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骑士

　　昨天刚出的院，今天就又入了院，江惟坐在病床边抱着手，闭眼强压怒火。
　　病房的门被打开，江惟看向那个人，清凉的音色夹杂着冷意：“出去，在宋远章说想见你们之前，一个都别进来。”
　　“我是他的父亲！”一位江惟没见过但与宋远章确有几分相像的男子站在门口，看上去很生气。
　　江惟懒得跟他说话，看了一眼旁边昏迷的宋远章，叹口气，决定还是得解决一下。
　　掖好被子走过去，江惟用自己把宋远章父亲推了出去，把身后的门关好了，才对一旁的护士说：“他们打扰到我弟弟休息了，叫你们安保的人上来解决一下。”
　　对宋远章父亲点了点头，江惟在一群人的指头谩骂中翩然离去。
　　去楼下拿了家里阿姨送来的饭菜，又去灌好热水，江惟回来的时候病房已经干净了，又一次感谢爸妈的赚钱能力。
　　江惟走到床前，看向宋远章的目光宁静温柔，轻轻的在眉间落下一吻，“睡……小王子，快快好起来，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哦。”

　　不想让床拼来拼去的吵人，江惟拿了床备用被子在沙发上躺下。
　　夜色里整个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江惟少有的有些想哭。
　　年纪尚浅的少年不懂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会被抛弃，也不懂为什么大人在不喜欢一个小孩的情况下还要让他诞生。
　　杨爷爷会恳请江惟劝自己受委屈的外孙原谅他的母亲，因为宋莹玉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为了女儿这样一位已近古稀的老人家可以拖着不利索的脚爬楼梯，只为了不让女儿为难，发誓会照顾宋远章直到他长大成人不再耽误女儿的发展，多“伟大”？
　　宋莹玉会因父亲年迈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而心疼，却又放不下自己追求多年的理想决意追梦，到最后的决定竟然是恳求自己的孩子不要赖上自己，多可笑？
　　而那位声音洪亮的父亲呢？江惟甚至没从他那得到一点关心宋远章的话。无论是面对面，还是监控、电话、信息，江惟甚至找不到他关心宋远章的证据，多恶心？
　　江惟觉得身上很痛，他对宋远章的爱让他能体会到一两分宋远章的痛，他握紧拳捂住嘴，他不敢想宋远章是有多痛……
　　手机还在不断亮屏，江惟知道，那是杨爷爷发的消息，几番奔波的老人被医院安排在旁边房间休息。
　　江惟忍下情绪，无力的倒在沙发上看被窗纱蒙住的月亮。
　　其实理智上是明白的，杨爷爷对女儿的爱出于本能，宋莹玉对父亲的爱无可厚非，那位会隐身的父亲对于“儿子”的爱，也是深厚非常。
　　好像大家都没错，只是不够爱宋远章罢了。
　　江惟坐起来看宋远章，平日里随意乱踢的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宋远章像一只受伤的小老虎，漂亮、脆弱，缩在被子里安静睡着。
　　“原来你是这么一点一点攒起来的爱啊……”江惟把自己那床被子扬开，小心盖住宋远章。
　　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脖子没有能靠的地方，江惟拖到墙边，能握住宋远章的手轻轻揉。
　　就这么睡吧，江惟想。

