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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路西行,桥络三人疾马掠过椿阳县,于日垂城沿之前入了漠西的内开门城——蒙城。找了一个客栈,于城内草草歇了一日,待天微微亮,便又匆匆上路,沿着堪越河朝九城而去。
成阳侯周颙璋自领圣命从成阳郡至漠西,就颇受黄沙之扰,无法如前任将领一般驻守边部泺城,只留了心腹与些许内府军士,便自个儿带着家人驻扎在漠西最为宜居的九城。
九,同酒。
九城,乃是漠西最为丰饶的城池,以烈酒和商道闻名,西域商户从泺城而入,沿着漠西诸城缓缓而行,必会经过此城,再至蒙城转至大葳内陆。其中九城守将安殊岂,自元盛七年由镇西侯提拔升任于此,便于经商一道极为看重,长久治理之下,更是将其拔至巅峰。
车水马龙,于边境之景,尤为盛荣。
还未至九城内中,只余十几里路,沿着堪越河而行,便已是眼花缭乱。
愈近其中,车队行人缓缓,桥络三人不得勒马悬停,跟在其后缓缓而行。
待至日中,前部行队已然于树下分散停歇,后方的桥络三人跟了上来,寻了个干净避风的地方,也开始吃起了午食。
桥恪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又从经南七手中接过水囊,大口饮了几下,便递给了一侧的桥络,继而目光在前方车队中来回逡巡。
“三姐,那商队叮叮当当的,定是运的酒水。”桥恪凑近桥络,悄声说道。
“你都言叮叮当当,为何不会是珠宝首饰,再说,也没闻到酒味。”桥络饮了两口水,瞅着桥恪回道。
桥恪观桥络面上不信,直起身子,“酒业繁荣,酒商早就改用更为密结的封口之法,哪里还会让那酒香飘十里,再说他们由南向北,运的定是清酒。”桥恪停了一下,复又接着言道,“三姐若是不信,我们自去问问?”
桥恪的话刚尽,经南七凑着接过话来,“阿恪可是馋酒了?到了九城便可饮上漠西的酒。”
桥恪瞅着桥络面色,嘴上却推拒着,“只是马上要到九城,我望之心动罢了……”
前侧人群嚷嚷,携西北风顺道而来的,还有清甜的酒意,桥恪立时睁圆了眼睛,看着远处的人头攒动,渐渐伸直了脖子。
桥络和经南七也被风中的清意所拢,跟着向前方张望,却见行队中一中年男子提着水囊而来,遥遥向他们招手,待行至三人身前,微微一顿,便对着桥络先行了礼。
“这是某家酒坊自产的梅花酒,清中带甘,便是女子也能饮上两口,可请几位小饮。”中年男子说罢递上水囊,经南七接过手来,桥络微微点头,又对着其回了一礼,便见那男子又提着另一水囊朝着另处走去,待行至另行队外侧,对着那管事模样的男子说上两句,继而又递上了水囊。
桥恪目光收回,盯着经南七手中的水囊,又瞅着他拔开塞子闻了两下,待其抬首望着桥络点了点头,才递给一侧殷殷相盼的桥恪。
刚接过手来,桥恪便猛地饮上两口,口中回甘,霎时一片清香。
“好酒,真是好酒啊,三姐要来上一口吗?”桥恪递到桥络面前,却见她摇了摇头,又递回给经南七,南七也是摇了摇头,便自己继续饮了起来。
‘咕噜’的酒水下肚声萦绕在耳,桥络的目光却静静放在刚刚那中年男子又行至的另一行队之中,只见那行队的管事笑盈盈地接了过去,又对着那男子俯首,便又回首从车架中取出一物,递予了那中年男子,待那中年男子谢过,便从车架上捧起水囊,行至一身材略小之人前。
那人背向而坐,着一身暗色衣衫,顶上长发如男子一般束起,轻轻抬手,却露出指尖红色丹蔻,接过酒囊,闻了两下,又交回管事,管事弯腰行礼罢,复又起身朝着另处歇去。
观之桥络面色忽起,经南七随其而望,盯着前处的景象看了许久,才低声对着桥络问道:“可是有不妥之处?”
