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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尖喉咙浅。
影厅里暖气弥漫,荧幕上的鬼影幢幢,在恐怖音效加持下,阴森的冷光忽明忽暗,谢书衍单手支起下巴,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眼前毛骨悚然的恐怖画面只是一场无聊拙劣的戏码。
谈尧侧目看他,目光从两人相牵的手移至他脸上,突然发现这人连呼吸频率都没影响。
他抵着后槽牙,一股强烈的不爽正在体内迅速汇集。
“谢书衍,你骗我。”
“?”
谢书衍偏头看他,那双沉静的眼睛没什么波动。
“你根本不怕鬼,”谈尧冷笑一声,“之前都是装模作样。”
谢书衍没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后仰,脊背靠进座椅里。
荧幕上的女鬼正从电梯爬出来,周围的尖叫声刺破黑暗。
“你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
这人说话总是这副德行,从来不正面回答问题。
谈尧凝视着谢书衍那张永远游刃有余的脸,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最终化作一句冷冰冰的低骂,
“少跟我瞎扯,你就是个混蛋。”
他冷漠地想把手抽回,但没抽动。
“又耍什么性子。”谢书衍的目光终于从荧幕上收回,转向他,拇指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背,
谈尧面无表情地面向大屏幕,周身气息拒人千里。
谢书衍好整以暇地对着他闹脾气的样子欣赏了会儿,才终于开口。
“没骗你。”
谈尧皱眉:“?”
“轰!”
电影里的凄厉音效混着观众的声浪震耳欲聋,仿佛有无数怨灵在黑暗中疯狂嘶吼。
“小时候被绑架过,”
谢书衍轻描淡写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空气中的波动。
“扔山里了,四周都是坟场,呆了一天一夜。”
哪怕是现在,谢书衍的语气仍然随意得像在陈述一件置身事外的故事片段。
谈尧呼吸一滞,指节下意识蜷起来。
所以,当时那句轻飘飘的“没死成”
是真的——
大屏前的剧情正推向高潮,但谈尧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心跳越来越沉,一股巨大的罪恶感从心里蔓延出来。
“怎么这幅表情,”谢书衍漫不经心道:“可怜我?”
谈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人,眼底的茫然在黑暗中悄然漫开,谢书衍的脸在前闪烁的光影里格外清晰,却又仿佛隔着一层雾霭,怎么都看不真切。
“谢书衍,”他突然说:“我根本看不清你。”
“你看到的我,就是我。”谢书衍回答。
沉默在两人咫尺间的距离蔓延,
“不看了。”
谈尧突然站起身,座椅自动弹起来,他一把扣住谢书衍的手腕就往外拖。
后者从容起身,任由他拽着穿过狭窄的过道。
“尧哥!你们怎么突然走了?”陈嘉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座位,又被周亦哲一把按回去。
“看你的电影,别管闲事。”周亦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冬夜的街灯将两道影子拖长又变形,谢书衍的手腕始终被谈尧拽着,从电影院到上车,再到下车,最后弯弯绕绕走进这栋老式居民楼。
谈尧手心温热,指节冷硬,这俱紧绷的身体里似乎压着什么汹涌情绪。
谢书衍一路沉默,既不挣脱也不主动,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很快散尽。
老旧的木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谈尧一把将人按在墙上,动作急躁,却又在真正撞上之前收住了力道。
“啪”
谢书衍的后背撞亮了玄关顶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里,谈尧的吻已经贴上去,带着急切的炙热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谢书衍无动于衷地靠在墙上,微微低头接受这个吻,纵容着他为所欲为。
他的平静与谈尧的莽撞形成鲜明的割裂。
谈尧退开半寸,在急促的呼吸间对上那双意味不明却又不动声色的眼睛。
——没反应。
谈尧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他压下对方的后颈,仰头又要亲上去。
谢书衍却在这时抬手,拇指和食指掐住他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
谈尧听见一道不太满意地气音。
“你就会用这种方法哄人?”
谢书衍的嗓音低而缓,像在点评一道单调的公式。
谈尧皱眉,问:“你不喜欢?”