　　宋远章成功退烧是凌晨四点二十多分，江惟调了闹钟给他探体温，结果知道他退烧了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江惟趴在床边看他，只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能够有机会得到一个会积攒爱意的小爱神。
　　“我真像个变态。”江惟轻笑着说。
　　他此时正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的用眼神描过宋远章的眉目，轻揉他的手。
　　手机还在亮屏，江惟叹了口气。
　　快步走到隔壁的房间，不出意料的打开门见到一堆的人，江惟淡淡一笑。
　　“各位长辈好。”
　　坐在最外边的小老头立刻走过来抓住江惟的手，着急的问：“团团怎么样了？醒了吗？”
　　江惟对这位一直给自己看病的爷爷脾气很好，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刚才我给他探体温已经退烧了，但是还没醒。”
　　杨爷爷晃了晃，被江惟扶住，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年纪大了，昨晚没休息好……”
　　江惟不赞同的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说：“团团还没醒呢，等他醒了再聊事吧，您要是放心不下，我带您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好吗？”
　　木椅上那位父亲站起来，大声的问：“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哒，我儿子在旁边都不给我进去哦，你这是拐卖知道吧！”
　　“哦。”江惟无辜的说，“但你影响到他休息了，所以还是在这坐会儿吧。”
　　扶着杨爷爷到宋远章床边坐下，江惟蹲下低声道歉：“抱歉啊爷爷，我这样把长辈关在外面太不礼貌了。”
　　杨爷爷摸摸他的脸，疲惫的脸上盈起笑意，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团团，好孩子，没事。”
　　叹了口气，江惟去楼下打包早点，让他们爷孙待一会儿也好。

　　在花园走的第三圈，手机响了。
　　“喂，爸。”江惟找亭子坐下，侧身支在栏杆上看底下的鱼。
　　“是妈妈，你爸还在洗漱呢，”王女士轻声细语的说，“你宋阿姨给我们发消息，说感谢你照顾团团，等她回来给我们道谢，有这事吗？”
　　江惟嗯了一声，“有的……”
　　“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累不累……诶！”话音戛然而止。
　　对方好像在争夺手机，江惟脸上是很软的笑，脚一晃一晃的，小声说：“爸，妈，我有点委屈……”
　　江惟突然就哭了，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滴落在底下的池子里，惹来一群小鱼围观。
　　两人不再争抢，江惟听见江先生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惟惟？是不是被宋远章他们家人欺负了？”
　　江惟摇摇头，想起来他们看不到，又说：“不是。”
　　“那是怎么啦？谁欺负我家的乖仔了？妈妈帮你教训他们好吗？”王女士也说。
　　江惟哭出了声，呜咽着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要团团，为什么我不能要团团……他很好的，为什么他们都不爱他？”
　　手机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江先生温厚的声音传来，像土地一样撑住：“宝宝，你听爸爸说。远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会为了朋友伤心委屈我们也很欣慰，但是大人的世界没有这么简单的。”
　　“你杨爷爷当年入赘宋家没两年爱人就走了，宋阿姨和他相依为命。上大学的时候你杨爷爷工作上出了问题，你阿姨不想让他这么多负担，一言不发就结了婚，结果所托非人。”江先生缓缓的说，手轻拍着背安慰着身边的妻子。
　　“宝宝，你会打骂自己的妻子吗？”江先生问。
　　“当然不会！”
　　“但老邱会。你杨爷爷之前跟爸爸说，他真的很后悔让你阿姨和那个人结婚，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帮她离开那个家……现在宋阿姨终于有机会完成自己的理想，逃离开那个地方，我们都没有资格要求她放弃，明白吗？”
　　“……”江惟沉默了，只问，“那为什么要牺牲团团？他的诞生都是没有选择的，为什么现在要逼他选择那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父亲？”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江先生盖住了声筒，江惟听不见他在干嘛，过了一会才重新出声，“老杨肯定不会让团团被带走的，别担心。”
　　江惟点点头，好多了，“谢谢爸爸。”
　　“哎呀！没事的，爸爸过两天就蹦回家哈！”
　　江惟笑了笑，挂断电话。
　　天边的云散了又聚，江惟呼出一口气，“回去看看吧。”

