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告白

作者:画心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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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


      毛晓毅从熟睡变成浅睡,感觉有毛茸茸在他脸上划来划去。他心想一定是梨花,想要伸手推开它。然后感觉到胳膊酸疼到抬不起来。从浅睡变成意识迷糊,哎呀,浑身都疼,像是被人十八段暴摔了似的。
      他勉强睁开眼,梨花十分悠闲的背对他坐着,一条尾巴在他脸上甩来甩去,一看就是吃饱喝足的老爷模样。
      有人喂就是不一样,都不管他的死活了。
      他伸长脖子看沙发,没衣服,又瞧门口,没鞋,项语不在。
      外面天色还暗沉沉的,雨声比昨晚略小些。毛晓毅摸着手机一看,下午七点多,他睡了一整天。
      身体应该被擦洗过,床单也换了。胃里空空,想起来弄点儿吃的,昨晚出了不少汗,头发不知道湿了几次,现在发油,没力气洗只好先随意绑起来。挣扎着一步三挪好容易挪到厨房,锅里有牛奶、包子,看来是项语给他热的。
      毛晓毅开火又复热两分钟,拿到茶几上,坐不下,只能跪着,勉强吃了。
      他想见项语,又担心对方在睡觉,毕竟昨晚折腾太狠,他吃不消,项语年纪大了,更消耗体力。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等项语自己过来吧。
      他又躺回床上,继续睡去。

      隔天早上,在闹钟响之前,毛晓毅醒来。一夜好睡,他感觉自己好多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起床。
      他打开窗户,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云层没那么厚了,看样子今天能停。
      毛晓毅心情大好,他洗漱完去敲项语家的门,没人应。难道项语哥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好吧,雨天容易堵车,早走是他的作风。
      他吃完饭,开始收拾卫生。沙发套该换洗了,他把几个抱枕拿开,在抱枕后的缝隙里发现一个大信封,应该是项语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捆钱。他把东西放书桌上,打算晚上还给项语。
      项语哥一直都很仔细,怎么会把这么多钱落在这儿?毛晓毅心里有些纳闷。什么时候落的,前天晚上他来的时候没带包。
      算了,晚上来了再问。

      还有九天考试,毛晓毅抓紧时间复习,该学的该背的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洗衣机工作的同时,他拿着笔记背考点。
      中午随便吃了口饭,继续复习。
      再一抬头,五点半。
      项语下班了,他开始期待起来。
      新闻说长江、嘉陵江水漫溢上两岸,淹了好些沿岸商家住户,幸好他们小区离江边远,没受洪水影响。不知道项语上下班的路况怎么样,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项语上班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在哪个区,那个区倒是没有长江、嘉陵江不流经。
      等下问问项语哥。
      准备了三天的菜,结果没怎么吃。毛晓毅去厨房把冰箱里的东西取出来,准备做一桌丰盛的菜,补补。
      项语哥喜欢吃小炒肉、土豆炖牛肉,牛肉现在做肯定炖不烂,明天晚上早点做。再做个麻婆豆腐、水煮虾、韭菜炒鸡蛋,外卖送一只烤鸡,可以了。毛晓毅美滋滋的忙活起来。
      菜都上桌,外卖送到。
      快八点了,项语还没回来。
      毛晓毅等不及,发信息问他几点回来。
      【项语哥,你几点回来】
      【我做好饭了,很丰盛,你不用打包烧烤】
      【图片.jpg】
      晚上十点
      【项语哥,你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那我不等你了】
      晚上十二点
      【项语哥,我睡了】
      【晚安】
      如泥牛入海,毫无音信。

      上床前,毛晓毅又去敲项语家的门,确认里面确实没人。他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项语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他的信息,就算当时在忙,忙完也一定会回复。难道出事了?或者出车祸了?他拨过去语音通话,无人接听,又招投标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强压下自己的惊疑,安慰自己说明天肯定能见到,世上没那么多意外,肯定能见到。
      一闭上眼就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一睁眼全忘了。数次惊醒,反复到天快亮才迷糊着。
      再次醒来,被外面的噪声吵醒,听声音就在门外。
      他连忙穿上衣服,开门出去,一眼看见项语家的门大开,有一个男的在搬东西,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他没见过。