谢书衍俯视他,沉默两秒,才开口,“喜欢。”
他的指腹摩挲过谈尧的下颌线,力道重了些。
“但我现在想要别的。”
谢书衍突然扣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带,带着凉意的手不紧不慢地探进他衣摆。
谈尧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感觉颈椎瞬间麻了,
在谢书衍审视的目光下,他面无表情地别开脸,“少得寸进尺。”
房间里亮着一盏台灯,沐浴露的清香混着少年人鲜明的气味在空气中缠绕浮动。
谈尧的膝盖深陷在床单褶皱里,谢书衍钳着他的下巴,看了好几秒,却迟迟不帮他擦掉脸上的东西。
谈尧绷着脸,眼眶却红得厉害,生理性的水雾沾湿眼尾,湿润的唇瓣泛着不寻常的红。
“牙尖就算了,”谢书衍目光很沉,带着罕见的浑浊,“喉咙还这么浅。”
“操,你找死…”谈尧声音全哑了,偏头要躲却被更用力地制住。
“别动。”谢书衍掐着他的脸颊,抽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从泛红的脸颊到冷硬的鼻梁,最后拭过凌厉的眉骨。
谈尧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空气中全是谢书衍的味道,燥热得让人窒息。
他烦躁地去扯领口,突然摸到一片黏腻。
——衣服也脏了。
谢书衍随手将纸巾抛进垃圾桶,谈尧刚要撑起身子,就被一把拽回去。
当后背撞上床头板的瞬间,他下意识要发火:“你干什——”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看着谢书衍的发顶向下移动,心脏突然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谈尧猛地扣住对方手腕,嗓音发紧:“我、我不用。”
“装什么?”谢书衍抬眸看他,视线再缓缓下移,指节不轻不重地摁住。
“这么精神,睡得着吗。”
谈尧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身体的本能反应与羞耻感在血管里厮杀,最终化作一声勉为其难地喘息。
这一刻,谈尧的脑海突然陷入一片空白,所有杂念都被清空了。
他真切地感知这个人向自己靠近,强势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柔软,即便横亘着与生俱来的距离,但在无数个瞬间,他总能清晰地感知到谢书衍那颗藏于平静之下的心脏,与自己心跳产生强烈共鸣,传递出隐秘而炙热的情感连结。
房间里一片寂静,闷热,台灯将少年们的身影投射至墙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谈尧将手指深深穿进谢书衍的发间,指腹越收越紧,在头皮发麻的刹那,连脚趾都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深夜的卧室浸在暗蓝色的静谧里,窗外寒风的细响像是某种催眠的噪音。
他们面对面侧卧着,被褥下的两具身躯若即若离地保持着最后一点距离。
谈尧盯着谢书衍在黑暗中依然轮廓分明的鼻梁线条,目光凝聚许久又逐渐涣散,才突然开口:“谢书衍。”
谢书衍睫毛都没动一下,只是从鼻腔里蹦出一个音节。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对方无动于衷。
谈尧用膝盖顶了顶对方的腿:“总不能第一眼就知道了吧?”
“不然呢?”谢书衍声音冷漠。
谈尧啧了声,“当时怎么没发现…”
“我脑子比你好使。”谢书衍言简意赅。
…
谈尧绷着脸张了张嘴,勉强没发脾气。
沉默两秒,
他喉结滚了滚,冷硬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为什么记得我?”
这次沉默比预想的要长。
清冷的月光从未拉拢的窗帘缝隙漏进来,环境幽暗,但谈尧知道谢书衍睁开眼了,他感觉到那道有实质重量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
“因为你跟我不一样。”
谈尧皱眉,本能地将其归类为谢书衍式贬义评价,却又觉得这句陈述顺序不太对。
他挪了挪姿势,无意识地蹭了下对方的小腿,又迅速撤回。
“那你又是怎样的?”谈尧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哑,带着点紧张和生硬。
谢书衍瞳孔中的焦距在黑暗的光线凝聚成霜,声音平静而平淡。
“无聊的机器人。”
谢书衍出生即站在云端,财富与高位、家族的荣光将他重重环绕,父母无微不至的偏爱更是化作温柔枷锁,所处高度决定视野边界,这得天独厚的一切,背后的筹码便是自由的缺位。
谈尧顿时一怔,花了几秒钟消化这个比喻。
他想起谢家那座永远纤尘不染的宅邸,想起那间整洁空旷却挤满书籍的卧室,想起谢书衍日复一日的自律,还有那朵线条工整流畅的小红花,有一股酸涩的情绪从胃部升上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这个定义背后的全部重量。
“现在呢?”谈尧声音发紧。
谢书衍的目光重新在他脸上巡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
“多了只猪的机器人。”
“一只脑子不好使的猪。”
…
“你不找骂会死?”谈尧用脚踢了他一下。
“爱发脾气的猪。”
谈尧面无表情:“不想被踹下去就闭嘴。”
谢书衍适时沉默,伸手按住他后脑勺,将人往怀里带,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这个动作太突然,谈尧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只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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