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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
小浈回到陆地上时,守在入口的三名工作人员仍然在原地待命,稍微相熟一些的保罗眼见形势不太对劲,欲想问问小浈是不是玩得不开心,但对方显然不想搭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上方的山丘之上。
送她们来的那架直升机不见了踪影,小浈被焦虑支配,蹲在原地,毫无意义地用手揪着地上茂盛的草叶。
她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过极端,对门净玄是不是也太过残忍。
因为她很难过,只要想到他,她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在震颤。
这种感受让她难以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浈的手指抠着维系草根生命的泥土,指甲的缝隙里已经被泥土填满,甚至泛起隐隐绰绰的疼痛感。
等门净玄来到她身边时,小浈的所有举动都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像一个只会重复指令的机器人,反复地抠着泥土。
“抱歉,小浈。”门净玄整理好自己脱轨的情绪,伸手将小浈从地上抱起来,“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
小浈一言不发,门净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原谅,但看样子,小浈好像很累。
“我不该逼你的,对不起。”门净玄将她散落的头发勾向耳后,温声安抚她,“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回家睡觉?”
他用衣袖擦去小浈手上的湿泥,然后牵起她的手,无法再继续之后的安排,拨电话让下属将直升机开回来。
小浈像是电量耗尽,双眼空洞地将视线落在某个地方,机舱里,道路中,天花板上。
至于何时坠入睡眠,她也不太清楚。
第二天凌晨五点,小浈因为牙齿咬合太紧张而转醒,她愣了愣,然后坐起身,看着旁边同样睡得不太好的门净玄,她又躺了回去。
她睁着眼睛看了天花板许久,直到门净玄醒过来,她才翻身下床,去浴室洗漱换衣服。
两人分外默契地将观光隧道里的一切都掩盖过去,门净玄送她去了学校,小浈在车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拿上电脑包下车。
不过一步三回头,最后看不见那辆车,小浈才收回视线,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上午。
巫哀在午餐时问她周末过得怎样,小浈说了一句“就那样”敷衍了过去,泽罗打字告诉她事情的进展:大概就这两天了。
小浈点点头。
“小浈…你真的要这样吗?”巫哀的目光难掩担忧之意,又说:“我不是在劝你,我只是觉得…算了。”
小浈说:“我会规划好的。”
巫哀见她主意已定,确定再无回旋的余地后,也没再说什么了。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小浈回了教室,同桌在座位上,见她回来,不禁说:“…伊浈,下午的热武器使用课程好像会开始进入步枪实践了,你有练过吗?”
小浈:“这样啊。”
她已读乱回,同桌被她的掉线回应逗笑,又道:“我在周末预习了一下,是一把M4,后坐力好强。”
“哦。”小浈说,“但步枪的后坐力没有狙击枪那么强啊。”
同桌眼睛亮了:“你练过吗?”
小浈波澜不惊道:“我瞎说的。”
她三两句终结话题,但这样的对话她向来都提不起兴趣,所以表现得轻飘飘的,也不管同桌会不会因此而难堪,拿出电脑摆弄了好一阵子,敲键盘的手指又顿住。
小浈扭头看了一眼同桌,后者在做上午布置的生物作业,她拿出纸笔写了一句话,然后戳了戳同桌的手背,将纸推过去。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同桌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谢谢。”小浈接过手机,找到短信,输入了一串数字后开始编辑信息。
对方回复很快,小浈继续编辑下一句,这样的沟通仅仅持续了五分钟,她确认好对方的表述,然后将所有短信,包括回收箱里的相关短信都删除后才还给同桌:“谢谢你。”
“不用谢,小事而已。”他摆摆手,在小浈低头看电脑时,他重新打开短信界面,发现里面只有自己的相关讯息,小浈的所有相关都被删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失望地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继续埋头写作业。
而身旁的小浈也不急不缓地收敛余光。
下午的热武器使用课程开始前,更衣室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小浈的手里拿着重新订做的作战服,再抬头看看周围的女同学,她们嗅闻着作战服的洗涤气味,轻快道:“还是洗过的!天呐!学校这也太贴心了吧!”
