却是奇怪，一直也没有音讯。端静元年十月中，一个飘着细雨的秋日，我见到了一个瘦弱的青年，他虽然高挑，但是却很单薄，面色苍白，总也没有血色，精神有些恍惚，看不出几分从前的样子。
是他，我知道是他。可是他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想起曾经的日子，我的眼里马上浸满了泪水，太多的话，哽咽在喉，却无法说出，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络……是……是宝络吗？”
我狠狠地点点头，双手紧紧地围着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卫哥哥，是宝络，你认不出宝络吗？”
“认得……我怎会不认得。”他慌忙摇摇头，傻傻地笑着。但是见我一直流泪，似是有些不知所措，转身指着使臣道：“他们……告诉我……是宝络来接我了。”
我知道他刚刚才好起来，却没想到仍是这样的虚弱。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大孩子，哄着我说：“络……宝络别哭了。”他这样说，却让我更加难过，他若是真的好了，就不会叫我宝络了。他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坚持着叫我小主，无论如何也改不过来。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问起很多，怕他会更加不安，便吩咐周内侍道：“他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请周侍好好安置，他的身体不好，就先在帝医馆附近的殿阁住下吧，多安排几个贴心的侍从照顾，仔细着宣帝医为他调理身体。”
“然，老奴领旨，必当安置妥当。”周内侍应声道。见我点点头，他便走到卫哥哥身边，道：“小主，请先跟着老奴去休息吧。”
“络……络……”卫哥哥看看周内侍，又看着我，似乎有些紧张。
“卫哥哥，你累了吧，先去歇下吧，络儿再去看你。”我轻声安慰他道，又指着周内侍说：“他是宝络信任的内侍，卫哥哥也相信他好吗？”
“好。”像是承诺着什么，他认真地点点头。他这番前来，倒是跟着几个随侍，见我看他，那少年大骇道：“小的是小海，少君殿下遣小的等侍奉卫小主，小主这些人都是小的照料的。”他急急地道。他是认出我了吧，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痛的厉害，只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跟老奴走吧，小主。”周内侍微笑着说，便和两名侍从一同引了卫哥哥并小海等人出了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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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晚了这么多日子，后来竟然失去了音讯，你们没有话要说吗？”卫哥哥离开殿阁后，我向使臣官发难道。
“禀告代君，小的到了雪都后，一直被禁足于慕家，无法与代君通传。”
“竟有此事？雪国国内可是有什么大事了？”
“然。回禀代君，此番雪国城内不安。听说那雪国少妃病了一年有余，连百里神医也看过了，仍是缠绵病榻，偏那雪国奇怪，帝王之家也只有一位正妻，少妃的病不仅关乎其身，更关乎未来的少君乃至整个雪国。自百里神医看过不愈后，雪国大臣便联名请求另选少妃，以备不测。”使臣官回道。
我的心似乎在顷刻之间沉进了谷底，原来雪国的不安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个名为生病，实则在华国为代君的少姬。“雪国帝庭如何回应呢？”我急忙问道。
“说来也是，那雪国的少君挚爱定下亲事的慕家少姬，决绝不愿意另选少妃。但是眼下不仅有大臣请命，百姓中也有很多请命之人，帝庭十分为难。少君愤而离开都城，前去了东南边疆。”我不是傻瓜，如何听不明白。只觉得心里更痛，哲哥哥，络儿不值得你这样。
“禀告代君，臣等此行，依着代君所托，寻至雪国慕将军府，并未见到王室之人。所有的信物，臣等都交给慕家将军了。”使臣官道：“但是雪国如此对待来使，有失风范。在臣等回华国之时，慕将军也派出了一位使臣，跟随臣等前来，希望能见到代君，说明此事，不想为此影响了两国。”
“使臣？”我疑惑地道，马上却又欣喜起来，难道是宇哥哥，只急切地问道：“使臣在哪里，现在哪里？”
“便是先由臣等同传，正在驿馆候着。”
“传，马上传来——”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
哲哥哥，这些日子里，你好吗？宇哥哥，你待宝络的真情，又叫宝络如何回报？我只便心里想着，今日二人无论是谁前来，于我来说，都是高兴的。可是，来人既不是哲哥哥也不是宇哥哥，却是雪国帝庭里的大管家，哲哥哥的随侍。
“小的见过少妃殿下。”待我屏退了侍从，见到我一身君王的装束，他是没有见过的，神情终究有些复杂，却还是称呼我为少妃殿下，并依着雪国的习俗，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
