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剧本后我成了幕后黑手

作者:茉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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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局初定


      帐内炭火噼啪,映着裴观野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着榻上谢桉苍白如纸的容颜。

      那碗以“九转还魂散”调和的药丸,辅以内力催化,终于将谢桉从鬼门关前强行拖回了一丝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谢桉纤长的睫毛微颤,如同折翼的蝶,挣扎了数次,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帘。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帐顶陌生的纹路,空气中弥漫的、属于裴观野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混杂着药味,以及左臂伤口处传来的、被妥善处理过的钝痛……所有感知瞬间回笼。

      他没有死。城守住了吗?萧珩……

      思绪纷乱间,他下意识地想动,却牵动了全身的伤,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逸出唇角。

      几乎是在他发出声音的同一瞬,一只微凉的手便轻轻按住了他未受伤的右肩,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狠戾截然不同的小心翼翼。

      “别动。”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桉偏过头,撞进了裴观野深邃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帐内一时寂静,只余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将两人间的沉默拉得漫长。

      无数问题在谢桉心头翻涌——邺都防线是否稳固?守城将士伤亡如何?

      他怎会来得这般及时?还有那个箭术通神、送来救命药的蒙面人,究竟是谁?

      可最终,他只是极轻地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你怎么来了?”

      裴观野喉间一涩。

      那句“我再不来,你就死了”堵在舌尖,那些因他留下的绝情书而起的委屈与愤懑也在心底翻涌——

      临走时留下的那封书信,字字句句都在推拒,难道他的心意,在他眼中就如此碍眼,连多看一眼都嫌烦吗?

      谢桉自然懂他未说出口的怨怼,那封裴观野被大梁人接走疗伤、自己返回燕州时留下的书信,字字皆是“此后两清”的决绝,此刻成了横在两人间的刺。

      他望着裴观野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心尖猛地一揪,仓促别开脸,避开那道灼热又受伤的目光,不敢再与之对视。

      “谢今绥。”裴观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上前一步,试图握住对方的手,却被谢桉微不可查地避开。

      这细微的动作像针般扎在裴观野心上,谢桉却像是没看见,低声道:

      “你在大梁安稳疗伤便是,燕州是龙潭虎穴,何必非要来赴这场杀局?”

      裴观野怔住,随即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执拗:“那你又为何回来?明知此处凶险,却还要孤身涉险。”

      “我的家在这。”谢桉垂着眼帘,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身下的毛皮褥子,避开了他话里的深意。

      裴观野却不肯放过,他俯身逼近,目光牢牢锁在谢桉侧脸上,一字一句道:“我不一样。我来,是因为我的心上人在这。”

      这句话掷地有声,震得谢桉浑身一僵,耳尖瞬间发烫。

      帐内的炭火似乎更旺了些,暖意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悄漫过两人间的隔阂。

      裴观野没有再逼问,只是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的悲伤淡了些,转而化为一抹浅淡的温柔。

      他直起身,轻手轻脚地掖了掖谢桉身上的被褥:“你刚醒,身子虚,我去给你拿些温热的米粥来。”

      说罢,他转身掀帘而出,将帐内的寂静与谢桉紊乱的心跳,一同留在了炭火的光影里。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凛冽的寒气悄然侵入。

      谢桉正闭目忍着伤处的钝痛与阵阵袭来的虚弱,以为是裴观野取了食物回来,并未抬眼。

      然而,那落入耳中的脚步声却截然不同——较之裴观野惯有的沉稳,这脚步更轻,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难掩急切的节奏。

      他心头掠过一丝微诧,勉力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一道陌生的、包裹在夜行衣中的颀长身影立在榻前,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却难掩焦灼的眼睛。是那个在城下救了他的神秘箭手。

      四目相对,帐内空气仿佛凝滞。

      谢桉唇瓣微动,话语尚未出口,对方却已抬手,动作利落甚至带着几分决绝地一把扯下了蒙面黑巾。

      火光跃动,清晰映照出一张英挺而熟悉的脸庞——眉宇间染着北地风霜,眼底带着未曾掩饰的担忧与急切。

      沈昭珏。

      谢桉瞳孔微缩,瞬间了然。除了箭术超群、素有“穿云箭”之名的沈昭珏,还有谁能在那等距离,一箭精准地射中萧珩手腕?有那般不顾自身安危孤身闯入杀局的气魄?

