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

作者:绿水浮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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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3)


      趁对方惊愣,薛长平猛地起身,借力将黑影拉向自己,敏捷翻身,试图将对方压制。

      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身体被任由拽去,两具身体瞬间相撞倒在床榻上。等到黑影回神,彼此已经像藤蔓般缠绕在一起,在床上翻滚着。被褥被搅得凌乱不堪,发出簌簌的急促响动。

      一阵混乱的呼吸和布料摩擦声中,纠缠的身影逐渐向床沿移动。薛长平感觉到身体一侧悬空,知道机会来了,猛地一发力,带着黑影一起从床上翻落。

      两人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去。

      薛长平的手紧紧攥住那人的衣领,膝盖死死抵上那人的腰身,将他禁锢在身下。

      果然,还没等到天亮,有些人就等不住开始下手了。不等她开口质问,那人却先开口,得了救似的喘着气低低笑了几声:“表妹真是好身手呀——”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薛长平却不减手下力道,挑眉:“表妹?”

      范淮被薛长平压在身下,一头青丝凌乱地散落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薛长平借着昏暗的月光大概瞧见了这人的鼻子眼睛。

      眼睛亮亮的,里面盛着笑意,带着一点狡黠,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月光下更是如星辰熠熠生辉,勾人心魄。似乎一点也不恼怒她将他压下了床。一时间被吸引了去,手下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

      范淮确实毫无反抗的意思,只笑着开口解释起来:“你是当今的北平郡主,是已故北平王唯一的女儿,北平王乃当今陛下的兄长,我叫陛下父皇,你又比我小,不是表妹是什么?”

      薛长平没有什么亲戚,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这称谓到底对不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见她迟迟没开口,范淮以为自己解释的不到位,她才不信,便笑着补充道:“严格来说是堂妹,毕竟我们一个姓。只是我母妃与你母亲又是亲姐妹,我自然额外多了个与别人不同的叫法。”

      听到这“亲上加亲”的关系,对方确实没有恶意,她这才撤身起开,但警惕依旧没有放下,抬眼问道:“你是谁?”

      范淮顺势从地上坐起来,笑嘻嘻地挪到她身侧,理所当然道:“我是你表兄啊,叫我淮表兄就好。听说你在这里养伤,我特意过来看看。”

      薛长平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人,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我知道表兄是好意。只是表兄这么晚来看我,也不打一声招呼,可不能怪我刚才失手冒犯了。”

      范淮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瓷瓶,嘴角微扬:“当然不怪,是我冒失在先,吓着你了。我也是偷偷溜过来的,刚才不过是想叫醒你,不料表妹身手这么好,看来表哥也能放心了。”他将瓷瓶递到她面前,语气一转:“待会儿天亮了你就要去见陛下,这些药早点给你,吃了去见陛下也能精神些。”

      范淮话音刚落,薛长平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他手中的瓷瓶上,心中微有起伏,却没有表露分毫,只是淡淡地接了过来。

      来送药的?

      她抬眼看了看他那带着笑意的脸。这人看似漫不经心,却不过几句话,已经帮她将眼下的处境理得清清楚楚。

      现在她是太元的“郡主”,已故的父亲是与太元帝同胞的兄弟。虽说不必多想也知道这北平王绝不可能是她的父亲,而她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北平郡主,但眼下这身份她不能否认。

      她要活着。

      薛长平接过那两个精致的小瓷瓶,语气平静:“多谢表哥。这药怎么吃?”

      见她收下,范淮眼睛弯了弯,笑意更深了几分:“一个瓶子里是药,一天两粒。另一个瓶子里是山楂糖,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过还是要节制些,吃多了对牙不好。要不然等你老了,牙可就掉光光了。”

      薛长平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身旁这高大修长的身形上,心里不禁有些怀疑,这人靠谱吗?怎么感觉像在哄小孩。

      她随手挑了一个瓶子,拔开盖子,倒了两粒在掌心。范淮见她盯着手心的丸子看了半天,也没有吃的意思,便伸手从两粒里捻了一粒,随意丢进嘴里。

      这举动倒是让薛长平一愣,抬眸看向他,眼神闪烁:“这是什么?”

      她是在问,是药,还是糖?

      范淮抿唇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吃了就知道了。”

      薛长平盯着手心那粒小丸子,抬手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迅速在舌尖蔓延开来——是山楂糖。

      范淮看着她,挑眉问道:“怎么样?”

      薛长平淡淡道:“挺好吃的。”

      范淮笑了,语气带着几分轻快:“喜欢吃就好。吃完了我那里还有,想要就随时来找我拿。我可就你这么一个表妹,千万别跟我见外。要是太客气了,那就是生分,那可真要叫表哥伤心了。”

      听着他这熟稔的语气,薛长平低眸看着手里的瓷瓶,指尖微微用力紧了紧,却没有接话。

      范淮似是没注意到她的沉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认真了几分:“对了,表妹。待会儿见陛下的时候,记得把那块玉佩带上,贴身带好,可千万别弄丢了。”

      这话忽然提醒了薛长平。玉佩?对,她的玉佩!

      薛长平下意识地摸上胸口,却发现空空如也。心头一沉,猛地想起,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换了一遍。手忙脚乱地摸遍全身,依然没有,赶紧起身,走到床边翻找。幸好,那玉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枕边。

      看着那块熟悉的玉佩,薛长平心底松了口气,弯腰伸手去拿。

      就在这瞬间,她手上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身后的人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警觉:“你怎么知道我有玉佩?”

