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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出租车司机正兴致勃勃的给后座的两个年轻人介绍南京城的各大景点。自顾自说了一会发现两个人都兴致缺缺也就闭了嘴。车里又恢复一片安静。
那司机原本准备放首歌缓和一下,却听见靠在窗上那个年轻人突然说:“南京是不是有个梧桐大道?”
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司机忙答:“是,陵园路。你们来的是时候,梧桐枝丫疯长,特别好看。”
问完这句话以后,谢如许就没了声。手肘搭在车窗,偏头倚在自己的胳膊上。无意识的看着窗外的车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会已经是下午,谢如许和江知灼要前往高铁站返程的。这个时候再耽误时间的话,会赶不上回去的。
出来得急,苏州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两个人就像逃学的少年,焦虑着身后一堆等着处理的事情。
后排没有了声音,司机一时摸不着头脑,另一个年轻人好像是笑了一下,说:“那就去吧,麻烦您了。”
江知灼扯了下谢如许的衣角。
这个动作很熟悉,很多年前刚到榆城谢如许就总这么跟在江知灼身边。要跟人说话了就扯扯衣角,那个人肯定会转头看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梧桐大道?”
谢如许说:“一个大学同学是南京人,提过。” 原先没什么心情,只是看到路边的梧桐树突然想到。只记得同学那样描述梧桐大道
——梧桐树下,绿荫如盖。
“像如许这样读死书的肯定没体会过我们那种恣意的青春。说不定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当时刚下课,谢如许收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偏头去问:“什么样的青春叫恣意?”
对方就说自己是南京人,南京有一个梧桐大道,高中三年上下学总会绕路过去。他回忆道:“当时十六七岁,一群少年穿过梧桐树洒下的阳光,时光流逝。”
“梧桐树下的轮转过的三个四季,都是青春。”
后来谢如许便没再回答。
“还有句很火的土味情话呢……”
……
天似乎阴沉下来。谢如许抬头看到枝枝叶叶,却没看见透过枝叶撒下的阳光。来的是好季节,但似乎不是好天气。
路上也有很多行人,有路过的旅客,有放学的学生。白色的夏季校服,骑着单车飞驰而过,笑声张扬不羁。
感受到雨点的时候,道上的行人开始加快步伐。江知灼从口袋掏出一把极小的伞。
谢如许:“……”
“医院楼下便利店里的伞都是这样的,说方便携带。”江知灼解释:“还说撑开就大了。” 然后把伞撑开。
但是,两个成年男主挤一把伞看起来还是很滑稽。却没人急着要走。
后来雨点变大,观光车穿过雨幕迎面而来。每一帧都像电影片段。谢如许突然觉得,好像也算是个合适的天气。
江知灼撑着伞陪谢如许走,听见他说,
“树是梧桐树,城是南京城。鸿是江边鸟,”
听起来像短诗,好像一般都是四句。等了一会没了声音,江知灼问他,
“没了吗?”
“没了。”
记忆之中那个大学同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如许,这土味情话不赖吧,以后有喜欢的姑娘带去南京,你就给她念!”
“我再给你念一遍,你记住啊!”
“树是梧桐树,城是南京城。鸿是江边鸟,”
“您是心上人。”
谢如许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但有一个埋藏在内心深处一直深爱着的少年。
忘不了也放不下。
耽搁了一晚,两人第二天上午才到苏州。
谢如许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斟酌了字句才告诉杨慧洁自己找到谢玉溪了。到了晚上就听程凤芝在电话里讲杨慧洁去了南京。
谢如许没说什么,终归是杨慧洁和谢玉溪他们自己的事情。少年夫妻,恩爱多年。一朝离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命运多舛。
这次回来以后江知灼肉眼可见的更忙了。白天在公司上班也不怎么有空打电话骚扰谢如许,晚上下班回家就自己待在次卧里忙。
常常等到谢如许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了,江知灼才进卧室拿睡衣去卫生间。再等谢如许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向下塌陷,一股热气传过来,这是江知灼洗完澡回来睡觉了。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谢如许是快要睡着的,所以江知灼就偷偷摸摸伸手去环谢如许的腰。反正人累一天,嘟囔句热让江知灼别烦人就睡过去了。
少数时候谢如许还没睡,要么翻几页杂志,要么抱着手机看。那江知灼就会没话找话的跟谢如许唠几句。
比如说今天。谢如许正在给魏云发消息安排事情。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江知灼推门进房间掀被子上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后问谢如许怎么还不睡。
谢如许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肩膀,“你不说伤好了就不睡我床?” 对方则按灭了床头灯卧室陷入黑暗。
“这几天换季了,天凉,你踢被子容易着凉。我前几天收拾衣柜没看到你的长袖睡衣,先穿我的吧。”
对于这种已读乱回的行为谢如许早就见怪不怪。不过秋冬季节谢如许一般就拿无帽薄卫衣当作家居服,江知灼就是把柜子翻烂了也不可能找到的。
“不穿。”
“新买的我没穿过。”
“不。”
“会舒服一点。”
“江知灼睡觉。”
“穿吧。”
“……”
“穿吧?”
谢如许又把床头灯拍开了,整个人坐起来低头看江知灼,“你想打架?” 如果两个人战斗力不减当年的话,应该都挺能扛的。
一个是初中在操场就把人踹翻,一个是第一次打架就一挑三还赢了的。江知灼拽着谢如许把人拖回被子里。谢如许是靠在床头的,一天下来洗完澡一沾床人就散了,所以被拖的异常轻松,简直颜面扫地。
大概是两个人动静闹大了,江江在客厅“汪”了两声以表不满。
江知灼确实很累。灯关了没一会就没声音了。习惯性环着谢如许的腰。
谢如许瞪着眼睛在思考一个问题。这破习惯从高中就有,那十年间他晚上睡觉搂什么东西?
这东西就像一个开关,每次回忆到以前就一发不可收拾,走马灯似的一幕幕神级清晰。
江知灼刚回国那几天谢如许总想把人甩开,不想和他过多接触。秉持着好聚好散的原则大家谁也别招惹谁就是。
可是爱恨是一种很鲜明的东西。谢如许快恨惨了江知灼,却一直还在爱。两种感情一点也不矛盾的充斥着谢如许的内心。
黑暗中一声叹息,谢如许小声道: “我不可能原谅你。”
江知灼动了动,似乎是热,却也没有放开手。
那几年歇斯底里的恨是真的,就像小时候摔下楼伤在腰间还有这一次肩上的疤,它就是存在了,也没有办法抹去了。
时光不可能倒流,有些决定一旦做了,不论对错都无可挽回。
但无可救药的爱也是真的。就像现在,明明下了决心要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人环住自己的时候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把人踹出去。贪婪的感受身边的灼热的温度和心跳,总想着久一点再久一点。
潜意识里认为这样的时光是短暂的,时间一到又将离去。所以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然后一遍遍沉沦下去。
“我不可能原谅你。”谢如许又说。
但如果结局注定是失去,那还是希望这次你能陪我再久一点。比上次多一点点就够了。
上一个小段的时光支撑他度过了十年的时间。那这次只要再久一点点,把这些都装进自己的小盒子里,加上十七岁那一年,够他过完人生剩下的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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