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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殿中冰鉴升起的几缕白雾，拂去慧贤贵妃心中怒意。
她微微叹息，恨不能将心剜出来：“清儿，母妃理解你喜欢尤锦一的心情，可你莫要忘了，她现下对你的情意皆是建立在她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若是有朝一日她知晓了所有，你当她还能爱你如初？”
“不会。”
自进殿后，箫羿清挺拔的身姿不曾有过变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坚定，倒让慧贤贵妃有些摸不清。
“什么？”
“她不会知道的。”箫羿清转而看向自己的母妃，重复着自己心中的意思。
“你怎么能保证，那个人离开清河郡后便杳无音信，你怎么就确定不是她的人带走的？还有，你真以为她还是先前那般事事以你为主吧？”
慧贤贵妃的诘问让萧羿清怔住，自从那次她晕倒再醒来后对他就颇为亲近，可他总觉得她开始有事瞒着他，却又享受着她靠近时的感觉。
“你大可以寻一件事，看看她还能不能为了你的意愿去努力。”慧贤贵妃如今的力气皆在这张嘴上，恨不能亲自下场打醒自己的儿子。
萧羿清依旧沉默，慧贤贵妃咬紧牙根，不想再同儿子起争执。
“母妃说的是，儿臣自有考量，只是在儿臣确定之前，还望母妃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慧贤贵妃尚反应过来，裕安的手轻轻敲在她腿上，轻揉慢捻为其按摩。
慧贤贵妃低头瞧了一眼裕安，咬紧的牙关微微松动，她微微闭了闭眼，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既然你如此珍重她，也该知道在大道和情爱之间，你该如何抉择。”
萧羿清抿着嘴，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倘若真的有那一天，尤锦一会如何待他？
似是瞧出他的心思，慧贤贵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虽然你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可那个人始终是个祸患，先前他是乡村野夫，没有泄露秘密的机会，如今他可是在往奉京来的路上没了踪迹，那些秘密便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你若是真想护住她，就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吧。”
她无奈叹息，再一次后悔当初因为她对自己的儿子有情留她一命。
可当时那个情况，若是连她都死了，势必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慧贤贵妃头痛的闭上眼睛，径自摆了摆手：“你心中既然已有决断，便去做吧。只一点，若让她知道真心，断断留不得她。”
萧羿清应下，行礼后转身离开颐华宫。
殿中烛火因窗外吹进的晚风左右摇摆，烛火前裕安的手指轻柔按在慧贤贵妃的腿上：“娘娘，眼下那尤锦一在殿下的心中已经非比寻常，莫要因她同殿下起争执。”
慧贤贵妃皱起的眉头彰显着她的不快：“多年谋划怕是要毁在一个女子身上，先前清儿待她虽然与旁人不同，却也没有现在这般痴迷，竟像是被勾去魂魄一样。”
“奴婢听闻前几日下了朝，是二殿下亲自搀扶着尤锦一离宫的，怕那尤锦一有些狐媚子劲在身上。”裕安忆起自己的听闻，捡着重点说给慧贤贵妃。
紧闭双眸的慧贤贵妃在听到这话时，骤然睁开狭长的眸子：“竟有此事？！”
裕安点点头：“奴婢已经遣人问过那日宫门的侍卫，确有此事。”
伴随裕安声音落下的还有茶盏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守在去殿前的宫婢听得声音，浑身战栗，脚上动作没停，即刻入殿收拾残局。
慧贤贵妃这段时间情绪极其不稳定，宫婢们做事更是小心谨慎，生怕惹得主子不痛快，遭受无妄之灾。
“裕安，”慧贤贵妃愤怒的神情与她雍容华贵的妆容格格不入，因为愤怒，导致面目有些狰狞，“你且去安排些清儿不熟知的人，借大皇子之势暗中行事。”
不用慧贤贵妃说的多么明白，裕安已然知道贵妃的意思，众人深知大皇子同尤锦一不睦，见了面免不了起争执，借大皇子之势，定然不会引起二皇子猜疑。
“娘娘明鉴。”
方才的一腔怒火直到此刻才终得纾解，重新靠回湘妃竹榻上：“裕安，再盛一盏酥山。”
裕安瞧着已经闭目养神的慧贤贵妃，没有行动，只是倒了一盏凉透的水递给慧贤贵妃：“娘娘，傍晚时分，您才用过一盏酥山，食的多了恐胃不舒服，且方才您动了怒，不宜贪凉，娘娘喝盏清水润润嗓吧。”
慧贤贵妃微微睁开眼，目光落在裕安递过来的清水，不由得叹气：“这么多年，若不是你陪在本宫身边，这深宫之中，本宫恐怕熬不过来。”
