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还是女的好

　　宋天和来时的路陡峭难行，此刻回去却走得格外急切。她一手拨开挡路的荆棘，一手紧紧攥着那支捡来的簪子，刚刚她没有把这一个簪子还给沈清辞，现在回去的路上她以为担心沈清辞而想把簪子拿在手中，算是给心灵上的一点点希望。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凌霜，快点回去。

　　崖顶的风更大了，吹得枫树林发出呼呼般的声响。宋天和刚爬上最后一段陡坡，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焦急地徘徊，正是凌霜他们。

　　“凌霜。”宋天和扬声喊道，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带着喘‘’息。

　　凌霜猛地回头，看到宋天和，心里的担心缓了一下，她担心宋天和找不到沈清辞而胡乱走，会走丢了。“公主，你那边怎么样？”

　　“找到了。”宋天和快步走到凌霜面前，把她找到沈清辞的事情告诉了她们。“清辞在崖底的山洞里，她受伤了，我们现在一起过去找她。”

　　“太好了。”几个随从也喜形于色，连日来的担忧终于化作一丝轻松。

　　凌霜却敏锐地察觉到宋天和语气里的沉重，况且找到沈清辞，沈清辞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上来，凌霜皱眉问道：“沈清辞的伤势，很严重吗？”

　　宋天和的脚步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她没有打算隐瞒什么，都是直接告诉我了大家。“沈清辞她伤得不轻，而且，她的眼睛，现在暂时看不见了。我们先过去再说，那里不宜久留。”

　　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凌霜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不再多问，立刻吩咐道。“老三，你去附近砍根粗点的树干，做个简易的担架做准备。然后去附近找一辆马车来这里等我们上来，其他人跟我走，动作快点。”
　　一行人很快跟着宋天和往崖底赶去。有了众人一起，下山的路似乎也没那么难走了。宋天和走在最前面，提醒着她们哪里有碎石，哪里有陡坡，脚步轻快得像是忘了疲惫。

　　没有多久，她们远远地就能看到山洞口那团温暖的火光。宋天和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快步跑了过去：“师父，我们来了。”

　　宋天和有些迫不及待，她看到沈清辞还在这里等她，心里面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沈清辞正坐在火堆旁，手里握着玄铁剑，听到声音，微微侧过头。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却在听到宋天和的声音时，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

　　“回来了。”她轻声道，声音依旧虚弱。

　　凌霜和随从们走进山洞，看到沈清辞身上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她明显不对劲的眼神，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是却又因为她那一股坚韧的气质，觉得她真的很厉害，受这么重的伤，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还屹立不倒。

　　“清辞……”凌霜的声音哽咽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清辞却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开口：“我没事。李子轩的尸体在那边，你们处理一下。大家收拾收拾，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她的语气依旧淡然，仿佛身上的伤痛和眼前的黑暗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镇定，却让众人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随从们立刻行动起来。两人用绳子将李子昂的尸体捆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上，做成简易的担架，由两人抬着。其他人则收拾起散落的物品，熄灭火堆，动作麻利而有序。

　　宋天和走到沈清辞面前，看着她有些踉跄地想要起身，连忙蹲下身，背对着她：“师父，我来背你。”

　　沈清辞的手紧紧攥着玄铁剑，指节泛白。她能感觉到宋天和单薄的背影就在眼前，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混杂着草木清香的气息，心里掠过一丝犹豫。她知道自己此刻的重量，更知道宋天和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累，怎么忍心再让她受累？

　　“我自己可以……”

　　“师父，让我来背你吧。”宋天和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腿也受了伤，山路不好走，我背你更稳妥。”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松开了紧握的剑柄，轻轻“嗯”了一声。她小心翼翼地趴在宋天和的背上，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脖颈。

　　宋天和的背很单薄，却异常稳妥。她缓缓站起身，动作轻柔，脚步稳了稳，才慢慢往外走。

　　沈清辞的体重比想象中要轻，大概是连日来的伤痛和饥饿耗尽了力气。宋天和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颈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香，还有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或许是伤势太重，或许是这几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走出山洞没多远，宋天和就感觉到背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环着她脖颈的手臂也松了些，沈清辞睡着了。

　　宋天和的脚步放得更轻了，想要让沈清辞在自己的背上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暮色沉沉，山风微凉，她却觉得心里一片温热。能这样背着她，能感觉到她真实的存在，真好。

　　一行人沉默地走着，只有脚步声和担架摩擦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快到崖顶时，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空地上，车旁还守着两个随从，旁边那一个准备好的担架似乎用不上了。之前以为沈清辞会需要，但是，现在看，不需要了。

　　“公主，马车来了。”一个随从轻声喊道。

　　宋天和点点头，小心地背着沈清辞走上崖顶，在众人的帮助下，将沈清辞轻轻放进马车里。车厢里铺着柔软的棉垫，宋天和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沈清辞身上。

　　外袍上还带着她的体温，沈清辞似乎感觉到了温暖，轻轻蹙了蹙眉。

　　宋天和坐在她身边，借着从车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细细看着她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依旧干裂，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紧闭的眼睛，里面都是她们的过往。

