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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老宅深处的一间私密书房内,靳国栋刚刚接完一个电话。
他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怎么回事?说清楚!”他几乎是低吼着对电话那头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
电话是靳明远的助理打来的,声音焦急而惶恐:“董事长……明远少爷他……他出事了!就在临江大桥上!他处理完公司紧急事务后,为了赶回订婚宴,车速可能有些快,结果……结果被一辆失控的公交车撞上,连人带车……掉进江里了!现在搜救队正在全力打捞,但是……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靳国栋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高大的身躯猛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一旁的靳斯羽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爸爸!您没事吧?”靳斯羽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急切地问道,“哥哥……哥哥他怎么了?”
靳明远……他寄予厚望、倾力培养的继承人,靳家未来的支柱,竟然在订婚当日遭遇如此横祸?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让靳国栋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他胸口一阵剧烈翻涌,呼吸困难,连忙用颤抖的手从口袋中取出速效救心丸,塞了几粒到舌下,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会儿,煞白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一丝血色。
“明远……他出车祸了,掉进了江里……生死未卜……”靳国栋的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酷,属于商界巨擘的决断力瞬间压倒了心中的悲恸。
“听着,”他声音斩钉截铁,“这件事情,必须立刻全面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媒体知道出事的是明远!否则,瑞峰集团的股价必然受到毁灭性打击,我们与陆家刚刚达成的合作也可能出现变数!”他顿了顿,语气森寒,“立刻加派人手去搜救现场,动用一切资源,给我盯紧了!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董事长!”助理在电话那头连忙应下。
靳国栋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靳斯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充满了忧虑:“爸爸,那……今天的订婚宴怎么办?已经邀请了这么多合作伙伴和媒体朋友,如果哥哥……他不出现的话,很难不引人怀疑,到时候流言蜚语恐怕……”
靳国栋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般射向靳斯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订婚宴必须照常举行!而且必须顺利举行!”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我们和陆家的合作正处于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出现任何差池!既然明远来不了……”他的目光在靳斯羽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下达了命令,“那就由你去!你去和苏婉完成今天的订婚仪式!”
靳斯羽脸上适时的露出惊讶和为难:“可是……爸爸,婉婉她……她会答应吗?这……”
“她会答应的!”靳国栋打断他,语气带着久居上位的笃定,“苏婉是个识大体、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轻重缓急。现在,维护苏靳两家的共同利益,避免股市动荡,才是最重要的!你去,把苏婉和她父母请到这里来,我要亲自跟他们谈。”
“好,我这就去。”靳斯羽低下头,恭敬地应道。在他转身退出书房的瞬间,背对着靳国栋的脸上,那原本写满担忧的嘴角,难以自控地、极其细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那弧度快得如同错觉,却带着一丝冰凉的得偿所愿的意味。
很快,在靳家老宅一间隐秘的私人会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苏婉和苏振邦、林秀雅并排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对面是面色沉痛而严肃的靳国栋和看似忧心忡忡的靳斯羽。
靳国栋用沉痛的语气,简单说明了靳明远遭遇车祸、下落不明的噩耗,以及此事可能对两家商业帝国造成的冲击。
“……情况就是这样,非常突然,我们也无比痛心。”靳国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是,为了稳定局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和猜测,为了我们两家企业的数千员工和无数股东的利益,今天的订婚仪式……不能取消。”
他看向靳斯羽,继续说道:“现在这个情况,订婚仪式只能由斯羽暂时代替他哥哥完成反正请柬上没有写明两人的名字,即使换人,外人也看不出什么,这是目前唯一能稳住局面、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苏家和靳家的股市不会暴跌,我们两家的合作也能继续下去。”
苏振邦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难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但商人的本能让他迅速权衡利弊。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靳斯羽,语气沉重:“斯羽,你们家的情况我现在了解了。从商业角度,苏氏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会全力配合稳定局面。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儿,“订婚这件事,毕竟是两个孩子的事情。斯羽,我想问你,如果由你代替明远和婉婉订婚,你会……好好对待婉婉吗?不会因为今天这特殊的情况,日后就轻慢了她吧?”
