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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涛
他怎么知道?!
顾临溪只觉得自己寒芒在背。
寒玘看着顾临溪那个一脸惊诧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自然不会来多管你的闲事,”寒玘的语气淡淡的,“做事情一点也不聪明可不行。”
顾临溪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了,她是新坞最底层的孩子,也没怎么被上天眷顾过,自然没有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别人手里的打算,长公主的想法好则好矣,可是从来没有人做过,谁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长公主说失败了也就失败了,只要陛下不发话,谁敢说半个别的字,那她们呢?
她们这些跟着冲锋陷阵的小姑娘们怎么办?
失败了之后,通通不活了么?
寒玘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嗤笑,什么都还没做呢,倒是先想着要把自己的后路给留好了。
只不过,缩头畏尾乃是人之常情,他不在乎这人到底怎么想,但是,背叛昭阳这件事,这群人想都不要想。
“大人怎么会知道?”顾临溪面色看着严肃,“是殿下叫您去查的么?”
“新坞的粮对不上,”寒玘似笑非笑的,“这点事情哪里用得着专门去查,稍稍看一看就知道了。”
顾临溪实在是没想到寒玘居然还有这么个本事,垂下了眼。
寒玘一时也没开口,他不会在南疆久待,昭阳和伍行在朝中打擂台的事情难免牵连到他,到时候少不了是要回京的,昭阳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新坞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方便给他找个回京的借口,顺便吧新坞是女子当政的事情翻到明面上来,好给女子一个正大光明念书的机会。
只是这个她派来的新坞郡守能不能听懂,愿不愿意做这么件事儿,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想好了尽快给我回信,”寒玘懒得多说什么废话,语气还是极为和缓的,“若是想要去大雍的朝廷上试一试,我也好尽快安排。”
“如果殿下失败了呢?”
顾临溪是故意的。
她几乎有点恶劣的想,寒玘这个忠诚的狗腿子,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会暴露本性么?
“还没开始做,就已经想着殿下要失败了么?好吧,出于礼貌,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寒玘笑了一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我从来不信殿下会失败,她一定能做到的。”
昭阳殿下此刻颇觉头疼,这个伍行伍尚书,实在不是什么好处理的,海运的事情还没完,居然还折腾了点别的事情出来,真是让人觉得麻烦。
“陛下,臣有本要奏!”伍行不依不饶的,好像非要置昭阳于死地不可,“臣要要弹劾长公主殿下,勾结边将,侵吞军资,私贩军器于漠北诸部!”
咸平帝的手顿了一下,“伍卿啊,这件事情又是从何而来啊?”
确实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事情确实很奇怪,海运的事情尚且没有证据,哪能这么快就找到别的事情来?
“陛下,臣有证据!”伍行语气很是肯定,“长公主前往南疆之前,曾以‘改良边军械甲’为由,先后从兵部、工部调拨精铁八万斤、牛皮三千张、桐油五百桶、弓弦两万条。但是臣与兵部尚书上月巡视北境三镇,见边军所用,仍是旧式刀甲,破损处以皮绳捆绑,弓弦松驰。”
雍昭立在武官队列最前端,没有动。她只是缓缓抬起眼,望向伍行手中那本玄色封面的奏疏。
大概是寒玘给他的。
那本奏疏做的逼真,这种造假用的东西,大概只有寒玘会仔仔细细的做到这个份儿上。
真贴心。
可惜了,里面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假的。
“那些精铁、牛皮、桐油去了何处?”伍行当然不知道寒玘和昭阳的打算,只犹嫌不足,语气急促,好像真的有多么忧国忧民似得,“经臣查验,皆被殿下暗中转卖给了漠北的鞑靼商人!换回的不是金银,而是漠北战马五百匹,此刻就养在殿下北疆的私家园子里!”
昭阳突然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伍行说的那批东西她心里也有数,确实是她调到北疆去的。
那会儿她将将收到父皇手令,还以为京都出了什么大事,就急急忙忙回京来了,没有赶上那批东西入库,倒是给了伍行一个好借口了。
可是这件事情能闹到殿上来,就已经足够说明,北疆的儿郎并没有收到这个东西了。
昭阳基本算得上是武将出身,这点东西有多重要,大家心里都有数,这点东西也要贪吗?
是了,对于京都这群人来说,不算什么的。
那点火气却是不能光明正大摆到明面上来的,昭阳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真的是和寒玘越来越像了。
她轻笑了一声,语气淡淡的,“伍尚书说的,是一年前本宫亲自请旨,分三批调往朔方、云中、雁门三镇的那批军资?”
