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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许黎和谭雨泽的婚礼,像一场被银河吻过的梦。
那天,整个城市都仿佛屏住了呼吸。外滩的钟声提前半小时敲响,像是为他们的誓言让路。江对岸的灯光一寸寸亮起,拼成她的名字——“许黎”。
而他站在对岸,西装笔挺,像从少女漫画里走出的男主角,手里却攥着一张被她高中时期传给他的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还写着“以后你要娶我哦”。
红毯从老宅的石阶一直铺到江边,百米长,绣着他们一起走过的城市地图:北京胡同的糖葫芦、纽约中央公园的落叶、京都鸭川边的风铃……每一步都是他们十年爱情的注脚。
宾客们不是走着来的,是乘着一列复古铛铛车,车窗上贴着他们每一年旅行的合照,像一部移动的纪录片。
谭雨泽说誓词时,突然下起了太阳雨。他抬头笑,说:“你看,连老天都嫉妒我。”
许黎哭着把捧花砸向他——那束花里藏着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地铁时她偷偷摘下的他袖口的一粒纽扣,被她藏了九年,如今缝在了婚纱内衬,贴着心跳的位置。
晚宴在黄浦江的一艘百年邮轮上,甲板被改造成玻璃温室,种满了她最爱的白色风信子。乐队是她学生时代暗恋过的学长。
如今成了知名大提琴家,拉的第一首曲子却是她18岁写给谭雨泽的烂俗情歌——当年被他录在手机里,循环了三千多遍。
宾客们举杯时,无人机拼出一句拉丁文:“Amorvincitomnia.”爱征服一切。
最后一盏灯熄灭前,谭雨泽突然抱着她跑到船头,像《泰坦尼克号》那样,却不是为了浪漫——他让她闭眼。
下一秒,整条江的灯同时亮起,从上游到下游,连成他们第一次吵架时她气话里说的“除非你让全上海为我点灯”。
而此刻,她睁眼,泪光里倒映着千万盏灯,像一场倒流的流星雨。
灯海亮起的第七秒,许黎突然踮脚吻住了谭雨泽——不是仪式里那种被宾客起哄的吻,是带着糖葫芦味、中央公园落叶味、京都风铃声的吻。
像要把十年光阴嚼碎了咽进彼此身体里。邮轮的汽笛恰在此刻拉响,声波震得玻璃温室簌簌作响,白色风信子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反向飘雪。
谭雨泽尝到她唇上咸涩的泪,忽然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径直穿过目瞪口呆的宾客。
大提琴声骤停,学长弓弦一抖,拉出《婚礼进行曲》的变调——把庄严的4/4拍偷换成3/4的华尔兹,于是整个甲板开始旋转。
许黎的婚纱裙摆扫过风信子,花瓣沾在裙撑的暗纹上,变成一幅会走路的浮雕。
他们闯进邮轮底层的厨房。厨师正给千层蛋糕浇最后一层焦糖,谭雨泽伸指刮走边缘的糖霜,抹在许黎耳垂——那里有一颗她成年那天他陪她去打的耳洞。
当年怕疼,现在却成了糖霜最好的落脚处。“甜吗?”他问。许黎张嘴咬在他腕骨上,留下一排细细的牙印:“没有你十七岁打完球,用这只手递给我的冰可乐甜。”
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原来无人机群并未解散,反而俯冲到江面,用红色激光在水幕上投影——是2013年他们翘课去看的那场《星际穿越》的片段:墨菲书架上的手表指针在颤动。
当时许黎说“如果爱有形状,大概是五维空间里的莫比乌斯环”,此刻江面的水幕正把这句话用摩斯密码打出来,邮轮栏杆上嵌的感应灯接收到信号,立刻把整句话转译成光,投在许黎的锁骨窝。
她那里刚好有一颗朱砂痣,像被命运点下的逗号。
谭雨泽突然单膝跪下,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生锈的易拉罐拉环。
那是高三那年许黎随手抛给他的,他后来用502胶水把缺口磨平,内侧歪歪扭扭刻着“Marryme”——当年刻完发现刻反了,倒像mirror的缩写。
