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

作者:唯雅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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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加之罪


      晨鸟轻唱,朝晖一片,雪辗转醒来,一副睡眠不足的面口,昨晚被屋上的鼠辈吵耳,好不容易才安静睡下,眨眼已天亮。他瞧了瞧屏风一隔的身形,见对方还在睡,轻手轻脚地换过衣服,关上门,让寒能多睡片刻。
      辰时,大家团团坐吃早饭,唯独寒未现身。
      马冰琳怪道:“寒大哥呢?他一贯早起,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雪回道:“我见他难得熟睡,便没唤他。你去看看吧。”马冰琳点头正要动身,淮却拦道:“不用唤了。”
      雪不明所以地看他,马冰琳追问:“为何?”
      淮扫视众人,目光落在雪身上,平静地答道:“他走了。”
      雪顿时僵住,眉宇微皱,浙反应极大,拍案吼道:“什么?他走了?何时走的?你为何不拦他?”
      淮不悦地瞪他,反问:“我凭什么拦他又为何要拦他?品青楼向来愿者自留,不是吗?”说着看向雪。眉目交集,雪盯住分明在等一出好戏上映的淮,问:“他走多久?”
      见雪神色凝重,淮不再刁难,道:“大概两柱香的时间,应该没走远。 ”雪霍然起身,不管不顾便出门,望住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家纷纷扬扬,都说要出门找人。
      浙安慰道:“都别急,雪、我和墨去即可,你们如常开店。”万一让张江李桥察觉楼中异常,知道五皇子离开品青楼,又要见机行凶。言罢,他看了眼墨,示意他随自己走。
      出了品青楼,冯来晞下吩咐道:“绝默,你现在马上赶去京城,告诉大皇子他要找的人在扬州,速速来接。”
      绝默木讷地点头,也不问原由,令命即刻出发。
      冯来晞心里盘算,绝墨再快,来回也需十来天,只盼近日平安无事渡过。冯来晞捶了捶堵塞的胸口,昨天发现五皇子近在咫尺,以为自己能边在楼中和湘同住边保护五皇子,怎想今天五皇子就跑了,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

      一路向北,唐修贤背住行囊埋首疾走,似乎在被何物追赶。迷失方向的他走入死胡同,唐修贤蓦然回首,眼尾分明睨见一抹丹红,定眼再看,竟是白衣楚楚的雪伫立在前。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多了一份情,一份难以言表的忧伤。
      雪想起昨晚那句莫名奇妙的话,按捺心中的半分期许半分紧张,问:“昨夜那句谢谢,何意?”
      唐修贤嘴唇微抖,仿佛看到从前那个十岁的同伴,不知不觉长大成人,变得陌生却又熟悉,再三犹豫,最终他坦然相对,答道:“谢谢你还活着,小雪子。”
      雪耳内倏然无声,仅存“小雪子”三字不住缠绕,心中那条紧绷的线一瞬断裂,分明是高兴,本该欢喜雀跃,他却无法自拔地感到心酸,他忍住一口气,既害怕又担忧地试探道:“殿下殿下既知我是谁,为何为何要不辞而别?”
      入楼以来,唐修贤只看到雪满脸的自信,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模样,此刻他却仿佛是个要被抛弃的孩子般,无助且可怜。唐修贤抿了抿嘴,道:“那日刺客的目标是我,我离开才不会连累你们。”
      雪盯住唐修贤,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不自量地笑起来,道:“我还以为殿下是在怪我,所以离开。”说着他走近,又道:“殿下放心,我可以保护你的。”
      唐修贤皱眉,慎道:“我不需要你保护,更不需要你为我争天下。”偷听到雪与冯来晞的对话后,唐修贤更加坚定要离去的决心。在他不知情的情况,雪竟默默地为他筹谋,此事使他无比不安。
      雪本来只是猜疑,现下百分百肯定唐修贤得知自己身份的方法,看到唐修贤昨天并未迷路,反而听到冯来晞和自己的对话。
      雪双目鋥亮,真诚地道:“殿下,你不争天下,那我随你走。”
      唐修贤后退一步,摇头:“你走了,品青楼其他何如?我不该介入你们的生活,打乱你们平静安逸的日子。现在我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宛如被人推入万丈深渊,雪面目无光,目光黯然:“殿下果然还是怪我。”藏在袖中的手已攥成拳,关节发青,指甲陷入掌中,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

