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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遭驱逐
“关医生,”孟晓美开口,声音拖得有点长,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走路这么不小心,看来昨晚是‘忙’得没休息好啊?”她特意加重了“忙”这个字,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仿佛关文晶的憔悴是因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关文晶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但碍于在医院走廊,她强压着怒火冷着脸道:“不劳你费心。只是没睡好而已。”
“哦~没睡好呀。”孟晓美拉长了语调,故作恍然大悟状,随即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也是,毕竟关医生‘人缘好’,‘朋友’多,应酬自然也多嘛,理解~”
她意有所指地说完,根本不给关文晶反驳的机会,扬起了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般,扭着腰肢,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阵浓郁刺鼻的香水味。
关文晶僵在原地,看着孟晓美那刻意摆动的背影,气得手指尖都在发抖。那句阴阳怪气的“人缘好”、“朋友多”,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她本就因睡眠不足而异常脆弱的神经上。
这条该死的讨厌的丽纹蛇肯定知道了什么!或者她在暗示什么?是在讽刺她和柏萧哥见面?还是另有所指?政保局……卧底……各种混乱的猜测和昨夜积压的怒火、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胸口堵得发慌,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追上去和孟晓美大吵一架的冲动。狠狠地瞪了一眼孟晓美消失的方向,关文晶咬着牙,转身朝着儿科病房走去,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她却已经感到无比的疲惫和糟心。而那双隐藏在暗处的、不怀好意的眼睛,似乎无处不在。……
一连数日,关文晶都活在一种持续的低频噪音地狱里。徐燕风似乎摸清了他阿嬷外出的规律,只要家里只剩他一人,那台威力惊人的音响便会准时开启,从午后一直到深夜,甚至凌晨,狂暴的音乐和沉重的低音炮无休无止地撞击着楼板,也持续摧残着关文晶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试过塞耳塞,但那沉重的节拍仿佛能穿透一切物理隔阻,直接在她脑仁里敲打。她试过沟通,换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甚的羞辱和傲慢。她试过忍耐,但睡眠被严重剥夺的后果迅速显现——白天工作时精神恍惚,注意力难以集中,甚至有一次差点在写药方时时出错,惊出她一身冷汗……黑眼圈日益加重,脸色苍白,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一点就着。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随时可能崩断。神经衰弱的症状开始显现,头痛、心悸、对声音过度敏感……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最后一丝理智和邻里情面被彻底耗尽。关文晶咬着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写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投诉信,详细列明了徐燕风噪音扰民的时间、频率以及对她的严重影响,并毅然决然地将它投递到了居委会的信箱。她不知道其他邻居是否也忍无可忍,但她已经孤注一掷。
这天晚上,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音乐声再次准时从楼下炸响。
关文晶正靠在沙发上,被那噪音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绝望地捂住耳朵,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中气十足、力道沉稳的敲门声,重重地砸在了徐燕风家的铁门上,力道之大,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音乐声。
楼下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像是被猛地掐住了脖子。
关文晶一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短暂的寂静后,门被不耐烦地拉开一条缝。徐燕风那带着躁意的声音传来:“谁啊?!又他妈……楼上那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更高亢、更严厉的中年女声硬生生打断:
“徐燕风!是我!居委会的王主任!”
门外站着的,正是以作风强硬、办事雷厉风行著称的组屋居委会主任王大妈。她板着脸,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正毫不客气地瞪着门缝里的徐燕风。
徐燕风显然没料到来的是居委会主任,愣了一下,嚣张气焰下意识地收敛了些,但语气依旧不怎么好:“王主任?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王大妈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甚至不用徐燕风请,直接伸手一把将门推开更多,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徐燕风面前,“徐燕风!你年纪轻轻,怎么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啊?”
她指着屋里那台显然价值不菲的巨大音响,又指指天花板:“你这音响,没日没夜地开!声音大到整栋楼都在震!左邻右舍还要不要休息了?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徐燕风想辩解,王大妈根本不给机会,连珠炮似的继续训斥:“邻居们投诉到我那里的信,都快积成山了!以前看在你阿嬷的面子上大家忍一忍也就算了!你可倒好,变本加厉!屡教不改!”她还特别加重语气,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尤其是楼上的关小姐!人家一个女子在医院上班多辛苦!回来连个觉都睡不好!被你吵得都快神经衰弱了!你怎么好意思天天这么欺负人?啊!一个小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家,你丢不丢人?!”
