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说我是路人

　　有莫缘在他们很快追上掌门一行人，彼时掌门已与交好的几位掌门、长老们会和，饶是如此队伍仍旧被袭击者冲得溃烂，每人脸上身上都带了伤。

　　掌门手下捏着黑袍人的脖颈正与带人支援的祝嫣说话，察觉到沈秋到来，肃然的脸色凝紧一瞬后又怔然放松。

　　“揽翠门？”祝嫣招她过来。

　　“灭门了。先杀的人后破的阵，我们知道时太晚了。”沈秋答。

　　秘籍传承及授道修者全殁，余下几个学了半桶水的弟子尚未得其要领，再想重建门派很难。

　　听到的别派长老怒而甩袖，痛骂小贼手段龌龊，“大大小小已有三十余个门派没了！这帮贼子如此进退有序，背后必有他人操纵！”

　　“此事必须解决，若真如孟道友所言与大霖朝皇室有关系，咱们撕破脸也要向皇帝讨个说法！”

　　掌门把用秘宝锁住手中之人，压制其自爆的话灵力将其推给祝嫣，“看好了。我们会想办法让众门派合力买下与无下宫鹿沅青的交易，令她帮我们查探黑袍人的底细，再着人到暮合关请仰止峰的人出山，循着这贼子的灵力找他们的藏身之地。”

　　被锁住的黑袍人呼吸微不可见地一乱。

　　祝嫣郑重点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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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遇袭回去后沈秋被祁思语逮住追问，她无奈之下将她和莫缘二人遇到承运公主之事全盘托出。

　　祝嫣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知晓她擅自与不知底细的皇室公主做交易更是气得差点破口大骂，罚令莫缘打扫上山石阶，禁止沈秋三日内碰饭堂的糕点。

　　饭堂大娘做的糕点是枯燥修习里为数不多的慰藉，沈秋已经习惯早中晚三餐都吃上几个。即便如此，其实这三日禁令并不难熬，但自己不吃和别人不让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更何况大师姐还拽着她一路直到饭堂，在大娘们面前多次确认她们记住了她的脸，不会忙昏头误把糕点拿给她吃。

　　沈秋在眯着眼不住点头的大娘面前束手站立，面皮实在挂不住。她斜眼瞥到一旁暗暗发笑的祁思语，忽然记起某人还欠了他们一个月的饭。

　　她勾起嘴角，祁思语敏锐察觉，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进入前十三名的弟子们开始按着前几届大比的考核内容做日常训练，混在一起又是列阵又是翻山越岭相互对抗。

　　掌门那儿不时传来最新消息。众门派商议许久，最终决定派前几届大比魁首，挟抓住的几个黑袍人直登仰止峰山门。

　　仰止峰虽仍在管辖范围之内的修士，但诸多事宜都已不大参与，哪怕是仙门大比此等修仙界盛事他们也不感兴趣，甚至一人都不愿前来。

　　而此去路途遥远、险象环生，掌门及长老们走不开，便将其交给无需参赛的魁首们。

　　前往仰止峰一事就此定下来，广源宗禾月明、万佛门楚言修等人当即出发。可当议题转到与黎明海的无下宫做交易时，众人都犯了难。

　　无下宫追查情报的能力天下皆知，但报酬之高同样令人咂舌。

　　各个宗门私下皆各有经营，然而打理那么大的门派花销实在太大，能给弟子们发些月银已是慷慨，剩下的都是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要腾些出来他们都不愿意。

　　这事谈了许久仍然没有结果，只得盼着仰止峰的人能查出东西来。

　　沈秋的信去得慢，承运公主的信倒来得快。训练有素的鹰正巧碰到山门处扫地的莫缘，莫缘看过信后好心为它上了隐匿术才让它离去。

　　“国师来了，大概明天就到流云镇。”

　　“他便是你们说的，以虫为引、占卜之术出神入化的凡人？”祝嫣腰身挺立笔直坐在沈秋旁边。

　　沈秋勤快地给她倒茶，“是，我们下山锻剑不到一年，他知晓有气运之子之事也不到一年，却能精准占卜到祁思语就在流云镇。他若真亲自前来早晚会发现气运之子是齐云派的修士，又或许能直接找出祁思语。”

　　“公主那边怎么说？”祝嫣眉头紧蹙，修士与凡人久未交流，突然牵扯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给的纸条上就吩咐了两个字——杀之。”莫缘用手在脖颈前划了一道。

　　“借刀杀人。”祝嫣冷哼。

　　沈秋缩起脖子装了会儿鹌鹑，待她稍稍气消后轻声劝慰，“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此人威胁太大，我们需早做打算。”

　　“真要杀？”祁思语问。

　　“真要杀。”沈秋站起来，“承运公主有这心力，保不准还有别的手段。你们知道交易的事不可让她察觉，所以这个国师我自己解决。”

　　祝嫣紧跟着站起来，“你一人如何解决？”

