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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城中过了一个不眠夜,公鸡鸣晓时,大家方收拾齐整,回房安安心心睡了一觉。
“咚!咚!”
“噼啪噼啪!”
“咚隆呛咚呛!”
景宴眉头微动,转醒定神。
一觉醒来,天边彩霞仍旧艳丽。
薄光穿透窗棂,再穿透纱幔,投在怀中温映的侧脸上,似朦胧幻景。他忍不住抚上她脸,滑腻的肌肤令他心跳砰砰。见她皱眉,他忙捂住她耳。
温映蜷在他怀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得香甜。过了会儿,她双耳蹭蹭他的手,双手环上他的腰,深吸一口气。
血腥味已远离,只有她喜爱的松香琼露味。
扣门声传来,“殿下,该出发了。”
景宴拍拍怀中人的背,“起床了。”
“嗯~不想。”
“乖,起来陪爹娘吃饭。我该走了。”
怀中人又一番乱拱。
景宴无奈笑笑,将她拥了更紧了些。
不过片刻,温映自觉爬起,仰头在他唇上一撮,伶俐翻身爬起来穿衣。
他无奈失笑,随即也起身穿戴。
一身军服穿戴齐整后,却见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正拿着梳子发愁。
他自觉接过她手上的梳子,撩起她的发,拢在掌中。头发乌黑细软,和柔如绸缎。
“感觉头发多长了一些,可以扎辫子了。看起来调整作息也是有用的。”
“哦。”
“我已经吩咐戚念,督促你每天按时睡觉了。不可再像以前任性。”
“哦。”
景宴将她的头发分为两股,一边轻置于耳后,拿起另一边,分出上半部分的头发,编成辫再挽成髻,绑上九木楼买来的红色如意绣发带,下半部分的头发再编成辫,垂在耳后。
见她又一副神游状态,他大手握住她的脸,两指轻戳她的颊边,“我刚刚说什么?”
“要按时吃饭睡觉。”
“真的吗?”
“不是吗?”
“真的吗?”
“真的是这样的!”她两颊气鼓鼓嘟起,“我真的认真听了的。”
“那你怎么敷衍回答我?”他再戳戳她圆鼓鼓的脸。
“哦,开饭了,我们走吧。”她欲摆脱他的手,往后一倒,又倒在他怀中。
景宴将她扶正,“安分点,还有一半呢。”
她随即坐正,等他梳另一半发。
透过铜镜,她看到身后之人一身劲装打扮,手里却正帮她梳麻花辫,没有丝毫不耐。她抿唇。
“你偷笑什么?”
“殿下你啊,这双手本该握刀剑,或者批朱墨,现在拿起梳子,也是一样的好看。”
“其实比起拿笔,我更想拿梳子。不抹胭脂了,等会你肯定懒得洗。”
待她梳完头,他拿起一盒香肤膏,在她脸上摊开,抹匀净。
如此一个香香软软的妙龄少女,便被他打扮出来了。
她旋身,辫尾坠着的铃铛叮铃作响。几步跑到门口,对他笑。一双清澈流动的眼,直直望到他心底。
昏黄的光为她镶了一层边,她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随她一起往外奔去。
到客堂时,发现三个老辈正在打麻将。
地上一片狼藉,全是瓜子壳、花生壳、还有杏仁壳。
“九条!”
“杠!”
“小心杠上炮哦。”
“杠上花!哈哈,自摸两家,你俩夫妻对打,继续。”
景乐抓了一把瓜子,走到君玉身后,看了一会,又走到温意身后,“打这个!”
君玉不乐意,“哎呀,你别说话,三家牌都看。”
景乐默默坐回去,“哦。”
结果温意真的打了那张牌,君玉一推牌,“清一色大对子。哈哈。”
温意认命掏银子,被两人瓜分。
“你是不是在建安背着我们偷偷打牌?”
“瞎说!我哪来的空,谁来陪我打?”
“那你牌技怎么变好了。当年演给我们看的?天天给荀芷喂牌?”
“哈哈,你们终于发现了。”
三人开始搓洗,正好看到一副福娃打扮的温映拉着景宴。”
“阿映,来,我们三缺一。”
温映坐定,几人对景宴扬手,“快去吧。”
景宴苦笑,“都不给留饭的?”
“今日管家下人们都放假,我们去金玉楼吃,没那么早。”
“你先走,等你回来我们再吃好吃的。”
景宴摆摆于,对着四人一一行了礼,背影萧瑟走了。
“你不担心?”
“该我们掌握主动权了。”
四人认真码牌,打着打着也就忘记了景宴这回事。
“明天跟母亲去走亲戚。”
“嗯?”
“想什么呢,你外公还在。”
“哦。”
“往常都是我一个人回去,你爹走不了,这次终于可以将你们俩都带回去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我回娘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什么身份去?”
“亲家公?”
“好吧好吧。”
“快搓最后一把,我饿了。”
“吃完晚上去放烟花。”
“放什么放?吃完回来再战,赢了就想跑?”