“娘娘谬赞了。”
慧贤贵妃就着裕安的手，饮下清水，身心疲惫得到缓解：“裕安，是不是快到她的忌日了？”
裕安一怔，显然知道慧贤贵妃口中的她是谁，她若无其事的将茶盏放回到桌案上，从容不迫的回答：“回娘娘话，是的。”
阖上双眸的慧贤贵妃好似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提及往事，声音中多了些无奈：“若不是她多管闲事，本宫的计划也不至于提早这么多，害的被人抓住把柄，那个贱婢还没找到吗？”
虽然知道慧贤贵妃看不见，裕安还是点了点头：“一个宫婢而已，未必知道什么，娘娘何苦自己吓唬自己。”
慧贤贵妃眉头微皱：“自她死后，本宫这心中总是不踏实。不知为何，每次元儿看本宫时，本宫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猜到些什么又如何？他没有证据，娘娘依旧受宠的贵妃，咱们的二殿下也是入住东宫的最佳人选。”
不知是不是因为裕安的一番话，慧贤贵妃的呼吸变得逐渐平稳。
窗外的石榴枝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声，像是在极力掩埋什么。
夜色朦胧，月光透过云层为大地笼罩上一层薄纱。
偌大的尤府中没有几处掌灯，远远望去似一座废弃的宅院，毫无生机。
绣楼的西北角，书房烛火摇曳，楚竹与林祭守在门外，房中尤锦一坐在书案后，跪在地上的是她小心翼翼护下的徐大石。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
先前得知胡朵叔叔因为几石粮食就将胡朵指婚给老光棍时，心中还存疑，再后来见到冯天佑，猜到其中原委，但没想到另有目的。
“天元二十四年，临近年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却还未娶妻，仍是孤身一人，心中很是郁闷，便四处溜达，不想回到漆黑的家。溜达到寒山郡想交接的地壤，却见到迦罗国的一群人被某个人带领着向寒山郡周围散去。”
听到寒山郡三个字，尤锦一心中莫名的疼了起来。
“咱们北晋同迦罗国向来不合，边境战事连年不断，在清河郡见到这么多迦罗国的士兵，我害怕极了。起初不知道那人是谁，直到瞧见郡守大人的儿子冯天佑对其卑躬屈膝的模样，便知此人是风景城中的大人物。”
说到此处，徐大石双眼不由得睁大了些，好像又看见年节前的那一幕。
“我想跑，可脚下像生了根，任由我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就在我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了上山砍柴的胡老头的声音，他年轻时曾经参过军，自然见不得这些，许是他没瞧见冯天佑，上前便要起冲突，要将迦罗国的人赶出北晋。
“那么多的人，再加上冯天佑尚在，他的举动无非以卵击石。起初冯天佑并不想杀他，因为他的中意胡朵多年，曾上门提及婚事都被拒。便想以此作为要挟，让胡朵嫁他为妾。”
徐大石停下咽了咽口水：“谁知胡老头厉害的很，竟将口水吐到冯天佑的脸上。”
徐大石震惊的看着尤锦一，郑重其事的说道：“冯天佑何须人也，清河郡的土皇帝，向来没人敢敢开罪他。”
他摇摇头，颇为惋惜的说道：“胡老头死的冤，却也不完全冤。冯天佑只是轻轻一推，他便滚落在地，那处地势隐秘又有斜坡，他这倒便顺势滚了下去。”
徐大石目光微微收缩，仿佛看到远处躺在地上的胡老头：“他当时就不行了，冯天佑踢了踢已经咽气的胡老头，嘴里还嘟囔着‘晦气’，我哪里还敢停留，转身要跑，奈何脚下一动发出了动静，竟将那土皇帝引了过来。”
徐大石面露惧色：“冯天佑的刀架在我脖子上，问我看见了什么？我哪里敢说什么，只说什么都没瞧见。
“那冯天佑根本不相信，说什么‘来世别乱跑’。说罢挥刀就要砍我，好在奉京城的那位贵人及时出手，拦住了他。”
说到此处，徐大石深呼一口气：“他虽拦住冯天佑，可看向我时，眼里分明带着杀意，他说‘寒山郡马上发生惨案，死了一个人，若再死一个，保不齐引起怀疑，想办法封他的嘴，天高皇帝远，没人会知道的。’就是因为他的这番话，我才逃过一命。”
“你口中的那位奉京城的贵人，你可知道是谁？”即便心中有答案，尤锦一忍不住还是询问一番。
徐大石微微皱眉，黑色眼珠在眼眶中转悠：“不知道，依稀听到冯天佑称呼他为将军……”
何云军！
尤锦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兄长运送粮草在前，他却将敌人引至清河郡，在寒山郡形成包围圈。
不忍再细想。
徐大石却如突然开窍一般，喃喃自语道：“当时尤大将军夫妇在前线迎敌，若说还能称之为将军的……”他声音渐隐渐弱，看着尤锦一的双眸上染上一丝恐惧，身体不自觉往后挪了挪，那四个字脱口而出，“尤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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