王大妈的话句句戳在点子上,声音又大引得楼上楼下几户邻居都悄悄打开门缝偷看。
徐燕风被当面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顿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在邻居们窥探的目光下,他那点傲慢和痞气有点挂不住了,试图反驳:“我在我自己家……”
“你自己家也不是法外之地!”王大妈厉声打断,“制造噪音干扰他人正常生活就是违反规定!之前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你听过吗?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说着,王大妈根本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居委会工作人员一挥手:“阿德阿明进去!把这扰民的东西给我没收了!”
“你们敢!”徐燕风这下真急了,想拦。但王大妈带来的两个小伙子显然有备而来,身手利落,直接挤开徐燕风,进去二话不说,拔线、搬音响,动作一气呵成!
“喂!那是我……”徐燕风还想阻止。
王大妈直接挡在他面前,叉着腰,气势十足:“你什么你!再嚷嚷我就报警!让警察来跟你讲讲道理!没收音响是轻的!再犯下次就直接罚款!通报你的学校和工作单位!我看你还横不横!”
徐燕风看着自己心爱的音响被毫不客气地抬走,又听着王大妈毫不留情的威胁,尤其是听到要通报学校和单位,他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忌惮,咬着牙,拳头攥得紧紧的,却终究没敢再阻拦,只是用阴沉愤怒的目光瞪着王大妈。
王大妈才不吃他这一套,指挥着工作人员把音响抬走,最后瞪了徐燕风一眼:“小子我告诉你,别再让我接到投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好好反省反省!”说完,带着人,抬着“战利品”,昂首挺胸地走了。
徐燕风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看着空荡荡的墙角,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
楼上,全程屏息倾听的关文晶,直到听到楼下传来重重的、带着怒气的摔门声,随后世界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真正的、持续的安静之中时……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持续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魔音……真的消失了?
她小心翼翼地等待了几分钟,楼下再也没有传来任何音乐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relief(解脱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虚脱般地瘫软在沙发上。
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里所有的郁气和疲惫都一并呼出。
夜晚,如期而至。
关文晶几乎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躺上了床。周围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细微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没有狂暴的音乐,没有震动的地板,没有那个傲慢混蛋的挑衅。
她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
这一夜,她终于睡了一个许久未曾有过的、完整而安稳的好觉。
清晨醒来时,阳光透过粉色窗帘柔和地洒进来。关文晶睁开眼,感觉久违的神清气爽,虽然黑眼圈不可能一夜消退,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和躁郁感,已然减轻了大半。
组屋,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平静。而楼下,失去了音响的徐燕风,是否会就此罢休?
暂时的宁静之下,似乎潜藏着未知的风暴。但至少此刻,关文晶终于能喘口气了……
真相是——
徐燕风摔上门,胸口那股被居委会大妈当众训斥、还被强行没收了音响的邪火还没下去,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看着墙角那空荡荡的、原本摆放音响的地方……越想越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撒了一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阿嬷回来了。
阿嬷一进门,就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孙子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呼哧喘气,再联想到刚才上楼时邻居们看她那欲言又止、摇头叹气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她放下手里的菜篮子,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是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又搞什么名堂!我刚才碰到王主任了,她都跟我说了!你怎么又去招惹楼上的关医生?还把音响开那么大声!邻居们现在看到我都绕着走!背后都在说,巴不得你赶紧搬出去住呢!”
若是平时,徐燕风多半会不耐烦地顶嘴或者干脆摔门出去。但今天,他刚吃了瘪,正在气头上,阿嬷这话简直就像往火堆里又泼了一瓢油!
“搬出去?”他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破摔的戾气,“哼!我还不想住在这个破地方呢!整天对着你们这些老头老太太,烦都烦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吼得很大声,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处于绝对劣势的他,此刻只剩下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闷气和不甘。被居委会训,被邻居嫌弃,现在连最疼他的阿嬷也来说他!这个地方,他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阿嬷被他这态度气得手直抖:“你……你这个衰仔!你怎么说话的!”
徐燕风却根本不听,梗着脖子,转身冲回自己房间,狠狠把门摔上!
“砰!”