“温将军呐,听我一句劝,打不赢跑为上策,不然裤子都输没了。”
“呵,这场牌局你才是外人,阿映给我狠狠赢。”
几人打着打着便被府外的声响勾住,锣鼓花炮喧天。
温映看着已没有筹码的温意,突然提议,“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等下嘛,打完这一局。”
温映摸了一张牌,手指划过牌面,猜出是什么,随即把手里牌一扣,“不管,我就要出去凑热闹,走了走了。”
她出门便拉着戚念,也不管身后三个老辈。
徒留温意原地摸头,君玉和景乐对视笑笑,这鬼精灵手里不知是何好牌。
温映推门出去,发出惊叹。
被街上的各式物什吸引,这一顿饭也吃的急切。
城中从没这么热闹过。每家都门户大开,有不少人在门旁支起一根杆子,着燃起的鞭炮,脸上洋溢着幸福。
上空数盏天灯,明亮如繁星;街道两旁,红灯笼摇曳;锣鼓声咚咚锵锵,震得人心头发颤。
舞狮人正踩着鼓点,在人群中穿梭。金红色的狮头随着锣鼓声上下翻飞,时而腾空跃起,时而伏地翻滚。狮口中的铜铃叮当作响,与锣鼓声交织在一起,悦耳动听。
更远处,一座巨大的灯楼矗立在街心。灯楼上挂满了各式花灯,鲤鱼灯栩栩如生,宫灯精巧别致,还有绘着仕女图的走马灯。灯影摇曳间,仿佛整座灯楼都在缓缓旋转。
垂髫小童捂着耳朵在空旷处放花炮,听到毕剥声后,便是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吓得旁边小白狗“汪汪”,小猫慌忙蹿到白狗身后。
哒一声,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牡丹。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孩童们尖叫着往烟花升起的方向跑去。又是一声巨响,银色的火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整条街道。
烟火味弥散,温映蹲在河边,捧着一盏莲花灯,往河中一放,火焰跳动,像是在同她打招呼。
她低头看着水中倒影,默默说道:“阿娘,如今一切都好,你也要好好的。”
粉白莲花灯随水而去,汇入一片莲花池,往外延展而去,长长一条,似能到达天边。
身后景乐将她拉起,“我们也去放烟花。”
温映接过戚念手里的线香,点燃手中的烟花棒。顶端迸发忽得银色花火,璀璨耀眼。
“快来,用这根引燃。”
景乐、温意、君玉都拿起手中的烟花棒杵过来。
“噼啪”声响起,银花将几人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
君玉双手挥棒,转起圈,裙摆飞扬,银光划出夺目的弧线。三个老辈拿着烟花棒,在场中有说有笑。
谈笑间眼角几丝细纹,头上的几根白发惹眼,他们真的苍老了啊。
忽得,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雪花与银花共舞,似是上天在回应。
温映突地红了眼眶,“阿娘,你也感受到了吧。”
突地,身后“嗤”的一声,一道金色的火花冲天而起,几人齐齐转身。
只见一个半人高的木架,上面挂着十几个精致的木偶。木偶们身着彩衣,或持剑,或执扇,或拿拂尘,或抱元宝,霎时间都动了起来。
武生木偶手中木剑上下翻,动作矫健有力;执扇仕女手中团扇轻轻摇曳,翩翩起舞;将军木偶□□木马蹄下不停,“哒哒”作响;白衣道士甩动拂尘,元宝女郎挥洒银辉。
木架最上面立着个凤凰环绕的小女郎,正挥动翅膀。银辉映衬下,木偶熠熠生辉,真如活物。
这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君玉!君玉!好巧啊。”柳疏影突然出现、挽住君玉的手腕,“今日赶走了索契,我们满天香今日美酒免费畅饮,快去喝!哟,这是?”
柳疏影定定看着君玉的眼前人,“将军!你怎么在这啊,啊,不是,我碰见将军了,哈哈哈!”
君玉挑眉看她。
柳疏影突地不笑了,“你这是把业务打到将军头上了?”
君玉捧腹大笑,直到温意把她扶起来,说了句,“柳老板,走吧。”
柳疏影愣在原地,“你!你们!”
温映好笑,扶起柳疏影,“柳姨见笑,我们也走吧。”
几人坐在满天香的二楼,窗外是亮如白昼的星火,景乐与温意对坐,谈笑间杯盏皆尽。
柳疏影坐在一旁,端起一杯敬君玉,“啧喷,将军夫人将我骗的好苦。”
君玉向她拱手,“这不是不得已吗,以后我帮你物色得力军官,如何?”
柳疏影哼了一声,一饮而尽杯中酒,势要拉着她不醉不归。
温映也饮了一杯,不过只觉辛辣不已,果真是不喜欢,换了竹叶清茶,方才满意。
“母亲?明日要出门,是否?”
“算了,从没见他们这么畅快过。”说罢便又与柳疏影干上了新的一壶酒。
不过第二日宿醉的三人真的像没事人一样,竟真能起早。
且弥早就归附大梁,如今为臣属,不过且弥王称号仍旧保留。王宫建在沙漠深处,几人只能换骆驼。
“我当时就是在这里与你爹初见,我一眼就相中他了。跟着他跑到云中去,你外公派了好多人来请我回去,我都没回。”
“你怎么胡说,是我把你请到云中去的。”
“那你是不是承认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
景乐和温映在旁边看热闹看的畅快,心道原来还有这一出。
又走了一会,路过洞窟,她突然停下,领着几人向守门的僧人行过礼后,进去。
几人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的壁画的两个女子。
一人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眉心一颗朱砂痣,长发编成无数细辫,缀满金珠。着深紫色纱丽,其上繁复金线花纹环绕,赤着双足,脚踝上戴着镶嵌宝石的金环。
另一人眉眼温婉,唇角含笑,高耸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金步摇。内着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绣着牡丹花纹的薄纱大袖衫。裙摆屋层叠叠,宛如盛开的牡丹。
两人双手交握。
君玉向大家介绍:“谁还没有个年轻时候啊。”
鲜活的荀芷突然出现,记忆里斑驳的容颜再次清晰,惹得景乐和温映齐齐眼热。
洞口忽然打来一束光,正中荀芷面庞,似她在同他们笑闹。
几人在心中齐齐祷告,希望荀芷早早登极乐,莫惹凡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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