      “你……”谢桉声音沙哑微弱,带着重伤后的气若游丝。

      沈昭珏却不等他问完,一步跨到榻边,半跪下来,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逡巡,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紧绷:

      “伤得如何?感觉怎样?”他的视线快速扫过谢桉臂上包扎的伤口,眉头紧锁,“那‘九转还魂散’可有效用?”

      “九转……还魂散?”谢桉怔住,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服用了这等传说中的保命圣药。

      他只记得昏迷前彻骨的寒意与剧痛,醒来后便是裴观野在身边,喂他喝了极苦的汤药。难道……

      沈昭珏紧紧看向谢桉,追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气息可还顺畅?”

      他这般情急,这般不顾自身暴露的风险,闯入此地,竟只是为了亲眼确认他的安危,确认那救命的药是否起了效用。

      谢桉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看着他衣襟上沾染的尘土与暗色血点,心中百感交集。

      是沈昭珏送来的药……是沈昭珏,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为他挣来了这一线生机。

      “……介游,”他终是唤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何苦……冒险至此。”

      沈昭珏因他这声低唤,身形几不可查地一震。

      他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却坚定地锁住谢桉,声音低沉而清晰:“别说这些。药有用便好。”

      他顿了顿,像是要将积压的话语尽数倾吐,“只要你无事,刀山火海,我亦来得。”

      帐内一时无声,炭火噼啪,映照着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沉重而温暖的气氛。

      沈昭珏心下了然,此地乃是非之地,断不可多作停留。他凝眸望向谢桉,目光沉沉,似藏千言——有关切的暖意,有痛惜的怅惘,更有一份斩钉截铁的决绝。

      下一瞬,他霍然起身,玄色面巾重又遮去容颜。

      “你好生歇息。”

      五字落定,再无半分迟疑。身影如暗夜惊鸿,一闪而逝,恰似来时那般,无声无息地消融在帐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谢桉望着帐帘上仍在微微漾动的残影,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故友留下的气息——既有寒夜浸骨的清冽,又有孤注一掷的灼热。

      他缓缓阖上眼睫,心底那片冰封已久的荒原,因这趟九死一生送来的救命药,因这折返确认的牵挂,悄然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似有微光正从裂口中隐隐透出。

      帐帘再次被掀开,沉稳的脚步声伴着食盒的轻微磕碰声传来。裴观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见谢桉睁着眼望着帐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松。

      他将粥碗放在榻边小几上,扶谢桉靠坐起来,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些许。

      “战况如何?”谢桉甫一坐稳,便低声问道,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裴观野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递到他唇边,语气平淡却笃定:

      “萧珩经此一败,折损颇重,短期内已无力组织大规模攻势。”

      他见谢桉抿唇不食,只得继续道,“郑毅已被生擒。

      萧珩此番元气大伤,就算他贼心不死,想要卷土重来,也得耗费许多时间。”

      谢桉闻言,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消散,反而追问道:“你带来多少兵马?”

      “我先率玄甲轻骑赶到,”裴观野将粥勺又往前递了半分,不容拒绝地看着他,“后续精锐不日即至,足以稳住燕州局势。”

      谢桉微微一震,抬眼看他,眼中带着惊疑:“大梁陛下……许你如此助我燕州?”

      裴观野与他对视,目光深邃,语气却轻描淡写:“是我自己的私兵。”

      帐内霎时一静。

      他自己的私兵,竟已到了足以影响一州战局的地步?

      谢桉心头巨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沉默地垂下眼帘,避开了那过于直接的目光,生硬地转开话题:“萧珩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要看详细的军报。”

      话音刚落,裴观野手中的粥碗“哐当”一声被重重撂在小几上,汤汁溅出些许。

      他猛地逼近,手臂撑在谢桉身侧的榻沿,将他圈在方寸之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与更深沉的东西。

      “谢今绥,”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想死是不是?”

