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乙女】花魁

　　【时间线在刚从无惨身边逃离，尚未回到鬼杀队的时候】

　　炭治郎注意到一件事。

　　在祢豆子转过头拒绝不死川实弥的血的那一瞬间，自己身边的柱散发出了无比悲伤的气味。那悲伤太过猛烈，犹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在一瞬间头晕目眩。

　　但是抬起头的时候，不论是谁都是一副安静而淡然的模样。

　　蝴蝶忍注意到他的视线，偏过头对他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毫无笑意的。

　　对于灶门家兄妹的态度，九位柱之间可以说分为了两个极端。

　　作为同门师兄的富冈义勇自然不必多说，令人意外的是炎柱，炼狱杏寿郎也说出了“我认为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这样的话，以至于音柱惊诧地问他：“你是最近和富冈在一起呆久了才变得如此不华丽的吗？”

　　“并非如此！”炼狱杏寿郎反驳道，但他也没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破例，只是严肃地转向了一旁的蝴蝶忍，“蝴蝶怎么觉得呢？我认为这里最有资格对此事发表意见的人理应是你才对！”

　　炭治郎随着他们的话语将视线转向蝴蝶忍，这位年轻而娇小的女剑士和义勇一起救下了蜘蛛山上的他们，而且，也是她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祢豆子拔刀相向。

　　为什么要问她的意见？他们难道不是平级吗？炭治郎难免地冒出一些疑惑。而且——

　　——为什么会散发出那么悲伤的气息。

　　蝴蝶忍微微偏了下头，轻声说：“啊呀，问我的意见吗？”

　　时透和富冈都转过头看她，尤其是富冈，他稍微能猜到一点原因，虽然他并没有参与后来的事情，但在蝶屋疗伤时也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点东西。

　　——很难说他当初选择相信炭治郎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蝴蝶忍闭了闭眼，再次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冲上她的大脑。某种奇异的感觉一股脑地涌上来，压迫她的神经，塞满她的肺部，她的血管像是凝固了一样沉重，但从缝隙中又窜出些枝条，让她不上不下地被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这种感觉在她洗净姐姐的羽织时出现过，在她触碰继子的尸体时出现过，在她赶回蝶屋听到那个消息时出现过，而上一次它出现，是在那个名为灶门炭治郎的少年说出：“自祢豆子变成鬼之后已经两年，在这期间，她没有吃过哪怕一个人！”

　　“是呢。”她闭上眼睛，声音轻柔地说，“我觉得，还是先听听他的辩解吧。”

　　“辩解？都用上这个词了还有听下去的必要吗？”一个声音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死川实弥拎着一个木箱走了过来。

　　炭治郎并没有参加过柱合会议，不然他早在不死川提着那个箱子出现以前就该觉得不安了，因为不死川是绝不会在这种由主公主持的会议上失礼的，在这方面他的纪律性甚至远超过义勇，而今天他迟到了，他是最后一个来的。

　　因为有一件，相当，相当令他在意的事情。

　　不死川实弥举起了手中的木箱，咧开嘴说：“喂，小子，这里面就是你那个变成鬼的妹妹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死川实弥久违地感觉到了血液的流动。

　　那个雪夜，迎接训练归来的他和时透的是蝶屋女孩子们惊慌失措的脸。不死川实弥费了好大的劲，尽量耐心地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狠，才从她们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拼凑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死川觉得自己的呼吸再次变得缓慢了起来。他想起来匡近，他抱着匡近的身体，然后感觉到他的血在缓慢地流出去，不管他怎么试图用布堵上也堵不住，然后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而逐渐变得寒冷，那种寒冷一直窜到他的血管里。再早一点，他杀掉的第一个鬼，既熟悉又柔软，也是温热的，温热得像她每天抱着他唱摇篮曲时一样，然后也渐渐地冷却掉了，变成了冰冷而沉重的一团。

　　不死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自己的血液在流动了，在那个像噩梦一般的夜晚之后，唯一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血管，是在看到那个女人坐在蝶屋的走廊上时。

　　他竟然会以为，在救下那个女人之后，她就会重新拥有幸福的人生了。就算为此付出了匡近的生命，就算他胸口的那道伤疤直到现在也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救了一个人啊。

　　哦，不对。现在应该说，他们救了一个鬼。

　　不死川实弥冰冷地笑了起来，抬手将剑刺入了木箱。

　　“请住手！”发出这声呵斥的人并不是炭治郎，而是蝴蝶忍。

　　蝴蝶忍站在炭治郎身前，神情难得地有些冰冷。她将手搭在刀上，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请住手，不死川先生。请不要擅自行动。”

　　“啊？”不死川实弥偏了下头，从眼角斜斜地看了一眼蝴蝶忍，“是我听错了吗？对我说这话的是你？蝴蝶，我还以为这里除了我最想动手的就是你了啊。”

　　他嗤笑了一声，冰冷而凶恶地回视着蝴蝶：“你也很清楚的吧，不吃人的鬼，会为了人类而战的鬼——

　　“怎么可能存在啊！相信这个的人都是白痴吗！？”

　　炼狱杏寿郎大声地反驳道：“不死川，那件事情还尚未下定论，主公大人也说了尚在调查中，现在出现了同样的特例，我认为还是再慎重些为好。”