      范淮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语气不疾不徐:“这玉佩可是你郡主身份的象征啊。当初皇爷爷亲自赐给父皇和皇叔一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上面的名字不同。我父皇的那块,现在每日都佩在身上,而另一块,就在你手里了。”

      他微微一顿,笑意更深:“所以,你就是北平郡主,错不了的。”

      话音刚落,薛长平的心却像被什么猛然撞击了一下,心脏跳如擂鼓,握着玉佩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

      薛长平低头将玉佩重新放进怀里,站直身:“表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范淮听出她话里的送客之意,倒也没再多留。他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衣摆,语气轻松:“诶呀——自打你出生失踪在那场大火后,陛下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待会儿见了陛下,别害怕,就当是自家的长辈,放轻松些。”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写,薛长平听得心思翻涌,最后却化作淡淡一笑:“谢谢表哥。我知道了。”

      门轻轻关上,屋内重归寂静。而再次被打开,是微亮的晨曦,一拨鱼贯而入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各司其事。

      薛长平任由身边的宫女牵领着梳洗打扮,粗粗扫了眼早上进来的这些宫女,却不见昨夜给她守夜的那个小宫女。

      她身侧的两个小宫女都低着眉,动作轻柔娴熟,为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宫装。

      最里层是素白中衣,外面覆上一层淡粉的柔软纱裙,裙摆处绣着细密的花鸟暗纹。腰间系上一条水色束带,点缀着细碎的珍珠。外罩的大袖衫则是娇嫩欲滴的粉白,衣襟和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金线勾勒重瓣轮廓,粉丝晕染。最后披上一件轻薄如云的淡粉色罗衫,十分隆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薛长平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这语气,正在理衣的两个小宫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困惑,对视一眼,以为是自己哪里惹恼了这位新主子,立即退到一侧低下头:“请郡主殿下恕罪。”

      薛长平转头看向两个小宫女:“为什么要恕罪,你们犯错了吗。”

      两个小宫女闻言神色却更慌乱了。

      但薛长平笑得确实只是镜子里的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人活像一具骷髅,偷穿了人的锦衣。人不像人,鬼又不像鬼。没有一丝美感,反倒平添诡异。

      此刻她的头发还没梳理,尽管扑了些粉,接连几天的折磨也无法遮盖饥黄枯瘦的脸,眼睛下面顶着乌青的眼袋,原本还有点圆润的脸此刻隐隐看得出凹陷。

      这样出门,大概被认为是哪家出殡的棺材诈尸了。

      薛长平:“我原来的衣服呢?”

      两个小宫女对视了一眼,立即跪了下去:“郡主殿下恕罪,郡主原来的衣服···”

      见她们话说一半总是跪在地上,薛长平蹲下身,看着她们:“继续说,怎么了?”

      看出两个小宫女的害怕,薛长平又加了句:“不会怪你们,我就问问。”

      其中一个往前一扑,头磕在地上:“您原来的衣服实在是没法穿,破成了布条,奴婢们就给···给扔了。皇后娘娘关心您,连夜吩咐人将公主新做的衣裳拿来。”

      薛长平微微一挑眉,接着笑了笑,道:“早说啊,这可是公主的衣服。我怎么能穿公主的衣服呢——”说着缓缓抬手拍上了回话的小宫女的肩膀,“你说是吧。”

      “奴···奴婢——”不等这小宫女开口,宫殿的门吱呀被打开,听人在门外恭敬高声道:“奴婢给郡主殿下请安,贵妃娘娘说郡主初入京邺,来得匆忙,定然没有准备什么行李衣物,便遣奴婢来给郡主送些新衣,这些都是娘娘亲手为您挑选的,还请郡主殿下过目。”

      听着门外温和疏阔的声音,薛长平想起昨夜来给她送药的那位“表哥”,他的母妃莫非就是这位贵妃娘娘?

      薛长平站起身:“进来吧。”

      屋外的宫女带着身后捧着托盘的宫人齐齐进来,薛长平缓步走到这些衣服前面打量起来,领头的宫女行了礼,语气大方带着亲和:“奴婢有盼,郡主安好。”

      薛长平伸手摸起托盘上的衣服,听罢,笑道:“日出有盼,日落有念。贵妃娘娘是在思念故人吗?”

      有盼闻言,微微错愕抬头看向薛长平,却只见她神色淡淡,仿佛刚才的话不过随口一说。她垂下眼,心中泛起波澜。

      昨日在画栖阁,娘娘要选个婢女去伺候这位忽然从天而降的郡主时,人人避之不及。

      虽说郡主身份尊贵,可人却是从边塞来的,恐怕言行粗鄙,性情难测,对宫中规矩全然不懂不说,需要从头来教,倘若是个不好说话的,那今后的日子可就难上加难了。稍有差池,做下人的只怕难逃责罚。所以无人愿意接这个差事。

      偏娘娘点了她,说她性子温和稳重,最适合不过。她也认了命,心里想着不管这位郡主殿下如何难伺候,她都会尽力而为,做好份内的事。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事情似乎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那边薛长平挑好了衣服,指了件颜色最沉的:“就这件吧,这花我喜欢。”

      有盼不由得又抬头看了薛长平一眼,却正好和薛长平对上眼,她连忙低下头,后者淡淡一笑:“你留下,帮我更衣。其他人,都出去吧。”

      有盼交叠的手紧了紧,低头领命稳声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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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个月前 来自:美国
    家人们我又回来啦!原本打算等《春风》写完再来写它,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改为不定时掉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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