“大管家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大管家是看着我长大的，一别一年，如今得见了，也算是件幸事。”我连声说。虽然不是宇哥哥，我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是对于大管家，我总是感念的，不仅因他促成了我和哲哥哥的姻缘，还因他待我同样的忠心和真挚。
他方起身，复又拜道：“少妃殿下……见到少妃殿下安好，小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敢放下啊。”“劳烦大管家惦念了。”我上前扶起他道：“既是故人，远道而来，不需多礼了。”
他这才起身，似乎看出了我多少有些失望，自然明白其间的意思，便道：“想来华国的使臣也许说了，在使臣到达雪国之前，少君殿下已经离开雪都，前去东南边疆了。”
“然。”我微微颔首道：“已是说了的。”但是，从大管家的口中得知此事，却是与听使臣所说的感觉不同，愈加的心痛，只叹道：“边疆辛苦，哲哥哥如何受得了。”
“谁说不是呢。”大管家叹了一口气道：“不仅是百官，连带黎民百姓情愿，帝君、帝后皆很问难，连带慕家的几位主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少君一气之下，前去边疆，竟未带一名随侍。小的苦苦请求随行，少君也是不许。”
我只得苦笑，哲哥哥原是比我更为倔强的，又问道：“帝君、帝后二位身体可好？”
“好……好……”大管家回道。“慕家的父亲、母亲，祖母可好，宇哥哥可好些了？”
“好……都好……”大管家道：“少君临行前，去了慕家，说是有少妃殿下的消息了，让慕少主快快养好身体，以便同去寻少姬。慕家少主心中惦念少姬，听了此话，疯癫之症渐渐好了，身体也好过前些日子，现在已去边疆见少君了。”宇哥哥，你好傻。所幸现在好了，我的心才算有些安慰。
“这一年里，无论是少君还是慕少主，雪慕两家一直在四处寻找少妃殿下，找得很苦。少君殿下一直都不愿意放弃，因为他不相信少妃殿下不再了。”大管家说着，拂袖抹去眼泪道：“少妃殿下安好，真是上天恩赐之福，不然，小的真的担心少君殿下……”
我又何尝不知自己愧对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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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妃殿下，华国之事，小的临行前，帝君都说了。请少妃殿下尽快把事务打理好，跟随小的回雪国吧。”大管家有些失态，低声恳求道。
“此行，是帝君遣派大管家至此吗？”我自是明白了其中的种种。大管家有些犹豫地道：“此行……帝君希望少妃殿下能够跟随小的回雪国，与少君完婚，早定明心。”
我怎会不想，这是眼下的情景，皇兄仍未回到帝庭，南方灾害一日重似一日，东安君之心尚不能断，耀国又颇有虎视眈眈之意，即便是在这帝庭中，我也不能安心。这样的情景，我如何能够抛下华国，就此回到雪国呢。这里是我的故国，毕竟有我的家族，只有留在这里，我才能等来最后的至亲，我的皇兄。我摇摇头，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多想。
“少妃殿下。”大管家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少妃殿下不愿嫁于少君吗？缘何不愿意随小的回去？”
“不是不愿，是眼下不能。”我冷笑了一声，苦涩地道：“如今皇兄病着，父君安葬未满大丧，母妃的陵寝尚未安迁，我如何能够离开。”
“少妃殿下——”大管家俯身跪倒：“事到如今，小的便不再隐瞒了。雪国与华国素有恩怨，从不行联姻之事。知晓少妃的身世后，帝君和帝后十分为难，但确是喜欢少妃，又见少君情有独钟，便想不对外公布少妃的华国少姬身份，只作慕家的少姬，早日嫁进帝庭。”
“帝君、帝后对宝络的疼爱，宝络自然明白，如今让他们担心……实属不孝。”
“然则少妃若不能舍弃华国的身份，无法为雪国所容。且近来，百姓情愿，依着雪国的规矩，民意不能违，帝君和帝后虽是强势撑着，却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大管家的声音渐渐小了些。我心里明白定是有些其他缘故，让他难以开口，便道：“大管家不必顾及，但说无妨。”
“小的来华国之前，帝君帝后与慕家的两位主子商量了许久，方做出决定，若少妃能够跟随小的回去是最好。若是不能，四位主子愿意联手支撑，以三个月为期，只要少妃回到雪国，一切如常……”
“若我不能在三个月回到雪国呢？”我兀自问道，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大管家不敢说出声来。
“若是三月中，宝络不回雪国，几位主子将支开哲哥哥和宇哥哥，宣布慕家少姬久治不愈、含怨而去的诏书吧。从此，便没有慕忆薇，没有与少君青梅竹马的定婚之人，我便再也回不了雪国，再也回不了少君身边，是吗？”
“少妃殿下……”大管家大恸：“少妃殿下请狠狠心，抛下华国，跟随小的回去吧，没有少妃殿下，小的恐怕少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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