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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渐渐散去,慈宁宫的琉璃瓦映着最后一抹霞光。穆额齐照例来请安,刚踏入殿内便察觉今日气氛不同往常。
宜妃正坐在太后下首的紫檀绣蹾上,眉眼间竟是数日未见的明媚笑意。
“给皇玛嬷请安,给母妃请安。”穆额齐规规矩矩行礼,眼角余光瞥见宜妃今日特意穿了件石榴红宫装,发间那支丹凤衔珠步摇随着她说话轻轻晃动,崭新璀璨。
“今儿个倒是巧了。”太后含笑示意穆额齐近前,“你母妃正有好消息要说呢。”
宜妃单手捂唇,指尖的珍珠护甲泛着温润的光泽:“奴才是来给太后报喜的。明霜那孩子有了身孕,今早太医刚诊出来的,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了。”她说话时眼尾的细纹都舒展开来,“这孩子倒是争气,这才大婚半年就有了好消息。”
穆额齐闻言一怔,随即真心实意地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她想起明霜上月还与她抱怨九弟管得严,连熬夜看话本都管,那会她也跟着义愤填膺,遇到好话本,不通宵看完,哪里睡得着啊!如今只想说一句:幸好九弟管得严。
太后捻着佛珠,语气温和:“既是喜事,就更要仔细着。哀家记得明霜那孩子身子骨弱,前些时日还染了风寒。”
宜妃忙道:“皇额娘放心,臣妾已经拨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料,定不会让老九媳妇有半点闪失的。”
宜妃眉飞色舞地说起明霜的近况,语气里满是即将抱孙的欣喜。自佟佳氏晋了贵妃之位后,宜妃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开怀。如今九福晋有孕,她仿佛又找回了往日的精气神。
穆额齐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茶盏上的如意纹。她比明霜还早一个月大婚,如今好友率先有孕,说不羡慕是假的。
待宜妃离去,殿内一时静默。太后缓缓拨动着佛珠,目光落在穆额齐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穆额齐依言上前,在太后的身边坐下。太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和:“方才宜妃在,有些话哀家不便多说。”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皑皑白雪:“哀家这一生,未曾生育过子女。”
穆额齐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太后。太后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当年先帝驾崩,哀家也不过二十出头。”太后缓缓道,“宫里多少人都觉得,一个无子的太后,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殿内炭火噼啪作响,太后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可你看,如今哀家不是好好的?皇上待哀家至孝,宫妃、皇子公主们也都敬重有加。”
穆额齐轻声道:“皇玛嬷宽仁,自然得众人敬重。”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想说这些,不是要你学哀家。只是要你知道,这世间女子的价值,从来不在生儿育女这一件事上。”
她伸手从案几上取过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这是哀家年轻时戴的,如今赏给你。”
穆额齐连忙起身要谢恩,却被太后按住:“哀家知道你和老五感情好,这就比什么都强。子嗣的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太后的手温暖而柔软,穆额齐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背一直传到心里。
“明霜那孩子有孕是喜事,你该为她高兴。”太后语气慈爱,“但也不必因此自苦,也不必去吃什么生子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急不得。”
穆额齐眼眶微热,低声道:“孙媳明白。”
“好孩子,”太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转头吩咐阿林嬷嬷:“去把前儿进贡的几盒上等的燕窝取来,给五福晋带回去。”
“老祖宗……”穆额齐心口酸涩,老祖宗是真的心疼她。
太后轻声道:“这世上的福分,原就不止一种,你如今这样,就很好。”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穆额齐心头一震。
回到府中已是华灯初上。穆额齐才踏进正院,就看见胤祺蹲在院中石灯旁,正拿着一根孔雀翎毛逗弄汤圆。小雪团被他引得团团转,最后累得趴在地上直吐舌头。
“爷这是做什么?怎么又站在这风口上。”穆额齐忙上前抱起汤圆,小家伙立即委屈地把脑袋埋进她怀里。
胤祺站起身,掸了掸袍角:“屋里闷热,出来吹吹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却在她怀里的汤圆身上打了个转。
穆额齐爱惜地抚摸着汤圆柔软的皮毛,用手上的帕子擦拭它沾了尘土的爪子。汤圆舒服地眯起眼睛,在她掌心轻轻蹭着。
“爷还准备站多久?”穆额齐抬头看向胤祺,忽然注意到他鼻尖微红,说话时声音也比平日低沉,“可是吹了风着凉了?”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微烫。
“无妨。”胤祺轻咳一声,“不过是逗汤圆玩了一会儿,说话多了,有些干涩罢了。”
穆额齐却不放心,“我看未必。这些日子天寒,爷总爱在院中等我,这儿正是穿堂风最厉害的地方。”她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今日又在这儿逗汤圆,可是又站了许久?”
