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二十五日夜，天衍圣山的月光被一层薄雾笼罩，带着几分朦胧的凉意。
　　明光宗营地内，大部分帐篷都已熄灭灯火，只有中央区域的几座主帐还亮着微光，偶尔有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传来，随即又被寂静吞没。
　　营地外围的一处僻静角门，两个身影如同夜行的狸猫，悄然出现。
　　他们穿着不起眼的灰色劲装，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将面容深深隐藏在阴影之中。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即便刻意收敛气息，也难掩一身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他身后跟着一个稍矮些的年轻人，步伐略显紧张，时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两人，正是玄晶门的带队长老石渊，以及他的亲传弟子石磊。
　　当然，此刻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就是这里？”石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扫过眼前简陋却秩序井然的角门，门旁挂着一盏“明”字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师父，打听来的消息，说是从这里进去，能最快见到明光宗的马执事。”
　　年轻弟子，也就是石磊，同样低声回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屈辱。
　　就在三日前，天衍圣山论道大会的单人斗法中，他作为玄晶门寄予厚望的内门精英，竟被明光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炼气五层弟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游斗”方式耗光灵力，最终落败。
　　那场失利，如同一块巨石，压在玄晶门所有人心头。
　　石渊重重“哼”了一声，却不是针对弟子，而是针对自己此刻的行径。
　　想他玄晶门，乃是天衍圣山数得着的大宗门，门内金丹长老十数位，筑基弟子过千，何曾需要如此鬼鬼祟祟地来求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兴宗门？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自半年前，玄晶门后山的主灵眼开始出现灵气波动异常，输出的纯净灵气日渐稀薄，杂质却越来越多。
　　起初，宗门高层并未在意，以为只是暂时的地脉调整。
　　直到三个月前，灵眼输出灵气骤然减少三成，宗门库存的上品灵石消耗速度远超预期，弟子修炼进度明显放缓，甚至有几处重要的灵矿开采也因灵气不足而效率大跌，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为了维持宗门运转和弟子修炼，玄晶门不得不暗中高价收购蕴气丹和下品灵石，就像张奎之前汇报的那样。
　　但这终究是饮鸩止渴，灵石如同流水般花出去，灵眼的问题却毫无改善。
　　论道大会上，原本寄予厚望的弟子们，因为修炼资源的微妙变化和灵气供应不足导致的状态下滑，接连受挫，这让石渊和宗门内的其他长老们心急如焚，嘴上却依旧强硬，对外只宣称是弟子状态不佳。
　　“让开！”一声低喝从角门内侧传来，伴随着锁链轻微的“哗啦”声。
　　一个穿着明光宗制式服饰的年轻弟子探出头来，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短刀，警惕地打量着石渊和石磊。
　　“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可知我明光宗营地夜间不接外客？”
　　石渊身旁的石磊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块制作精巧的玉佩，递了过去，声音压得更低：“我等是……是从远方来的散修，有要事求见马文才马执事，还请小哥通传一声。
　　这是信物。”那玉佩并非玄晶门之物，而是石磊花了五块下品灵石从一个散修手中买来的普通身份玉佩。
　　守门弟子接过玉佩，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石磊和石渊一番，眉头微蹙。
　　这两人虽然刻意掩饰，但身形气度绝非普通散修。
　　他沉吟片刻，说道：“在此等候，我去通报。
　　若马执事不愿见，你们便速速离开，莫要自误。”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角门依旧虚掩着，并未完全关上。
　　他能感觉到周围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灵识扫过，虽然只是极淡的探查，却让他更加确定明光宗的防御远比表面看起来要严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了宗门，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脚步声再次响起。马文才在那名守门弟子的陪同下，快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警惕。
　　“是哪位深夜造访？马某便是马文才。”
　　石渊缓缓抬起头，斗笠的边缘依旧压得很低，他拱了拱手，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刻意的沙哑：“马执事，久仰。
　　我等冒昧前来，是听闻明光宗有位金先生，擅长……调理宗门内务，优化资源配置。
　　我宗……近日也遇到些类似清风谷的困扰，特来求金先生出山相助。”
　　他刻意避开了“能耗审计”这个词，而是用了更隐晦的说法。
　　马文才听到“类似清风谷的困扰”和“金先生”这两个关键词，眼睛微微一亮，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双手放松交叠在身前：“原来是这样。
　　只是金先生乃是我宗贵客，非宗主谕令，马某也不敢擅自做主。
　　不知二位是何宗门，可有信物？”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规矩还是要讲的。