      毛晓毅上前阻止道:“你是谁?为什么搬这家的东西?”
      “我是项哥的同事,他让我来的。你是毛晓毅?”那个男的停下,打量着毛晓毅。
      毛晓毅一听应该是项语和对方提过自己,他问:“项语哥呢?为什么让你来搬东西?”
      男的说:“他走了,走得挺急,临时托我帮他把不要的东西处理掉。”
      毛晓毅一下子从头凉到脚,“什么叫走了?走哪去了?”
      “应该是回北京了,公司要给他升职他不要,说回家去照顾爷爷。”
      回北京,照顾爷爷,怎么没跟自己说一声?爷爷出事了?病情恶化了?
      他急忙回去拿手机,给项语打电话。
      无人接听。

      他又冲出去,问那个男的,“你能联系上他吗?他换电话号了?”
      男的吱吱唔唔,“没有吧,他回去肯定忙,顾不上理你。不过他说了让我以后多照顾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我叫肖姚,加个微信吧。”
      毛晓毅呆呆看着肖姚,尽管他此刻脑子不转,空空如也,但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叫肖姚的同事知道项语走,而他不知道。
      项语,并不想告诉他。
      他走了。
      抛下自己,走了。

      毛晓毅越过肖姚,走进那个项语住了两年多的房间,他的随身东西都空了,只剩下一些家具,书桌、沙发,推开卧室的门,大概有个十一二平米的样子,一张一米五的床,旁边一个木质衣柜。
      整个房间一目了然,但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
      卫生间也很干净,能达到毛晓毅的干净等级,洗手台上放着一个用过的不要的牙刷。项语只用固定的一个品牌的牙刷,一个月换一次。毛晓毅拿起来,转身出去。
      他要关上自己家门的时候,肖姚还在说以后有事联系他。

      毛晓毅把那支废牙刷放自己的洗手台上,开始刷牙洗脸,只是有些温热液体不断流过脸颊,怎么都洗不干净。他抬头看着镜子里双眼通红的那张脸,心想,你可真可怜,人家不要你,连再见都不说一声,你就像个垃圾一样被抛弃了。
      不,你连垃圾都不如,垃圾还有同事专门过来处理。
      你呢?
      你什么都不是!

      毛晓毅佝偻着身子出来,挪到阳台旁的阴影里,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脸默默流泪,继而嚎啕大哭起来,任由眼泪肆虐。
      外面雨过天晴,他的世界阴雨连绵,暗无天日。
      他的太阳走了,不要他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那个走进来请他吃烧烤、给他道歉、给他三百块钱的男人,
      那个给他做饭、陪他吃饭的男人,
      那个带他下楼、和他养猫的男人,
      那个一起走过四季、带他走去菜市场和公园骑车的男人,
      那个陪在他身边、总是摸他头的男人,
      那么曾经信誓旦旦说会一起过一辈子的男人,
      三天前,在这个房间,刚刚交付了彼此,
      为什么?

      梨花从床上跳下来,不小心打了个趔趄,继而冲到毛晓毅怀里,喵叫声里全是着急和焦心。
      毛晓毅想不明白,他在心里一遍遍问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眼泪比过去三天的雨都多,怎么流也流不完,脑子一会儿纠结想不通,一会儿不自控得回忆着项语对他的好,一点一滴,犹在眼前。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毛晓毅一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项语走了。
      他的心抽搐着疼得厉害,两只手按压了一会儿,才勉强挣扎着起床。
      项语走了,他应该有不得已的苦衷吧,爷爷病情加重,他不得不回去。
      也许,他还会回来。
      这么想着,毛晓毅感觉自己好受多了,脱衣服去洗澡。
      洗着洗着,泪和热水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他如果要回来,怎么会把房退了呢。
      他有什么苦衷,到现在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你个傻逼!
      别自欺欺人了!
      我都替你脸红!