桥络抬眸,与之对上,瞬时笑意盈满,道了一句无事,只令其安心下来。
午食已尽,桥络三人便先行一步朝着九城而去,等入了城内,提着圣人手书便直去了九城最大的府宅门前。
门前高挂成阳侯府匾额,两侧军士站立,目光如炬扫过桥络三人,接过拜帖一扫,着一军士入内,待侯了许久,才见那军士姗姗来迟,身后一管事模样的男子悠悠跟来,对着桥络行了一个半礼,便请三人入内。
此处的成阳侯府当是九城守将安殊岂的两处别苑,与其中打通,又封了街道,才修成如今宏伟的模样,桥络幼年曾随父亲巡军行至此间,守将便是提过两苑作一苑,送于桥氏侯的念头,只是被父亲巧言拒之,如今没成想再次来之,却是旧念已成,景换新人。
前侧管事行之悠悠,后方随行的桥络扫过几处熟悉的景饰,又跨过拱门,绕着小径朝着新一园林而去,才行至一小楼门前,那管事对着桥络哼唧两声,便自顾自地朝着楼内而入。
桥络眉头一皱,刚要随行,三人便被楼前的军士用长刀挡住。
府内深宅,布军士,着重器,若不是太过心大,便是极其怕死。
桥络暗忖片刻,知此行必不会太顺,对着身侧的桥恪和经南七递过几个眼神,便听到门内的管事高声喊道,门外的军士忽而放下手来,三人便缓缓跨过门槛,朝着楼内而去。
进了外堂,又绕过硕大的猛虎下山图屏风,再入了内堂,入眼便看到正堂中间坐着的虬髯长者,对着一旁年轻男子侧首私语,那年轻男子着金服束金冠,脚下清鹤踏祥云,长身玉立,微微俯首,却端得是一番自傲之姿。
桥络三人定了许久,又行了礼,才见到那虬髯长者对着年轻男子一挥手,便望向了桥络几人,“坐。”声调剧厉,音色如大葳中城高台上的那位一般,这虬髯长者便是成阳侯周颙璋,当今圣人一母同胞的兄弟。
桥络循着最近处的椅子坐下,身后的桥恪随之,经南七便立在了二人身后,待一定,便见那年轻男子也坐在了对向。
“我与应行稍后还有要事相商,侄女不必介怀。”成阳侯对着桥络沉声说道,桥络暗自发奇,脑中搜寻这应行二字当是何人,身侧的桥恪却扯着桥络低声说了一句‘安应行’,桥络立时明白过来,与桥恪对视片刻,便将目光放回成阳侯的身上,“侯爷,侄女此行是为取家中遗在泺城的旧物,为此特携圣上恩诏。”话罢身后的经南七绕身而出,恭敬献上手书于前,成阳侯接了那折子一看,只见上头一草草大大的准字,便又合上递还于经南七,方才提了两分笑意,“侄女若是想要取回自家的东西,又何必求什么手书,自是去泺城取便是。”
桥络笑脸相迎,“侯爷如今是漠西主帅,自当奉请侯爷准许。”
成阳侯笑而不答,许久才幽幽回道:“本侯来漠西尚不足一载,这两河十一城,当是还闻桥的,又何必来求我的手书。”
桥络与桥恪齐齐一震,却是不接话了,内堂安静下来,良久对向的安应行才插口道:“近年战事频发,漠西也受诸事所累,如今侯爷初到,才稍稍平稳,百姓所向即是民心所向,桥三小姐如今初到漠西,求助侯爷,也当是不错。”
成阳侯面上松散,颇为受用,对着安应行便提笑道:“你这张巧嘴,真是天花乱坠。”
“应行不敢胡言。”安应行温声回道。
城阳侯却摆了摆手,又转向了桥络几人,笑意微收,面上到底生了些许温和,“当时羌寒来犯,泺城首当其冲,将军府内的许多东西也随战应急,其中诸事你二哥也是清清楚楚,如今你过去,只怕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
桥络站起身来,身后的桥恪立时跟着起身,却见前侧的桥络拱手拜服,“战事危急,若是能用到军中,乃是桥家之福气。”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只是有些无用却于家中诸位颇有感情的物件,想来搜寻一番,才大胆请了圣诏,来此烦扰侯爷。”
成阳侯望着她些许时候,才接着道:“将军府如今已然有新将驻守,那些旧物是否还在,本侯不能保证。”
“本就是遗留之物,能寻一便是一,不敢再有妄求。”桥络立时回道。
成阳侯嘴下一沉,面色不明,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起来,一侧桥恪着急上前,却被身后的经南七拦住,前侧的桥络挡住其身形,又对着成阳侯一拜,“不知侯爷何时有暇,为侄女作一封手书?”
茶盏重落,堂内霎时清明。
“漠西隶属大葳,你自持圣上手书,便自去吧。”
待从成阳侯府内走了出来,桥络三人才面面相觑,日头跨过头顶,又朝着泺城的方向而去,而底下的三人,倒是有些恍然不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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