      追忆回溯到五皇子唐宇寒与皇后决定要离开永宁寺回京的那天。活泼多言的小雪子沉寂地替唐宇寒收舍行装,唐宇寒察觉他的异样,拉起他的手,问道:“方才我见你和梁姨、吕公公在房中私聊,回来脸色都变了,怎么了?”
      小雪子徐徐抬头,凝望与他一般高的唐宇寒,咽了口水润湿哽咽的喉咙,回道:“没事,只是有点慌。”
      唐宇寒知道小雪子得罪过四皇子,误以为他怕回宫又见到冤家,安慰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小雪子闻言,鼻头一酸,坚韧的他竟湿了眼眶,一把搂住唐宇寒。唐宇寒抚摸他微颤的背,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不怕,不怕。”顿了顿,道:“如若你真不想回去,我去求梁姨,你我两人留下,好不好?”其实唐宇寒对皇宫毫无留恋,从前唯一的牵挂——母亲已离世,皇宫不过是一座华丽堂煌的住所。
      小雪子听见唐宇寒的话,哭得越发厉害。他是罪人之子,从小在宫中为奴为婢,却又要比其他宫人身份更为低贱。没有朋友知己的他自遇到同样孤单寂寞的唐宇寒后,宛如迎来了暖流的冰川,得到慰藉和治疗。所以他把唐宇寒视为唯一的亲人,可为之不惜舍命。岂料唐宇寒竟愿为卑微的自己放弃荣华富贵,留在无聊简朴的寺院,予小雪子而言堪比以命相许。
      “你愿为宇寒一死吗?”梁后的那句话在小雪子耳中响起,他犹豫了,并非他怕死,而是害怕与唐修贤分离。
      吸吸鼻子,小雪子用子擦去眼泪,忍耐所有的不舍,松开拥抱唐宇寒的手,泛着泪光的眼眸闪烁而美丽。小雪子笑容满面,道:“我不怕,知道有你在,你心里有我,我什么都不怕。”
      唐宇寒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他,好笑地摇摇头,牵起他的手一齐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唐宇寒与皇后同车,小雪子在后,在路经山林时,两个孩子还在打闹,怎想再出发时,小雪子的马车失控掉下悬崖。唐宇寒跳下马车,在岸边力竭声嘶地哭喊,声音在谷地荡漾,在茂林中徘徊,也传入他的耳中。
      中途下车小憇后,小雪子并未随队出发,而是藏身在山林间,目送不知情的唐宇寒远去。一路徒步追赶,小雪子在高处眺望马车坠崖,听到唐宇寒的哭声,他巴不得冲下去抱住他。然而他今日必须死在这里,才能将唐宇寒的身世和他的死讯一同埋葬,才能保证无人能用自己来要胁到唐宇寒。那以后,他照吕公公的安排,在京城冯将军家做侍从,只为能在高墙之下知悉唐宇寒的近况,尽量仅是只字片语。
      多年来,雪无数次幻想两人重逢的场景,一次又一次的演练,一套又一套的说辞。可世事多变,他料不到唐宇寒会化名唐修贤与自己同住,更想不到以这种方式揭露自己的相认。
      唐修贤看着低头埋首的雪,往事历历在目。不管雪如何死离逃生,现在知道他活着,唐修贤是欣喜若狂。但是,记起那午夜追杀,若非墨及时赶来,雪可能已身首异处,唐修贤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次死别,更不愿看到品青楼一众因他受苦受难,唯有离开,是他唯一能做的。
      彼此不同方式的关爱,使得两人僵持不不下。雪挡住唐修贤的去路,尽管唐修贤怪他恨他,他绝无可能任唐修贤独自离去。
      大街开始纷纷扬扬,凌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呐喊引来两人注意。两人对看,心生不祥的预感,走出胡同便见一群官兵往南走。
      唐修贤向一起围观的大姐打声道:“发生何事,如此大阵仗?”
      大姐掩住半边嘴,说道:“听说李氏银号的当家死了,官差去抓人。”
      雪皱眉,李氏银号听起来十分耳熟,追问:“抓何人?”
      大姐回道:“品青楼的人。”
      雪与唐修贤如雷击顶,双双往品青楼方向跑去。