小浈低头看着作战服,进了一个隔间,换衣服时也没忍住闻了闻,嗅到了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和她校服的味道一样。
她将这阵恍惚迅速移除身体,利落地换上作战服,然后形只影单地往二区靶场。
待所有学生集合完毕,赛任娜教授已经清点好本次上课所需的枪支弹药,负手而立,让同学们依次报数确认人数无误。
小浈应赛任娜教授的指示对弹匣进行装弹处理,脚边忽然滚落一颗子弹,她分神看了一眼,右手边跑过来一个同学将子弹捡起来。
是她的同桌。小浈没有预兆地与他对视,后者的表情露出了些许的尴尬,大概是为他口中的预习而感到抱歉。
期间没有产生任何交流,小浈平淡如常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落在手中的弹匣之上。
学习步枪弹匣装弹后,赛任娜教授开始讲解开枪站姿、握枪技巧以及如何压制后坐力。
小浈抬起手,指尖在喉咙处停了一下,然后手臂垂下,静静地望着前方的纸靶。
赛任娜教授问:“有没有同学愿意尝试一下?”
队伍里有几个人举起手,小浈看着那几人应声站出去,赛任娜教授侧身站在一位女同学的身旁,扬声为她及其他同学说明握枪要领。
小浈捻了捻指腹,在那个女同学开枪的同时,趁赛任娜教授来不及注意其他,她静悄悄地走到置物台前,模仿着身侧一个男同学,举起课中讲解的AKM突击步枪。
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但注意力都集中在赛任娜教授那边,担心自己,也无暇顾及她。
赛任娜教授退步至后方,“OK,先尝试着扣动扳机,一下就行。”
她凝视着瞄准着纸靶的几位同学,这才发现小浈的位置变化。
但赛任娜并不担心她,她见识过小浈的枪法,而这个类型的枪支并不在新兴变革的行列之中,击发机构属于基础类型,所以相较于忧虑她的技巧,赛任娜更倾向于期待。
小浈对于步枪的使用会不会比手枪逊色。
赛任娜站在后方,逐一观察着学生的握枪姿势,谨防任何风险产生。
五个枪口通通举起,有人率先击出第一发子弹,赛任娜下意识将视线落在纸靶上,正好错过了小浈的打量。
还未等她看清纸靶的环数,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接连不断,赛任娜听见有人发出尖叫,她迅速侧头,看见小浈蹲在地上,手中端起的那把AKM突击步枪落在她的脚边。
而她则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一缕鲜血从指缝溢出,顺着手背淌进衣袖。
“这什么情况?!”赛任娜教授尖锐的声音在靶场突出,她快步跑向小浈的身边,蹲下去查看她的情况。
后方有一个女同学站出来,抖着声音说明方才的情况:“伊浈的握枪姿势不对,她把枪托放错了位置,后坐力好像冲击到了喉咙…”
“是这样吗?伊浈同学!”赛任娜教授握住小浈的手腕,探头查看她的喉咙,目前小浈的喉咙还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不知道甲状软骨有没有裂。
小浈双手握成拳,面无表情,若不是她将蹲姿换成坐姿,赛任娜还真以为她失去痛觉。
枪托由后坐力撞击喉骨的滋味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忍受,喉咙里的血混合着口水通通往外淌着,根本无法吞咽,光是试探都叫她痛得钻心。
小浈缓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将其覆在赛任娜教授的手上,瞳孔转动着看她。
就这一眼,赛任娜就了然了。
她是故意的。
赛任娜的脸色陡然沉下去,并不认同小浈的行动——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用着略带斥责的目光看着小浈,然后站起身,宣告下课:“今天的课程就先到这里,大家去换好衣服回教室,我会立刻通知范特勒教授,别让我发现你们乱跑!”
小浈也跟着站起来,忍着喉咙的疼痛,尽量不转动脖子,去打量同学们的脸色。
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震惊、欣喜以及埋怨。
紧接着赛任娜教授便带着她离开,往医务室走去。
走出校场时,她挂断了与范特勒教授的通话,然后又拨通了门净玄的号码,在电话接通之前,她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小浈无法用言语回答她的任何疑问,她只能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听筒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教授你好。”
“门先生,伊浈同学在课间发生了意外,她的喉咙因为操作不当受伤了。”赛任娜一个头两个大,神色焦愁,“我正带她去学校的医务室。”
“什么?!”听筒响起大声的质疑,不过很快,对方稳住情绪,道:“我马上来。”
通话被单方面挂断,小浈向赛任娜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需要手机。
赛任娜眉心紧锁,将手机交到小浈手里,后者的手指轻抖,在备忘录里打字:教授,很抱歉,不过我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
她给赛任娜看,然后又打字:我不能与你说清缘由,不过我会和他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不会牵扯到你的。
小浈复又写:抱歉。
随后又删掉,才将手机还给赛任娜。
赛任娜看着变成一片空白的备忘录,再一次感到心累。
她的一切疑问都被小浈扼制在口中,既然不会得到回答,再追问也无济于事。
两人抵达医务室不久后,门净玄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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