此刻他把拉环套进她无名指,尺寸竟刚好卡住那枚价值百万的钻戒。“合法了,”他笑着说,“现在可以把你藏进我的五维书架。”
许黎却猛地抓住他衣领,把人拽向救生艇甲板。那里挂着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地铁时,她偷拍他打瞌睡的拍立得——照片里他嘴角沾着薯片渣,背面是她当时写的“未来老公”。
此刻她把这照片塞进救生艇的密封罐,又扯下自己头纱一起塞进去。“如果明天世界沉没,”她喘着气,“至少地铁上那个混蛋得陪我漂流。”
谭雨泽愣了半秒,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停在桅杆上的夜鹭,鸟群掠过无人机群时,激光幕布瞬间碎成满天星屑——像有人把银河的保险丝拔了。
最后一架无人机坠落前,投下一张二维码,扫进去是网盘链接:里面只有1个G的音频,标题叫《争吵合集2015-2023》——从“谭雨泽你袜子又扔我化妆包”到“许黎我出差三天你把我游戏存档删了”。
全部高清无损。许黎边笑边哭,指甲陷进他后背:“你变态啊?”“嗯,”他吻她发旋,“攒了十年,今晚终于可以更新到‘婚后篇’了。”
远处外滩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00:00。新的一天法定开始,他们的婚书在民政局系统里自动盖章——谭雨泽提前黑了进去,把盖章时间改成了23:59:59,像偷了宇宙一秒钟。
许黎忽然伸手按下救生艇的释放钮,小艇“扑通”砸进江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婚纱内衬那颗藏了九年的纽扣。
纽扣上的地铁线路图遇水显影,浮现出他们还没走过的那站——“银河路13号”。
“下一站?”她抬眼。
“银河路13号,”谭雨泽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听说那里有五维空间的入口,需要一对用十年时间把彼此活成莫比乌斯环的疯子当钥匙。”
救生艇顺着暗流漂向吴淞口,邮轮的灯光渐渐变成一颗会呼吸的星。许黎摸到船桨,忽然把它扔进江里:“方向错了。”
谭雨泽却笑着躺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个和她同频率的跳动:“没错,”他说,“从十七岁那天你撞掉我冰可乐开始,所有航线都指向你。”
江面升起薄雾,像给世界按了虚化键。雾深处传来2013年地铁报站声:“下一站,银河路13号——”那其实是谭雨泽用旧手机录的,此刻通过落水无人机的蓝牙音箱播放,带着电流的沙哑。
许黎最后看了眼渐渐远去的邮轮:学长正指挥乐队把《婚礼进行曲》弹成《星际穿越》的《NoTimeforCaution》,宾客们跟着节奏跺脚,甲板上的风信子被震成一场白色粉末的雪。
她转身跨进谭雨泽怀里,婚纱后摆沾满江水,像拖行一条被月光晒白的银河。
救生艇在雾中旋转,旋转,最终变成莫比乌斯环上的一个光点——而环的另一面,十七岁的许黎正把冰可乐递向十七岁的谭雨泽,易拉罐“咔嗒”一声拉开,气泡涌上来,淹没了所有未发生的未来。
雾越来越浓,像有人把整条黄浦江煮成了牛奶。救生艇的轮廓被稀释得只剩一圈光晕,许黎低头,发现婚纱上的风信子花瓣正在逆流而上——它们挣脱布料,漂回邮轮方向,像一场倒放的雪。
谭雨泽伸手想捞,指尖却穿过花瓣,带出细小的电流噼啪声:那是无人机坠落后残留的激光粒子,此刻正把他们的指纹拓印在水雾上,组成一行只有莫比乌斯环能读懂的条形码。
“要错过了。”许黎突然说。
错过什么?谭雨泽没问。他正盯着她锁骨窝那行光斑组成的摩斯密码——它开始蠕动,像被水唤醒的蚯蚓,最终拼成一串GPS坐标:31.14°N,121.29°E,海拔-7米。
那是十六年前他们一起掉进施工中的地铁通风井的位置,当时两人挂在安全网上,分食一包被压碎的奇多,许黎用沾着芝士粉的手指在他T恤背后画了个歪扭的∞。
救生艇底部传来“咔”的暗扣声。雾中浮起一条银白色轨道——是地铁2号线报废的旧车厢,2010年洪水时整节沉没,如今被暗流冲成了水下缆车。
车厢门窗布满藤壶,像长满牙齿的鲸骨。谭雨泽把许黎打横抱起,踩上轨道瞬间,报废的LED站牌突然亮起,显示“银河路13号→负7层”。