      毛晓毅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他喜欢的人抛弃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好受一点,哪怕一点也好。
      梨花对他寸步不离,一直待在他怀里,简直人喵合一了。
      “你有白胡子了。”
      “你也老了。”
      “你也会离开我。”
      毛晓毅呢喃着,又开始流泪。
      第二天,哭着睡着。

      身体抽搐一下,醒了。
      他一次都没有梦到项语,他多想再见他一面,当面质问他,为什么?
      凭什么?
      就算不在一起,当面和他说清楚,有这么难吗?
      还是说项语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是什么感受。
      毛晓毅的眼神扫过书桌,那个信封进入视线。他猛的坐起来,把信封拿过来,里面的钱全倒出来。
      他原以为是项语放在电脑包里,用电脑时拿出来忘记把钱装回去,如果是这样,那钱丢了这么多天,早就找过来了。
      自项语不过来一起睡,他就没带任何包进来过,这包钱又不会孤零零自己跑到靠枕后面。
      看来不是。
      是他走之前就想好了,这十万块钱,是给自己的补偿。

      哈哈!
      毛晓毅发现,人在气极的时候,是会笑的。
      他大爷的,狗东西!把人当鸭子。
      行!
      好得很!
      万恶的资本家!有两个臭钱了不起!
      毛晓毅一遍一遍打项语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的胸口燃起熊熊烈火,一腔怒火无处释放,感觉快要炸了。
      毛晓毅把钱狠狠一摔,成捆的钱四散在地上,几乎要把窄小的地面铺满,更气了。他光脚踩在都是钱的地上,转了两圈。
      随后,他进卫生间打算洗把脸,一眼看见那支废牙刷,想都没想拿起来去刷马桶。
      一边刷一边骂。马桶边边角角都刷得锃光瓦亮才停下。从此以后它就是刷马桶专用。

      毛晓毅一站起来眼前发黑,扶着洗手台缓了缓,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尤其是那双肿得老高的眼睛。
      关掉花洒,家里再次安静下来,毛晓毅把自己从上到下洗干净,他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项语走了,不管为什么,就是走了。他的人生里不会再有这个人。
      他对自己发誓,绝对不会再为项语流哪怕一滴眼泪。
      虽然他已经完全忘记以前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不过没关系,至少经验证明他可以。
      毛晓毅穿上衣服,开始收拾东西。冰箱里存着那天晚上他做的饭,全部都拿出来倒进垃圾桶里,还有项语买的各种吃食、猫粮、年前买的那两套衣服、从展会带回来的电吹风,统统收起来装进一个纸箱里,最后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连同书里夹着的六百块一起,放进那个袋子里,放到纸箱下面压好。
      最后用胶带把整个纸箱封起来,一同封存的还有他的记忆。毛晓毅不敢回忆,不敢想关于项语的任何事,他怕自己刚刚燃起的怒火会熄灭,那样他就走不出家门,做不了任何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烂掉。

      他蹲在地上死死按住左胸口,那里一直在疼,一刻也不曾停歇。
      没关系,就是结束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自己说。他抬眼看天花板,要把眼泪逼回去。
      缓了缓,踩着椅子把纸箱塞进衣柜最上面的角落,就像永远也不会再拿出来那样。

      毛晓毅看着干净的家,仿佛一切都清理好了。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它们并不能抛弃他,连梨花也是。
      家中仿佛瞬间变成了空气稀薄的高原,毛晓毅感觉自己严重缺氧。他将半干的头发随意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抓起手机和钥匙,甚至连鞋子都忘了换,便匆匆跑下楼去。楼下艳阳高悬,雨后的空气湿润,水汽蒸腾,但他依旧觉得喘不上气。
      于是,毛晓毅骑上自行车向外走去。出了小区,穿过小巷子,在地铁站处右转,汇入车流行列,沿着主路一路骑行,一直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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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0个月前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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