　　轻手轻脚走进病房，江惟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眨着圆眼睛的小可爱，没忍住笑开。
　　怎么能有人这么可爱呢。
　　顾忌着老人家觉浅，江惟没有说话，用柔和的眉目细细描摹宋远章有些泛红的脸。
　　看着软乎乎的唇边分出一小块干皮，江惟放下喂粥的汤勺，拿酒精湿巾小心撕掉，趁机用指尖揉了揉殷红的唇，碰到了牙齿。
　　江惟什么都没说，拿起汤勺继续喂，反倒是宋远章忍不住要抱，一直往床边坐，双臂展得有两米长。
　　无奈的笑笑，江惟看一眼旁边沙发上睡着的杨爷爷，警告的捏他的嘴唇。
　　可惜还是没扭过大病初愈的小爱神，江惟缩进被子坐在宋远章侧后方抱住他，陪他一起在手上写字。
　　哥哥。
　　江惟点了点头，蹭了蹭宋远章的耳朵。
　　我喜欢你，后面跟了个小爱心。
　　江惟笑了笑，揉他的脑袋，鼻尖碰了碰他的耳垂——我也是。
　　宋远章傻乎乎的笑，抓着江惟的手捏着玩，想亲又不敢亲的样子可爱死了，江惟看着都觉得幸福。
　　江惟私心希望他这份得偿所愿的开心可以持续得久一点，起码在得知母亲已经去往法国的消息时可以不要难过。
　　宋远章眼睛提溜转，突然偏过头偷亲江惟的脸，凑到耳边小小声说：“我喜欢你，哥哥，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江惟已经说不出话了，脑子转的很慢，口中分泌出的水快要咽不下，满心满眼都是疑惑——怎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可爱呢，怎么才能记住中考的考试内容呢。
　　算了，忍不住。
　　江惟在杨爷爷醒过来也看不到的地方发了狠，轻轻咬了一口宋远章的右脸，很软很糯，像年糕一样，甜甜的。
　　“嗯……哥哥……”宋远章无辜的看着他，用被咬过的脸蹭他的唇，“给咬就可以吗？”
　　江惟的眼神变得很有侵略性，咬一口舌头，闭了闭眼，睁开的时候又变得温和，“不给咬也可以，是你想要的就可以。”
　　宋远章开心了，靠在江惟身上乱闻，像撒欢的小猫。
　　“哥哥，我妈妈是不是已经走了呀？”宋远章躺在床上，枕着江惟的手掌。
　　江惟张了张嘴，点点头说：“阿姨应该已经快到了。”
　　宋远章抿着嘴抱住江惟的腰，说：“那就好……其实我不怪她的，只是有点委屈而已。”
　　江惟的眼神一定是很怜惜的，因为宋远章看着他着了迷。
　　在江惟的抚摸下，宋远章喃喃的说：“那天晚上她突然给我打电话，我特别高兴，结果她叫我跟我爸走，”宋远章笑了，被江惟捏了捏耳朵，“我说我不走，我要和外公住。她就说我不懂事……”
　　江惟静静的听着，心如刀绞。
　　等宋远章讲完，江惟用被子挡着宋远章的头，弯下腰在他唇上轻啄一口，问：“那现在呢？你的决定是什么？”
　　宋远章牵住他的手，说：“我不愿意跟我爸走，我连姓都不是跟他的，凭什么带我走……大不了我去打工赚钱，我说什么都要留在鹤城。”
　　江惟失笑，挠挠他的下巴说：“那你来当我的弟弟吧，我把我零花钱都给你，保证你在外面赚不了这么多。”
　　宋远章哼唧了一声，翻身不看他，“不要，当你弟弟就不是男朋友了，我还是要计划一下出去打工。”
　　江惟眼睛笑弯了，看得人想要陷进去。宋远章没捱多久就放弃挣扎回到江惟怀里，咬江惟的脖子说：“弟弟也可以当男朋友。”
　　“好好好，可以。”江惟揉他的头发，动作轻柔珍重，“放心吧，爷爷不会让你走的。”
　　“嗯……”
　　江惟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心里化成一团水，珍重的落下一吻。

　　江惟在床上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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