车厢门“嘶啦”打开,涌出带着奇多味的气流:十六年前那包零食的碎屑,竟完好地悬浮在空气里,像被按了暂停的琥珀。
他们刚踏进去,车厢就开始倒着行驶——不是物理意义的倒带,而是时间本身在逆行。
许黎看见车窗外的江面闪过一幕幕倒放的画面他们吵架摔碎的结婚照拼回相框。
那天他藏在楼梯间哭的泪珠飞回眼框他在纳斯达克敲钟时向她比的那颗心从空中缩回指尖……每一帧都伴随“咔嗒”一声,像有人在用老式幻灯机切页。
最后停在2015年通风井里,少年谭雨泽正用奇多碎屑在少女许黎掌心写“∞”,写到最后一笔时,少年突然抬头——穿过十六年光阴,与车窗内三十三岁的他对视。
少年笑了,把掌心的∞按在车窗玻璃上。那一瞬,成年谭雨泽的西装袖口开始渗出芝士粉,像被反向染色的宣纸。
许黎抓住他手腕,发现两人皮肤交界处浮现出地铁线路图:2号线转13号线再转一条从未存在的“银河路支线”,终点站写着“莫比乌斯车辆段”。
列车广播响起,却是2035年的谭雨泽的声音——沙哑、带着尼古丁味:“请需要补票的乘客,在时光倒流前,前往负7层客服中心。”
客服中心是列车最后一节车厢,改造成90年代报刊亭模样。窗口坐着个戴红袖章的老太太,手里摇着他们俩的结婚证——红本被水浸泡过,照片却动起来。
穿校服的他们正在证件照里笑。
照片背面写着“返程票,有效期:永恒”。
“要补差价。”老太太开口,声音却是2013年通风井里少年许黎的脆生生的嗓音,“用你们最痛的回忆。”
许黎按住他发抖的手,从自己婚纱衬里扯下那颗藏了九年的纽扣——纽扣背面刻着“地铁末班车23:59”。
此刻数字开始疯狂倒转,最终停在“00:00:01”。她把纽扣塞进储值卡缺口,严丝合缝,像把最后一颗牙齿嵌进牙床。
列车发出“嘟——”的长鸣,开始减速。车窗外的水雾突然凝固成冰晶,组成一座倒悬的城市:所有建筑都长着根,像逆向生长的树。
银河路13号站牌出现在头顶,却是倒写的,数字“13”像两扇关不上的门。
车门打开时,涌进来的不是水,是2013年那包奇多的碎屑——它们重新组合成完整的螺旋形,悬浮在两人之间,像一条用芝士粉写的DNA。
谭雨泽伸手碰了碰,螺旋立刻碎成光斑,光斑又聚成少年时的他们:穿校服的许黎正把易拉罐拉环套进少年谭雨泽的无名指——拉环内侧的“Marryme2025.9.23”是反刻的,此刻却正了过来。
少年少女牵手跑向车厢尽头,那里出现一扇检修门,门后是刺眼的白——像有人把银河的曝光度调到最大。
成年许黎突然明白了:所谓银河路13号,不过是他们每次争吵后,在备忘录里互相标记的“未读消息”。那些“已取消”的语音、“已撤回”的文字、“已删除”的照片。
她转身抱住谭雨泽,婚纱后摆开始燃烧——火却是冷的,像液氮做的烟花。
“准备好了吗?”她问。
谭雨泽没回答,只是低头吻她——这个吻带着奇多、冰可乐、死亡芭比粉、养老院指甲油、骨灰盒的檀香味……所有时间线在此刻坍缩成一颗糖。
他们一起跌进修检门后的白光,听见2013年的少年少女在身后喊:
“喂!你们掉的是这个∞,还是这个∞,还是这个——”
声音被列车吸走。白光尽头,出现一台2010年产的地铁自动售票机,屏幕闪着绿光:
谭雨泽伸手,却在按下瞬间被许黎拦住。她把那张返程票塞进他手心,自己按下了“3”。售票机“咔嗒”吐出两张单程票——票却是空白的,像两页没写完的日记。
“永不靠站的意思是,”她踮脚贴着他耳垂,“我们得在每一节车厢里,重新爱上对方一次。”
话音落地,售票机开始融化,变成2013年那包奇多的包装袋。包装袋背面印着一行小字:
“保质期:十六光年。
食用方法:在溺水时与另一个∞分享。
副作用:时间将失去直线,所有争吵会变成预热的吻。”
他们拿起包装袋,对视一眼,像十六年前分食零食那样,一人一头撕开——
“咔。”
银河坍缩成一颗糖。糖纸内侧,用芝士粉写着最后一行字:
“欢迎乘坐银河路13号,本次列车终点站:——”
省略号后面是空白的,像留给他们的余生去填。
至此他们的爱情才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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