      不等谢桉回答,他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想做的事,我帮你做。你想守的城,我替你守。”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谢桉眼底,

      “但你若不想等萧珩卷土重来时,还像现在这样只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就给我老老实实喝药、疗伤!”

      他的气息灼热,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谢桉牢牢笼罩。那话语中的决绝与潜藏的关切,如同冰与火交织,狠狠撞在谢桉心上。

      谢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压抑着汹涌情绪的眼睛,唇瓣动了动,最终,在那逼人的注视下,缓缓张开了口,默然接受了递到唇边的微温的粥。

      铅云虽未散尽,但连日笼罩城头的肃杀之气,终是因围城之困得解而淡去了几分。

      只是朔风依旧凛冽,卷着残雪,掠过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城墙,呜咽着,仿佛在祭奠那场刚刚逝去的血战。

      谢桉的伤势在裴观野近乎强硬的看顾与那“九转还魂散”的奇效下,稳定了下来。

      他左臂仍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在胸前,脸色也依旧苍白,但已能勉强下榻,披着厚重的大氅,在亲卫的搀扶下,缓缓行走在邺都城头。

      目之所及,满目疮痍。坍塌的垛口正在加紧抢修,凝固发黑的血迹渗透了墙砖的缝隙,空气中除了冰雪的寒意,依旧弥漫着一股无法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伤兵营里人满为患,压抑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存粮依旧捉襟见肘,即便裴观野带来的补给缓解了燃眉之急,但漫长的寒冬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依旧像沉重的枷锁,套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与之前绝望的死寂不同,城中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活气,以及一种由外援带来的、微弱的希望。

      裴观野麾下那些黑衣玄甲的骑兵,纪律严明,沉默地协助着城防修缮与秩序维持,

      他们带来的不仅是兵员和粮草,更是一种强大的威慑,让城内残余的萧珩暗探不敢妄动,也让惶惶的人心逐渐安定。

      谢桉看着这一切,心情复杂。邺都暂时守住了,燕王府的根基得以保全,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这份保全,却系于裴观野一人之手。那份“私兵”所带来的震撼,依旧在他心中回荡。

      他从不怀疑裴观野的能力与野心,却未曾想,他在大梁的根基已深厚至此。

      “世子,风大,您伤势未愈,还是先回府歇息吧。”亲卫低声劝道。

      谢桉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城外远方。萧珩虽暂退,但正如裴观野所言,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次卷土重来,只会更加凶猛。而裴观野的势力介入,也意味着燕州乃至整个大夏北境的局势,将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回到临时下榻的、曾被战火波及略显残破的燕王府别院,还未踏入房门,便见裴观野负手立于庭中一株枯败的老梅下,玄色大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正听着麾下将领低声汇报着什么。

      见谢桉回来,他挥退了将领,转身走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谢桉被固定住的左臂上,眉头微蹙:“不是让你少走动?”

      “死不了。”谢桉语气平淡,绕过他,想往屋内走。

      裴观野却伸手,虚虚拦了他一下,并非触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城内防务我已重新布置,伤员安置与物资调配,也安排了人手协助。”他顿了顿,看着谢桉,“你眼下唯一要务,便是养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命令口吻,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专制的关切。

      谢桉抬眼,与他视线相撞。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前几□□问时的戾气与痛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

      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掌控。

      “燕州之事,我自有主张。”谢桉移开目光,声音里带着惯有的疏离,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尖锐。

      他知道,此刻的燕州,离不开裴观野的助力,这份认知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全然冷漠以对。

      裴观野闻言,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像是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你的主张,等你拿得动剑再说。”

      他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听不出情绪,“药在屋里,温度应该刚好。”

      谢桉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什么,沉默地走进了屋内。

      裴观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目光渐深。

      庭中枯枝在风中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知道,守住这座城,只是开始。

      真正的博弈,在朝堂,在更广阔的天下,而谢桉,是他绝不会放手的、也必须与之并肩的唯一人选。

      邺都的冬日依旧寒冷,但冰层之下,暗流已然改道,新的格局,正在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上,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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