靳斯羽立刻站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诚恳,他看向苏振邦,又深深望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苏婉:
“苏伯父,苏伯母,实不相瞒……”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坦诚,“我……我一直是喜欢婉婉的。当初分手,是她提出的,我虽然尊重她的选择,但内心……从未真正放下过她。请您二位放心,也请婉婉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婉婉,珍惜她,保护她!绝不会因为今天是因为哥哥出事我才代替他,就对婉婉有丝毫的冷落或轻视!在我心里,能有机会和婉婉在一起,是……是我不敢奢望的幸运。”他的话语情真意切,目光灼灼,几乎要让人相信他的真心。
说完,他转向苏婉,缓缓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身,以一种近乎仰望的姿态,握住了她冰凉而微颤的手,目光充满了祈求与承诺:
“婉婉……”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不合时宜,哥哥他……但是,为了两家,也为了不让今天的宴会变成一个笑话……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和我完成今天的订婚仪式吗?我发誓,会用我的一切对你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婉身上。
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蝶,晶莹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她精美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湿痕。她沉默了许久,那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最终,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了看一脸期盼的靳斯羽,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父母和靳国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愿意的。”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知道该怎么做……明远哥哥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靳家和苏家的企业因为这件事受到重创。这样做……对大家都好,我……明白的。”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深明大义的委屈与牺牲,让人动容。
“好孩子……委屈你了。”靳国栋看着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赞赏,又似是怜悯,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苏婉连忙摇摇头,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系的,靳伯伯……我明白。”
不久之后,订婚仪式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伴随着悠扬的婚礼进行曲,正式开始了。
当苏婉挽着苏振邦的手臂,一步步走向宴会厅前方时,当聚光灯打在她和站在那里的靳斯羽身上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许多不知内情的宾客,看着台上这对“新人”——苏婉一身粉裙娇美动人,靳斯羽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两人站在一起,容貌登对,宛如璧人,纷纷献上由衷的祝福。
没有人知道,这光鲜亮丽的喜悦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与无奈的妥协。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阴差阳错之下,绕了一大圈,苏婉最终还是和靳斯羽站在了这订婚的舞台上。
靳斯羽牵起苏婉的手,他的掌心温热甚至有些汗湿,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一下下撞击着胸腔。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生怕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再次从指尖溜走。他的目光灼热地落在苏婉身上,充满了占有的喜悦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满足。
按照流程,订婚宴上有新人开舞的环节。舒缓的圆舞曲响起,靳斯羽优雅地搂住苏婉的腰,引领着她滑入舞池中央。苏婉的身体有些僵硬,心神不宁,脑海中不断闪过电视新闻里冰冷的江水、漂浮的碎冰蓝玫瑰,以及那无人接听的电话忙音。一个恍惚,她不小心踩到了靳斯羽光亮的皮鞋。
“对不起……斯羽哥哥。”她连忙道歉,声音低低的,带着慌乱。
靳斯羽非但没有介意,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柔情:“没关系的,婉婉,一点都不疼。能和你订婚……真好!真的很好……”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得偿所愿的喟叹。
而在无人可见的冰冷江底,黑暗与寒冷吞噬着一切。那辆扭曲变形的黑色轿车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棺椁,沉在淤泥之中。
车内,早已没有空气。
意识模糊的靳明远,凭借最后一丝求生本能和强大的意志力,用不知道何处来的力气,终于砸开了变形的车窗。刺骨的江水瞬间涌入,巨大的压力差几乎将他撕碎。
他奋力地从车厢裂缝中挣扎出来,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刺穿着他的皮肤和神经。肺部的空气早已耗尽,极度的缺氧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
就在这混沌的黑暗中,他看到了那些飘散在周围、缓缓下沉的碎冰蓝玫瑰花。那蓝白相间的颜色,在幽暗的水域中,如同最后一点指引方向的星光。
那是他要送给婉婉的花……是他承诺的星辰与大海……
他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一朵,仿佛抓住它,就能抓住那个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的女孩,抓住那份唾手可得的幸福。
然而,冰冷的河水无情地掠夺着他体内最后的温度和力气。他的手指徒劳地划过水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蓝白色在眼前飘远、消散。
力气如同退潮般迅速从身体里流走,冰冷的窒息感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层层缠绕上来。他的意识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苏婉穿着粉色裙子、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的瞬间……
他的身体,不再挣扎,如同断线的木偶,随着暗流,缓缓地、不断地向着更深的黑暗深渊沉沦下去。
江面之上,订婚宴的音乐与欢笑,如同来自另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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