　　石渊身边的石磊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上面刻着玄奥晶石纹路的令牌，递给马文才。
　　“我等来自玄晶门，奉石渊长老之命，恳请明光宗援手。”
　　马文才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一股精纯的土属性灵力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这令牌的材质和纹路，正是玄晶门长老级别的信物无疑。
　　他心中暗笑，果然是玄晶门。白天还在论道大会的看台上对明光宗弟子的“旁门左道”冷嘲热讽，晚上就派人偷偷摸摸地来求助了。
　　他将令牌还给石磊，脸上的笑容不变：“原来是玄晶门的道友，失敬失敬。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马某确实做不了主。这样吧，二位稍候，马某这就去禀报宗主。”
　　石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此刻的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任何多余的言语都可能显得尴尬。
　　马文才转身走向主帐区域，脚步轻快。他来到巫谐的主帐外，轻轻叩了叩帐门：“宗主，马文才求见，有要事禀报。”
　　“进来。”帐内传来巫谐平静的声音。
　　马文才推门而入，只见巫谐正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古籍，似乎在研读。
　　他躬身道：“宗主，玄晶门的人来了，就在营地角门，指名要请金先生去做‘能耗审计’。”
　　巫谐放下手中的古籍，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站起身，走到帐内的窗边，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轻轻拍了拍手：“哦？
　　玄晶门？他们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石渊那老顽固，终于肯低头了？”
　　“是的，宗主。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位气度沉稳，想来便是石渊长老本人，只是刻意掩饰了身份。
　　他们言语间颇为恭敬，显然是真的遇到了难处。”
　　马文才详细汇报。
　　巫谐转过身，目光落在马文才身上，双手背在身后：“这‘能耗审计’可不是随便做的。
　　清风谷是请，玄晶门……自然也得按规矩来。
　　马文才，你去告诉他们，金先生事务繁忙，若要请动，需得玄晶门拿出诚意。
　　第一，咨询费，五千块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第二，审计期间，我明光宗人员需得自由出入玄晶门各处，包括灵眼附近。
　　第三，审计结果出来后，是否采纳，如何整改，我明光宗不做强求，但审计报告的核心内容，我宗有权酌情参考。”
　　这三个条件，尤其是第二条和第三条，简直是直击玄晶门的要害。
　　自由出入各处，包括灵眼附近，这几乎是将宗门核心机密暴露在明光宗眼皮底下。
　　而第三条，则明摆着是要将玄晶门的“家丑”作为明光宗的“案例”。
　　马文才心中一惊，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玄晶门能答应吗？
　　他想了想，还是躬身应道：“是，宗主，弟子这就去回话。”
　　当马文才将巫谐的三个条件转述给石渊时，石渊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许久，帐篷外的风吹过，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土气息。
　　石磊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出声。
　　“好！”石渊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答应！
　　只是……关于自由出入灵眼附近，还请明光宗约束手下，不得随意窥探我宗核心秘法。”
　　马文才笑了笑：“石长老放心，我明光宗行事向来有规矩。
　　金先生的团队只会关注与能耗相关的事物，其他一概不问。”
　　“何时可以启程？”石渊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明日一早，待金先生准备妥当，便随二位前往。”
　　马文才说道，“只是，还请石长老明日以正式身份，派人前来‘邀请’，也好让金先生师出有名。”
　　这是要让玄晶门在明面上也承认这次求助。
　　石渊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可以。”
　　事情谈妥，石渊和石磊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马文才回到巫谐的主帐，将结果禀报。巫谐正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听到石渊答应了所有条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很好。
　　马文才，你去通知金晚晴，让她准备一下，明日卯时三刻出发，带上她最得力的人手。
　　告诉她，这次去玄晶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可是我们明光宗‘管理输出’模式，打开高端市场的第一单生意。”
　　“是，宗主！”马文才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躬身退下。
　　巫谐独自站在帐内，望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
　　玄晶门这尊“大佛”都低头了，其他中小宗门还会远吗？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心中畅快无比。这感觉，可比打赢几场斗法要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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