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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筠之灵位
三百多年了,金猊再次踏足清风观,这座隐匿在群山之中的神秘道观,外人轻易到不了此处。三百多年前白芨也带她来过一次这里,在抱月亭中与长居一同下棋,一下就是一天。她与长居接触的不多,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就看上了那棵枇杷树上结的满树黄澄澄的枇杷,跳上了树梢坐下开始摘枇杷吃,一吃也就是一天,吃完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光风霁月的长居,从亭子里抬起一张清秀俊朗的脸看着她笑了笑说:“你这神兽还真像一个人。”
金猊当时听了只是翻了个白眼,竟然说她像人,简直就是侮辱她,于是她把屁股对着他们继续躺着吃枇杷。长居去灵泽山的时候也是跟白芨下棋,金猊在一旁睡她的大觉,后来长居就渐渐不去了,她也来到了凡间,他们再也没有交集。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种场景。”金猊仰头看着那棵巨大的枇杷树,枇杷亭亭如盖,一如三百年前,只是物是人非。
卿云异常冷静,他走到灵堂后的棺木旁一掌推开棺材盖,陆神秀一剑架上他的脖子,狠厉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灵琐赶紧拉住陆神秀:“六神,你别冲动!”
卿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躺在棺材里的长居,看了许久,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嘴唇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双手轻轻地合上棺材盖,陆神秀也收回了剑。
“谁干的?”卿云沉声问。
“不知道。”
陆神秀说出这三个字忽然觉得头痛欲裂,想起昨天晚上那个黑衣人,一幕又一幕,想起他诡异猖狂的笑,心里燃烧着无边的怒火,“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他痛苦地捂着脑袋。
“六神!六神!”灵琐看到陆神秀眼神涣散,像是要走火入魔一样,“不好!六神!你冷静一点!”灵琐忽然想起他之前教自己念的净心神咒,她赶紧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陆神秀的呼吸竟然真的缓慢了下来,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他看到眼前的灵琐一脸担忧的模样千疮百孔的心又升起了愧疚,他放下手握住灵琐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对不起,我没事,别担心。”
他扯了扯嘴角,艰难地想露出一个笑脸,可实在太难了,这样的面具此刻他实在是戴不上了。
灵琐看着他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反手握住他。
卿云坐在山顶的一棵树上,看着山下郁郁葱葱的山林,山与山之间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今天的阳光怎么这么好?好的让人心烦意乱。他盘腿坐在草地上,面前放着长居的酒壶,树影拂动,叶片摩挲的声音筛着阳光的碎片洒在酒壶上。他就这样看着酒壶,好像长居还在,直到现在他还觉得他没有死,甚至在他眼里他始终是那个穿着蓝色道袍倒挂在树上伸开双臂在水中用手钓鱼的少年。
卿云闭上眼睛拳头紧握:“我会为你报仇的,时筠。”
白藏将韩茜放回了她家里,好在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被食髓妖完全吃干净,青岚还能尽力救她一命,只是在救她的时候青岚忽然捂住心脏,脸色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是不是太强行了?要是不行就别救了。”白藏说着就要拉开韩茜,青岚却摇摇头,阻止了白藏,“不是,只是突然心脏刺痛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事,我能救她,我已经造了不少孽了,我总不能让这个无辜的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她说完就继续施法救她。
白藏沉默不语,青岚还不知道长居,她的那个时筠只有六个月的寿命了。
算了,还是不告诉她好了。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过早地悲伤痛苦罢了。
反正他们现在也是生离,与死别又有何区别呢?
白藏转身就往清风观飞去,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一去会怎样后悔他救下身后的这个女孩。
这一天风很大,清风观院子里的一棵紫薇花树被风吹得落了满院子的粉紫色花朵,铺在院子里像一块粉紫的地毯。白藏抬脚踩在那些花朵上,眼前刺目的白布被风吹起,大殿之中那一块牌位让他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
不可能的,明明还有六个月,怎么会现在就死了呢?
白藏抬腿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灵堂里看着那块牌位,身后是呼呼的风声灌进他的袍子,粉紫色的花朵被风席卷着漫天飞舞,与飘飞的白布一起,灵堂里也飘进了许多,一朵一朵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静止不动。
“是谁?”白藏问。
一旁跪着烧纸的陆神秀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缓缓说:“不知道,裹着黑袍,我没能杀了他,被他逃了。我要杀他的时候一大群的三头黑鸟跑出来救了他,那些鸟与我们在东海边的那座山里见到的一样。”
“东海边,三头黑鸟……东海边……”白藏低声呢喃着,神情变得严肃。
灵琐想了想说:“那些鸟本来就很邪门了,竟然还有人能驱动它们,那个人一定不是妖就是魔。”
金猊穿着黑色的长袖连衣裙,她从未穿过这样深沉的颜色,她不喜欢黑色,也不喜欢葬礼的音乐,吹吹打打,那么喜庆热闹,可是谁会在葬礼高兴呢?那些齐聚一堂吃喝谈笑的人真的在为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感到伤心吗?他们真的感受到了那个人的离别吗?金猊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灵堂里的牌位,上面写着:长居真人方时筠之灵位。
“原来,你叫方时筠啊。”金猊轻轻说道。
还好,这里没有那样喜庆的乐曲。
陆神秀一直守在灵前,不眠不休,晚上,只有昏暗的烛火在他脸上跳动,灵堂里只有他和灵琐两个人,白藏来了又走了,卿云走了也没回来,金猊也走了,只剩灵琐还在他身旁。陆神秀靠在墙边坐着,灵琐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一夜坐到天亮。
半夜打起了雷,夏夜的雷声总是来的那样突然,那样的响亮又嚣张,雷声过后就是一场瓢泼大雨,好似一个小孩子嗷嗷大叫了几嗓子之后忽而响亮地大哭了起来,泪水肆意横流,源源不断,夏夜的雨也是如此。这场滂沱大雨浇的院子里的紫薇花都抬不起头来,花朵都被打落在地,一时间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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