“正是!”
“伍尚书说,边军所用仍是旧械,新资未至?”
“千真万确!臣亲眼所见!”
“那正好,这段时间赶上北疆的那批将军们述职,想必他们都在京都,” 雍昭笑了一下,语气淡淡的冲着咸平帝行礼,“父皇,儿臣请旨,即刻传朔方节度使冯毅、云中镇守使孙广德、雁门关守将刘镇雄入殿。”
伍行脸色微变。
这群人确实都在京中,咸平帝的人刚出去不到半刻钟,人就给叫过来了。
大概是催的急,三人皆是一身风尘,甲胄未卸,跪地行礼时,还会发出点叮铃哐啷的响动。
“冯毅,”咸平帝帝免了三人的礼,“伍行弹劾昭阳私自扣留了调往你三镇的军资,可有此事?”
冯毅看着咸平帝,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尊敬的,“回陛下,并无此事。”
“那批军资,你们可收到了?”
“收到了。”
“既收到了,为何边军所用仍是旧械?这可是兵部尚书亲眼所见!”伍行并不信这个说法,语气尖锐,“冯将军,您可不能因为长公主在北疆征战多年,就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昭阳没有说话,只是在边上静静的听,听到伍行说这样的话,她其实还是挺想笑的。
原来伍行也知道她在北疆征战多年,那怎么她一回来,还是这幅模样呢?
“伍尚书看到的,是戍边卫所的常备军。至于那批新资” 冯毅侧头看了伍行一眼,顿了顿,“末将未曾下发。”
“为何!”
“因为不能用。”
伍行似乎是被这话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冯毅却没管他,从怀中取出一截断裂的刀身,锈迹斑斑,“这是兵部武库司拨往朔方的新刀之一。末将试刀时,砍了七根木桩,断了。”
“同期拨来的角弓。拉了不到五十次,弦崩,”冯毅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补充道,“新甲。箭矢三十步外可透。”
“这样的军资,末将敢下发吗?”冯毅看着伍行,话音有一点颤,“发了,是让儿郎们送死。”
“这、这不可能!兵部所拨,皆是上等军械!” 伍行脸色铁青,“怎么可能会……”
“上等?”一直沉默的孙广德忽然开口,截断了伍行的话音,“伍尚书有所不知,那八万斤精铁中,有三万斤是夹杂了矿渣的劣铁,那三千张牛皮,有一半是虫蛀鼠咬的次皮,那五百桶桐油,有三百桶掺了蓖麻油——刷在甲上,三日不干,沾尘即污。”
刘镇雄接话,这位年轻的守将眼中压着怒火:“末将查验过,那批弓弦,用的是江南生丝而非北地熟丝,生丝畏寒,漠北寒冬,一拉即断。伍尚书,您久居京都,可知边关腊月,弓弦断了意味着什么?”
昭阳垂着头,眼底漫上嘲讽,伍行怎么会知道呢?
就算知道,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又糟蹋不到他身上去。
殿中无人说话,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伍行的嘴唇哆嗦着,“这、这定是有人中途调换!是长公主她……”
“伍尚书,话可不能乱说啊。” 昭阳的声音轻轻,叫人背脊发凉,“按我朝律法,每批物资出库,兵部、工部、承运衙三方钤印;每至一处关隘,皆有守将验收签押;最终送达边镇,更有节度使亲笔回执。这些东西,可都是能在户部的册子登记册子里查到的,您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给我扣帽子了么?”
伍行一顿。
昭阳转向咸平帝,“父皇,儿臣请调户部的登记册。”
“准。”
户部的东西一惯整理妥帖,胡尚书彼时还没有上位,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册子。
伍行一时脸色煞白。
完了。
户部的人很快就就把当年的册子找了出来。
昭阳顺势接过翻开,语气平平,
“第一批,咸平二十年九月十八出京,押运官兵部职方司主事严焕。九月二十五过潼关,守将郑彪验讫。十月初三抵朔方,冯节度使亲收。
“第二批,咸平二十一年十月十二出京,押运官兵部武库司郎中张淳。十月二十一过雁门,守将刘镇雄验讫。十一月初一抵云中,孙镇守使亲收。
“第三批,同年十一月二十五出京,押运官兵部侍郎伍明……”昭阳顿了顿,“伍尚书,这位伍侍郎,是您的侄儿吧?”
伍行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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