他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上老旧发黄的痕迹,胸口剧烈起伏。
搬就搬!谁怕谁!他徐燕风难道离了这个破地方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一股冰冷的现实很快浇灭了他冲动的怒火。
搬哪里去呢?
他一个还没正式工作的学生,平时零花钱虽然不少,但要独立租房,尤其是租一个能让他随心所欲放音乐还不怕被投诉的地方……那点钱根本不够用。朋友?那些酒肉朋友,一起吃喝玩乐可以,真要借住或者借钱,躲得比谁都快。
想来想去,脑子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可靠的落脚点。
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慌乱的憋屈感涌了上来。难道真要向那个居委会老太婆低头?或者继续留在这里忍受邻居的白眼和阿嬷的唠叨?
绝不!
他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突然,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进了他的脑海——
尹柏萧!
那个看起来就很有权势的男人。自称是圣保罗医学院的理事长。我那天没答应他,他居然也没有强求就走了……实在很反常。感觉那事没完……他会不会是有备而来。
突然间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瞬间滋生出来。既然这个地方容不下他,既然常规的路走不通……
难道要拉下面子去找尹柏萧?嗨,我说不去,又没有说绝对不去。
如果……如果能进入圣保罗医学院,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 住进学校的宿舍?总比待在这个破组屋有前途多了!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迅速变得清晰和诱人起来。
徐燕风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叛逆、算计和孤注一掷的光芒。
对!就去找他!
至于怎么让尹柏萧同意接收他……徐燕风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自信……总有办法的。离开的计划,瞬间有了一个明确而大胆的方向。
圣保罗医学院的露天学习区,几棵大树投下斑驳的绿荫,尹柏萧坐在一个简易的折叠凳上,面前摊开着数学课本, 正耐心地为何念曦、白蕾妮和麦静琪,叶馨蒙四人讲解一道函数题。
何念曦听得抓耳挠腮,显然心思没完全在题目上;白蕾妮则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跟上思路,小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麦静琪最为专注,清冷的眉头微微蹙起,浅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尹柏萧的笔尖。唯独叶馨蒙得心应手,低头一直写一直写。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几人身上,气氛难得的宁静……甚至带着点学术的温馨。
就在这时尹柏萧讲解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无意间抬起,越过四个学生的头顶,望向了不远处的小径——
一个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双手插兜、浑身散发着“我不爽别惹我”气息的少年,正慢吞吞地、似乎有点不情愿地朝这边走过来。
徐燕风。
叶馨蒙也抬头,马上认出是那晚刺杀老鼠强是被撞见的那个……但徐燕风似乎没有认出她。是她当时化装太好了嘛?
尹柏萧着实感到一丝意外。他放下笔,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在他原本预想中这个桀骜不驯、视规矩为无物的少年最终会被现实打磨,选择来到这里,但那应该是在经历过考试、放假、拿到录取通知等一系列流程之后,带着点被迫又不得不低头的别扭。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小子居然提前主动找上门来了。
徐燕风磨蹭到近前,眼神飘忽,就是不正眼看尹柏萧,下巴扬着,努力维持着那点摇摇欲坠的傲慢,但微微抿紧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自在。
尹柏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故意用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开口:“哟,怎么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快就改变初衷,愿意屈尊来我们这‘没劲’的地方了?”
他特意加重了“没劲”两个字。
徐燕风的脸瞬间涨红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反驳,声音又急又冲,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谁愿意来了?!你少自作多情!我是没地方住了!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来你们这里暂时落个脚!懂不懂?!”
他梗着脖子,把“不得不”和“暂时”咬得极重仿佛这样就能保住他最后的面子。
尹柏萧看着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太清楚这种滑头小鬼的把戏了,明明走投无路来求助,却偏要摆出一副施舍般的姿态。
尹柏萧的目光转向旁边正好奇打量着徐燕风的何念曦,心中忽然一动。这两个小子,一个痞劣欠管教,一个顽劣不服管,放在一起说不定负负得正,或者……鸡飞狗跳?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对何念曦说:“念曦,既然他‘暂时’没地方去,就让他先和你住一间宿舍吧。怎么样?”
何念曦正觉得天天被桑矾逸盯着干活、被尹柏萧盯着学习无聊透顶,此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干脆地一口答应:“行啊,没问题。”正好多个伴儿,以后偷懒说不定还能有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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