      品青楼外,官兵将之重重围堵,不让任何人出入,清等人如锅上蚂蚁来回踱步。品青楼已时开门,突然涌进一群官兵,因怀疑他们与李氏银号当家之死有关,将之围困。
      湘曾替一名捕快的妻子看病,有点交情,向他探听道:“石捕快,我们与李当家仅数面之缘,无怨无仇,怎么就怀疑我们?”
      石捕快左盼右顾,悄悄说道:“我也不得。殷大人说李当家曾在品青楼因为妻儿一事与你们闹翻,隔日便有人偷偷潜入李家放蛇,考虑到你们可能从那时起便和他结怨。”
      湘歪头,放蛇一事不是殷小姐的杰作,怎生变成品青楼出的手?湘接着问:“殷大人大可传令让我们到堂上作供对质,为何要动员十数人将品青楼重重包围?拿在手上的图纸又是何物?罪据?”
      石捕快从兜里捕出皱巴巴的纸张,摊开道:“这是你们楼中人的画像,大人要我们确保画中的人都在,绝不能让他们跑了。”他比对了一下,他问道:“今天怎么就你们几人,墨兄,楼主呢?”手指划到寒的身上:“还有这个人,看起来面生。”
      湘仔细端详他手中画像,似是品青楼日常景象,何人有此闲情?
      湘问:“石捕快,能借你画一用吗?”
      石捕快爽快地将画给他,道:“没问题,拿去。记得还我就好。”湘点头,随后拿着画给淮过目。
      淮一看,这不是清让自己画的画吗?怎么被殷府尹被数倍描摹?既被问到,清也不搪塞,如实说道:“殷小姐说在京城有相识,一来可以帮海儿打探父母消息,二来想介绍你们给她认识,我便让淮画画。这画与李当家之事有何关?”
      海儿在旁听到,气得跳脚,骂道:“谁让你自作主张!我何时说要找父母?又干你什么事?”
      清驳道:“殷小姐和我也是好心,你简直良心当狗肺。”
      海儿已撸起袖子,举手便要揍人,吼道:“要你多管闲事!”
      湘拦在两人之间,劝解道: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马冰琳附和道:“就是。我们快想想办法吧!”
      湘不自觉地地咬唇,十分懊恼,道:“如果雪和浙在的话就好。”
      淮望向守在门前的官兵,面露憎恶,冷漠地道:“此事就算他们在也解决不了。”淮是在场唯一知道寒身份的人,在听到殷敏琴京中相识时,他立即联想到陆相。陆相迎娶殷素琪时,曾请身为御用画师的他参加宴席,那时他便见过殷府尹和殷敏琴。这沾亲带故的关系有如一张蛛网般四面八方铺开,陆氏从上个朝代起已用此法扩展势力。
      恐怕陆相是从殷敏琴送的画中认出五皇子,知道五皇子所在又孤立无援,才会借姻亲之手铲除。淮也不知该盼寒回来还是逃走,回来是死路一条,逃走又能逃去哪里?幸好殷府尹目标明确,应不会为难品青楼其他人。
      人墙之外,雪与唐修贤密切留意楼中动向。虽然他们不知画像一事,却心知肚明,欲加之罪分明是要加诸在唐修贤背上。暗里刺客既然能追到品青楼,明面自然能动用官府之力。
      见唐修贤动身,雪迅即捉住他,在无人小巷问道:“殿下要做甚?”
      唐修贤眺望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品青楼,道:“只要我现身,他们便会放了品青楼等人。”
      雪急道:“你这是在自投罗网!”
      唐修贤回头看他,眉宇紧皱,万分愧疚:“都怪我。刺客来犯当天,我本该走,不应贪恋和你们一齐的时光,现在连累品青楼惹上官非。”
      雪捉得更紧:“殿下,他们敢公然动用官权,必会借机加害于殿下。我怎能任殿下落于他人之手,受苦受难?”
      唐修贤正色令道:“雪,你放手。”雪凝视他,向来温顺的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最终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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