　　“慎重？杀死鬼难道不是最大的慎重吗？”不死川咄咄逼人道，“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死了就不会再伤害别人。鬼杀队一直以来所做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件事？”宇髓注意到了炼狱的话，奇怪地在他们俩之间看了看，“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刚才起我就想说了。”伊黑倚靠在树上阴郁地向下望去，“炼狱，你和蝴蝶的态度都很不对劲啊。”

　　炭治郎也愣愣地仰起头，艰难地四顾着几位神色不定的柱。明明之前还在激烈地争吵，但在音柱提出【那件事】之后，就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这时，看上去一直发着呆的时透无一郎突然说：“主公大人到了。”

　　“主公大人，驾临。”女孩稚嫩而清甜的声音随即响起。

　　炭治郎顺着那个声音望去，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男人，正扶着两位白发的女孩慢慢地走出来。

　　“早安，诸位。”鬼杀队主公，产屋敷耀哉神情自若地说。

　　因为鳞泷和义勇愿意以自身的性命作担保，主公给予了炭治郎一个，观察期。让他来证明自己的妹妹可以做到他所保证的事情。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因为一些原因，那件事的真伪，我们永远无法去验证了。”主公大人坐在屋檐下说着，他目不能视，但依旧凭借着双目尚在时的记忆将视线投向了那几个让他担心不已的孩子。

　　“有几位与之相关的孩子，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我想，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多少也是对他们的慰籍吧。让他们相信，这件事并非不可能发生的。”

　　类似的，事情？除了祢豆子以外，难道还有其他不吃人的鬼吗？啊，说起来，珠世小姐和愈史郎也不吃人！太好了，果然就算是鬼也是有特例的！

　　炭治郎尽量地打起精神，隐的医师医术精湛，蝶屋的照顾也很细致，他在这里几天之后就基本完全恢复过来了。

　　但炭治郎还是很在意，那位刺伤了祢豆子的风柱。

　　在主公的女儿念出【鳞泷左近次及富冈义勇愿切腹谢罪】时，不死川实弥就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额头上青筋迸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她吃了呢？如果她吃了，那谢罪又有个屁用！死去的人可是无法复活的啊！你们死了有个屁的意义！难道你们的命就比别人的要珍贵吗！

　　“居然说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开什么玩笑！你们的命对被你们害死的人来说一文不值！”

　　那样子看上去并不是不服气，反而像是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似的。

　　他以前，也用性命为什么人担保过吗？

　　“喂！”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响起，炭治郎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蝶屋里那位叫做神崎葵的队士站在自己面前，正板着脸递给自己药。

　　“啊！谢谢！”炭治郎连忙双手接过，一饮而尽，然后被苦得面色扭曲。

　　神崎葵默不作声地收拾好托盘，走出房门，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门口停了下来。

　　“那个，我听说了。”垂落下的发辫遮住了她的表情，头上的蝴蝶发卡已经被修整过了，但蝴蝶的翅膀上依然残留着隐约的裂痕，“你的妹妹是被迫变成鬼的吧？所以一直没有吃过人。”

　　“诶？”炭治郎愣了一下，然后正色道，“嗯！祢豆子一直都好好忍耐着。”

　　“……这样。”

　　葵关上了门。

　　蝶屋的孩子们都是很好的孩子，照顾人很细心又很能干，完全看不出她们还是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炭治郎有时候都会不知不觉地被她们照顾。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好像都对祢豆子特别感兴趣。炭治郎有一次还看见有个女孩子在祢豆子睡觉的房间窗户上挂紫藤花，吓得他赶紧跑过去跟她解释祢豆子虽然不吃人，但在这方面和鬼一样不喜欢紫藤花的。

　　“这是祈福用的。”女孩子仰着头颅，用软糯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不可以给那个女孩子吗？因为她一直没有醒。”

　　炭治郎捂着心脏，深觉拒绝她简直就是罪恶。但是之前在紫藤花之家就试过了，祢豆子也会被紫藤花刺伤，而且，就算不触碰，她也非常讨厌紫藤花的味道，只能推拒这份好意了。

　　“啊，那个呢，因为还是鬼嘛，所以碰到紫藤花的话也会很痛的。”炭治郎尽量用不会刺伤她的语气说，却意外地发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低头捧着紫藤花的女孩子突然散发出了又内疚又痛苦的气息。

　　“……是，是吗？会痛啊。”女孩子喃喃了两句，猛地转身跑掉了。

　　炭治郎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刺痛了她。

　　他也在晚上遇到蝴蝶忍时，不自觉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蝴蝶忍微微眯起了眼，将视线投向远方。

　　“啊，那大概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太笨了吧。”

　　“诶，是这样吗？”那么是经历了什么事呢？炭治郎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蝴蝶忍的气息，飘摇不安得像是海浪中的孤舟，他必须要紧紧捂住鼻子，才不会被她的悲伤击倒。

　　蝴蝶忍微微笑了一下：“当然了，人总是会觉得以前的自己很蠢的吧。会不停不停地想，要是以前怎么做就好了，要是回到以前的话一定会做得更好……”

　　“忍小姐……”炭治郎喃喃道。

　　“我呢，有一些，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事情。”

　　蝴蝶忍没有看他，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的夜空，仿佛能从那空旷无垠的黑色中，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眸

　　“……我讨厌鬼，鬼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生物。不管怎么想要和他们好好相处，还是做不到呢。”蝴蝶忍自嘲地笑了笑。

　　“你说，鬼在吃人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忍耐住不吃人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等你的妹妹醒过来，可以帮我问问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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