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公共悬浮车的金属门“嗤”地滑开时，带着深秋的寒气卷进一阵风。晏归鸿裹紧了江临渊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他的手被江临渊牵着，掌心相贴的地方暖得发烫，冷杉木的信息素顺着指缝漫过来，像层无形的茧，把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票。”悬浮车乘务员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平板，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如今同性伴侣乘坐公共交通早已不稀奇，但像他们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一个却显得格外依赖的组合，还是引来了些微妙的关注。
　　江临渊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磁卡，刷过感应器时，屏幕上跳出“前往城西三号区”的字样。他没说话，只是牵着晏归鸿往里走，脚步不快，却稳稳地护着他避开过道上的行李。悬浮车的座椅是冷硬的塑料，江临渊先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晏归鸿坐过来。
　　晏归鸿刚坐下，就被江临渊往怀里带了带。“别着凉。”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在他耳边吹起一小缕暖风。晏归鸿没挣扎，顺从地靠在他肩上，鼻尖蹭到对方颈侧的皮肤，闻到冷杉木混着淡淡硝烟的味道——那是江临渊独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悬浮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象开始向后倒退。安全屋所在的旧城区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流光溢彩的广告牌。晏归鸿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蔷薇花墙，忽然想起刚才在安全屋墙上画的那朵白玫瑰，不知道会不会被蝰蛇的人发现。
　　“在想什么？”江临渊的下巴轻轻磕了磕他的发顶，带着点痒意。
　　“在想那朵花。”晏归鸿的声音闷闷的，“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会。”江临渊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只有我们能看懂的暗号，再明显也没关系。”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在闪电的末端刻了个极小的‘归’字，别人看不出来。”
　　晏归鸿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得发胀。他抬头看江临渊的侧脸，对方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还在警惕周围的动静，但握着他的手却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嗤——”
　　邻座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打断了两人的低语。晏归鸿循声望去，只见邻座那个穿着工装的Alpha正死死攥着拳头，额头上布满冷汗，周身散发出一股暴躁的劣质酒精味信息素——那是信息素失控的征兆，通常伴随着强烈的攻击性。
　　周围的乘客察觉到不对，纷纷往旁边挪了挪，有人已经按响了紧急呼叫铃。那Alpha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神开始涣散，手猛地往旁边一挥，差点扫翻旁边老太太的保温杯。
　　江临渊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摸向了腰侧——那里藏着把微型电击器，是以防万一准备的。他刚要起身，手腕却被晏归鸿轻轻按住了。
　　“别动。”晏归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异常的镇定。他没看那个失控的Alpha，只是微微侧过身，将自己的气息悄悄释放出去——一缕极淡的白玫瑰信息素，像掺了点细碎的电流，顺着空气飘向邻座。
　　那信息素很弱，却带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原本暴躁的酒精味信息素在接触到白玫瑰气息的瞬间，竟像被浇了盆温水，渐渐平息下来。那个Alpha的身体不再颤抖，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晏归鸿身上，眼神里带着点感激和困惑。
　　“谢谢你。”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却比刚才平静了太多。
　　晏归鸿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松，实则耗了他不少力气——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失控的Alpha，相当于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的气息反噬。
　　江临渊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你看，”晏归鸿转过头，对上江临渊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我也能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以前总是江临渊挡在他身前，替他挡子弹，为他扫平障碍，他像株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玫瑰，连信息素的使用都带着点小心翼翼。但现在，他想告诉江临渊，他也能站出来，也能成为对方的依靠。
　　江临渊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看着晏归鸿眼底的认真，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冷意，而是像冰雪初融，带着点难得的柔和。“我知道。”他低下头，在晏归鸿的掌心轻轻捏了捏，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温柔，“从你在基地用反向操控帮我逼出抑制剂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时晏归鸿的白玫瑰信息素明明已经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却硬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道暖流钻进他的伤口，中和了那些该死的抑制剂。那一刻，江临渊就知道，他怀里的这个人，早已不是需要他时刻护在羽翼下的雏鸟，而是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同伴。
　　悬浮车报站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江临渊率先站起身，扶着晏归鸿的胳膊帮他稳住身形：“快到了，准备下车。”
　　“嗯。”晏归鸿点头，跟着他往车门走。经过邻座时，那个Alpha又低声说了句“谢谢”，还递过来一颗水果糖——包装是草莓味的，和小时候林野给的那种很像。
　　晏归鸿接过糖，说了声“不客气”，把糖塞进了江临渊的口袋。
　　“给我干嘛？”江临渊挑眉。
　　“奖励你的。”晏归鸿笑得狡黠，“奖励你刚才没冲动。”
　　江临渊无奈地摇摇头，却没把糖拿出来，任由那点甜意隔着布料，在口袋里悄悄融化。
　　悬浮车的门再次滑开，带着城西特有的潮湿气息。江临渊牵着晏归鸿走下车，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周围的喧嚣声、叫卖声、悬浮车驶过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鲜活的烟火气，冲淡了之前的紧张和血腥。
　　“往这边走。”江临渊指了指前面的小巷，“老地方就在巷子尽头，是以前特战队的 safe house，比之前那个安全。”
　　晏归鸿跟着他走进小巷，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却很干净。巷子里种着几株爬藤月季，虽然已经过了花期，枝叶却依旧繁茂。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江临渊宽厚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默契，或许就是这样——不用多说，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不用多做，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他能在江临渊准备动手时，用信息素化解危机；江临渊也能在他力竭时，不动声色地握紧他的手，给与无声的支持。
　　“对了，”晏归鸿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要教我用枪，什么时候开始？”
　　江临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等安顿好，就现在院子里练。”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会找把轻便点的，不会让你太累。”
　　晏归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江队这是怕我拿不动枪？”
　　“不是。”江临渊的耳根有点红，“是怕你后坐力太大，震得胳膊疼。”
　　晏归鸿笑得更厉害了，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那江队可得扶着我点。”
　　江临渊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小巷的尽头，一扇斑驳的木门静静矗立，门楣上挂着个褪色的风铃，随着风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江临渊推开木门，院子里的景象豁然开朗——几间平房整齐地排列着，院子中央有棵老槐树，树下放着张石桌，看起来安静又祥和。
　　“到了。”江临渊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放松。
　　晏归鸿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忽然觉得，或许这里不仅仅是个暂时的避难所，更像是个可以让他们卸下防备，好好喘口气的家。
　　他转过头，看着江临渊，眼底闪着温柔的光：“嗯，我们到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空气中，冷杉木与白玫瑰的气息交织着，浓得化不开，诉说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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