胤祺摸摸鼻子,不自然道:“不过是片刻工夫,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了。”
穆额齐不放心,转头吩咐闻慧:“去熬碗姜汤来,要浓浓的,再加些红糖。”又对胤祺道,“爷先回屋,去炕上歇着,我让人再添个炭盆。这风寒最是刁钻,若是发作起来可不是玩的。”
胤祺见她这般紧张,心里既暖又觉得好笑,只得依言跟在她后面进正院。汤圆似乎察觉到什么,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穆额齐的手。
穆额齐看着这一人一犬,无奈地摇头,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临进门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道:“闻敏,去找些柔软的料子来,要最透气吸汗的,适合夏日贴身穿的。”
闻敏应声而去。
胤祺不解地跟在穆额齐身后进了屋:“这才腊月,怎么就急着准备夏衣了?”
屋内暖意融融,炕桌上早已备好了热茶。穆额齐将汤圆放在暖炕角落的软垫上,胤祺站在她身后为她褪下沾着雪渣子的斗篷,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穆额齐在炕沿坐下,轻声道:“明霜有喜了,产期约莫在明年夏天。我想着先准备些婴儿的衣物。”她说着从针线篮里取出块红绸,“头一件,先做个小肚兜。”
胤祺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九弟倒是动作快。”他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熟练地挑起针线,“九弟知道了吗?”他的声音愈发沙哑,说完又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
穆额齐放下手中的针线,担忧地望着他:“我还是觉得爷这声音听着不对劲,待会姜汤来了定要趁热喝。”
说话间,闻慧端着姜汤进来。穆额齐亲自接过,试了试温度,递到胤祺手中:“快喝了发发汗,把这股寒气压下去。”
胤祺接过碗,热气氤氲中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他慢慢将平日最厌烦的姜汤饮尽,额角迅速渗出细密的汗珠。
笑着说:“今日的姜汤入口回甘,还可以再来一碗。”招来了穆额齐的一记白眼。
穆额齐瞪完人,取出帕子替他拭完汗,把帕子一扔,就不想理他了。
她自顾自地唤来云嬷嬷:“九福晋有喜了,咱们得备些贺礼。嬷嬷觉得送什么合适?”
云嬷嬷是宫里的老人,闻言笑道:“老奴记得库房里有些上等的血燕和阿胶,最是滋补。再配上些安神的沉香,给九福晋平日用着。”
穆额齐点点头:“就依嬷嬷说的办。再添两匹软和的云锦,给明霜做寝衣。嬷嬷可知道孕妇平日该注意些什么?我想写个条子一并送去。”
云嬷嬷细细道来:“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不能劳累,饮食要清淡,忌生冷……”
待云嬷嬷退下,穆额齐亲自提笔,在洒金笺上细细写下对明霜的叮嘱。从饮食起居到心情调理,字字恳切。写罢,她将笺纸折好,与礼物一并装入锦盒,命人即刻送往九贝勒府。
烛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温柔。胤祺静静地看着她笔走龙蛇,忽然道:“不必着急,慢慢来。”
穆额齐抬起头,对上他温和讨饶的丹凤眼,刚刚那股憋闷忽然就散了:“我知道。”
等到信笺写完送出去,她才垂首重新穿针引线准备做肚兜,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胤祺静静看着她熟练地将布料对折,剪出个小小的肚兜形状,针脚细密匀称,在领口处绣起祥云纹样。
“总要提前准备着。明霜性子跳脱,这些细致活计她向来不擅长。”她捻着丝线,声音轻柔又雀跃,“再说,这是我头一回做姨母呢。”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雪,簌簌地敲打着窗纸。炕桌上茶香袅袅,汤圆在软垫上睡得正熟,偶尔发出几声梦呓。
胤祺放下茶盏,忽然伸手轻轻按在她正在刺绣的手上:“咱们有的是时间,明日再做吧,仔细伤了眼睛。”
夜深时分,穆额齐被身旁不寻常的热度惊醒。伸手一探,胤祺的额头烫得吓人。她急忙起身点亮烛火,只见他双颊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在发高热。
“闻慧,”她急声唤道,“快去请府医!”又命小丫鬟打来凉水。
寝室内很快灯火通明。穆额齐拧了湿帕子,轻轻敷在胤祺额间。他烧得昏沉,眉心紧蹙,似是在与什么梦魇纠缠。她坐在床沿,一遍遍为他更换帕子,指尖偶尔掠过他滚烫的太阳穴。
胤祺在昏沉中微微蹙眉,下意识地追寻那抹清凉,干燥的唇擦过她的手腕。
穆额齐小心地扶起他,将温水一点点喂进他唇间。烛光下,他长睫低垂,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此刻显得格外脆弱。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梳理他汗湿的额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慰汤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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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今天没有时间做饭哈,大家凑合看吧~最近天冷,记得出门前喝个热水先暖暖身子,不要顶着风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