　　沈秋离她很近，她一站起来两人之间只相差毫厘，沈秋微微仰头便是她的眉眼。

　　俏丽中带着英气，分明是明媚自信张扬的年纪，可平日里她不是面无表情便是双眉紧锁。大师姐幼时便是几十个师弟师妹的师姐，逼着自己端起大人模样管教这群远离父母的孩童；没长几岁又被掌门带着打理门派上下事务，整个人越发沉稳可靠，也越少见她笑。

　　因此沈秋其实没那么讨厌祁思语总粘着大师姐，有他在大师姐确实更高兴些。

　　“师姐，祁思语不是小孩子了，我更不是，并非任何事都只有你能扛。”沈秋撂下这话，没去看祝嫣什么表情，拽着莫缘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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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镇不大，修得平整直直通到镇门口的管路仅有一条，沈秋守在必经之路上，用障目术化作小虫不厌其烦地跳来跳去。

　　她本想换个复杂点的法子，以免被凡人看见徒增凡人与修士的摩擦，但莫缘让她不用操心，安安稳稳伪装成虫妖便可。

　　道上行人时密时疏，随着天色渐晚脚步越来越急，除了几个凡人好奇心起会踩着她玩儿，其他人皆匆匆绕过她进城。

　　近四个时辰过去，沈秋往隐约听见马车车轮碾过石粒的声音，精神一凛朝那儿蹦去。

　　一驾形制小巧却绝对造价不菲的马车进入视野，驱马驾车的正是先前拿药罐、药杵，打算当场捉她碾碎的小厮。

　　小厮眼尖，同样认出她来，放缓速度对车厢里的人道：“大人，有您要的虫。”

　　马车停下，沈秋顺势跳上去，正巧碰上里头之人掀开车帘。

　　不一样的脸，相同的声音，浅浅淡淡飘入耳中，“巧了，我的占卜术正差这一味。”

　　巧了，我找的也是你。

　　国师手掌下压，却见小如黑点的虫身上骤然亮起尖锐白光，锋芒毕露直击心脏。

　　他反应极快翻身躲避，整个车厢应声而裂，他的左肩亦被剑气撕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车外小厮立时大喊起来，“来人！保护国师！”

　　官道两旁树木摇晃，沙沙声中陡然蹿出四十余个身着暗卫服饰之人，齐齐朝沈秋攻来。

　　沈秋在剑气挥出的那刻现了身，“不休”在手挺拔如松立于开裂的车厢之外，左手捏诀撑起庞大的防护罩，双目杀意毕露。

　　她追上跳下马车的国师，举剑便是一砍。

　　“唰！”

　　只见国师甩袖转身，黑中带红的雾气霎时席卷全身，眨眼间人影消失出现在五步之外。

　　不似莫缘的移形术，倒像是——

　　妖术！

　　生在凡人国度，受万众敬仰的国师，竟是妖！

　　防护罩内乍然撞见两只妖开战的凡人吓得双股战战几乎软倒在地，勉力扒走掉在地上的包裹连滚带爬往外挪。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快！去齐云派！”

　　小厮滑步挡到国师身前，面色阴翳吐字无情，“全杀了。”

　　半数暗卫立即掉头扑向凡人。

　　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而后越变越弱，莫缘自别处移形而来，双手抓满符纸一一贴到每个凡人额上锁住意识，同时术法不耗费灵力似的一股脑往所有暗卫身上丢。

　　“你快点！我撑不了多久——”

　　沈秋单手剑行云流水一步百招，国师与小厮在攻势下步步后退，背后生出巨大的翅膀挡下剧烈的冲击。

　　但他们的翅膀不比龙族受天道眷顾的鳞甲，沈秋利落跃起蓄力一击，两双乌黑的翅膀便如狂风中的羽毛凌乱抖动，片片飞羽被剑风刮去露出渗血的皮肉，整张翅膀不堪重负带着任倒飞出去。

　　沈秋飞身追上，垂眸无视国师抖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求饶声，轻晃剑尖抹去他的生息。

　　她转而向小厮走去，身后仍旧温热的身躯在地上扭曲变化，最终化成一头巨大肥硕的乌骨鸡。

　　“大胆！刺杀当朝国师何等大罪你不知道吗？你根本不是妖，你是人！你是修士！你蓄意挑起凡人与修士的矛盾罪该万死！”

　　小厮的脸始终木木的，嗓音却嘹亮得很，边吼边往后退，撑在地上的手掌很快沾满尘污。

　　“不休”旋转甩出雪亮的弧度，弧形剑气隔空斩在小厮胸口。

　　沈秋面沉如水，素来微挑的双眸半压，微垂着凝视残余半口气的小厮，“祸国殃民的不是我。你们主仆二人落到这等结局，要怪就怪自己手脚不干净，惹了不该惹的人。”

　　最后半口气彻底泄去，沈秋转身拉上被打得体无完肤的莫缘迅速遁走。

　　防护罩渐渐消解，齐云派弟子急急赶到安抚凡人，将两只乌骨鸡的尸骨收回做调查。

　　祝嫣握着腰间“嫣然”，视线从两边树林扫过，“带回去，彻查二妖底细，来流云镇目的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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