　　“公主，我们准备出发了。”凌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宋天和收回手，掖了掖盖在沈清辞身上的外袍，对着凌霜说道：“我们尽快赶回京城。”

　　马车缓缓驶动起来，朝着京城的方向前进。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发出轻微的颠簸，沈清辞却睡得很沉，大概是真的累坏了。

　　宋天和靠在车壁上，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忧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沈清辞放在身侧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很柔软。

　　有时候她居然觉得，只要能这样陪着沈清辞，就足够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就在他们以为可以顺利赶路时，马车忽然猛地一顿，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兵刃碰撞声。

　　“有刺客！”凌霜的怒喝声响起。

　　宋天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沈清辞往怀里拉了拉，低声道：“师父，你在车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沈清辞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摸索着抓起身边的玄铁剑，声音冷静得不像刚睡醒。虽然她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但是她也不至于需要躲在马车里。“不用，我跟你一起。”

　　宋天和皱眉。“可是你的眼睛……”

　　“我的耳朵还好使。”沈清辞打断她，扶着车壁缓缓站起身。“他们既然敢来，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躲是躲不过的。”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一道黑影猛地刺了进来。

　　宋天和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挡在沈清辞身前，却被她一把拉住。沈清辞虽然看不见，却能根据风声准确地判断出刀的方向，她手腕一翻，玄铁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劈出，正好磕在对方的刀刃上。
　　“铛”的一声脆响，那黑影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走。”沈清辞拉着宋天和，借着车身的掩护，灵活地跃出马车。

　　外面的厮杀已经开始，七八名黑衣刺客正与凌霜等人缠斗，他们的招式狠辣，出手精准，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沈清辞虽然看不见，却仿佛能“听”到每一个人的位置。她握着剑，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刺客之间穿梭，每一次出剑都精准地指向对方的破绽，逼得刺客们连连后退。

　　宋天和看得心惊胆战，原本以为要保护她，没有想到她打起来感觉一点也不弱。宋天和心里担心沈清辞的伤势，但是刺客人数过多，她也只能拿着自己的短剑和大家一起对抗，甚至她都有些顾不上沈清辞。

　　沈清辞的动作很从容，打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有离宋天和太远，这些刺客武功太强，她担心宋天和打不过。

　　凌霜她们见状，也士气大振，招式愈发凌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最后一名刺客就被凌霜一刀封喉，倒在了血泊里。

　　山林间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血腥味。

　　“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活口，或者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凌霜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沉声吩咐道。

　　随从们立刻上前检查，可翻遍了所有刺客的尸体，却发现他们身上除了兵刃，什么都没有——没有令牌，没有信件，甚至连衣服上都没有任何标记。

　　“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有。”一个随从低声汇报道。

　　凌霜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是有备而来，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宋天和扶着沈清辞，看着那些尸体，心里泛起一阵寒意。这一群人估计是在她回到京城之后，也在测沈清辞还活着，现在就是直接派人过来，想要灭活口。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冷静。“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动手，说不定还有后援。”

　　凌霜点点头，立刻让人清理现场，重新赶车。

　　马车再次启程时，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宋天和扶着沈清辞坐回车厢，看到她肩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打斗又裂开了，渗出的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心疼得不行，连忙拿出药重新给她包扎。

　　“师父，，要是我再厉害点，就不用你动手了。”宋天和的声音带着自责。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你做得很好。以前教你的那一些剑法，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我以后一定好好习武，变得更加的厉害，保护更多的人。”

　　沈清辞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碰了一下宋天和的脸庞。
　　“嗯，好。”

　　以前没有学武的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是现在她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别人。

　　宋天和抬起头，正好对上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心里忽然一动。她知道，沈清辞虽然看不见，却能“看”到她的心意，能感受到她的担忧。

　　她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给她包扎伤口，动作轻柔而认真。

　　接下来的路，他们没有再停歇。马车日夜兼程，换人不换马，一路朝着京城疾驰。车厢里很安静，沈清辞因为受伤，又因为打斗损耗了很多的力气，所以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就和宋天和说几句话，或者只是安静地坐着，听着窗外的风声。

　　宋天和则一直守在她身边，喂她喝水，给她换药，陪她说话，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离京城越来越近，路边的景象也渐渐从荒凉的山林变成了繁华的村镇。宋天和掀开窗帘，看着远处那道熟悉的城墙轮廓，心里百感交集。
　　终于回来了。

　　她回头看向沈清辞，轻声道：“师父，我们快到京城了。”

　　沈清辞的睫毛颤了颤，轻声“嗯”了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回到京城了，这件事情已经接近了结尾，她知道，还有属于她的一些心里的事情，也将接近于结尾。

　　马车穿过城门，驶入熟悉的街道。宋天和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她从皇宫里面偷溜出来，一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皇宫里面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了，虽然她相信自己的父皇可以平定很多事，她内心的那一股担心，伴随着她逃出宫的事实，心里面难免有一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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