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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祝福你
1999年8月15日,晴。
好多天没见他,听说他最近一直和孟新山待在一起,到了晚上就一起回家看黄色电影。
上次他在录像厅反应那么大,我以为他不喜欢,起码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看,看来是我想多了。
买一个VCD吧。
1999年8月27日,晴。
他今天来说要去卡拉OK上班,也好,不用在家看他爸的脸色,去见他也更方便。
我们一起看了《春光乍泄》,他好像不太喜欢。
他问我,两个男人是怎么能相爱,这样对不对。
我试图说服他,但他还是无法理解,不过我也不在乎对不对。
他还问我男人要怎样和男人上床,问我有没有生理欲望,我是怎么解决的,说我看起来像一个性冷淡。
我不是。
1999年10月3日,大风。
他来找我,让我帮小珍珠的忙,我不想帮。
不过他说她心里有一位初恋,所以我答应了,她的人情还是欠在我身上吧。
上次尧秋泽说我有点难过。
是的,我害怕他喜欢上别人,害怕他从我身边离开。
1999年10月14日,晴。
他被他爸从家里赶出来了。
不能让他和小珍珠一起住在卡拉OK里,好在我提出来我这里住时他答应得很爽快。
我把那些影碟丢掉了。
1999年10月28日,阴。
他做春梦了,抱着我的腿,我本不想叫醒他,可是我起反应了。
他被吓到了,但他似乎很喜欢那个梦,他说梦里是个女人。
一定是那天坐在他怀里的女人吧,昨晚床上弄上了香水,他又想起了她。
为什么她只靠一点香味就能留在他心里,我却不行?
我讨厌那个味道。
夜里他睡熟之后总会翻过身把手和腿放在我身上,他的头发会蹭着我的脖子,他的呼吸很热,像个火炉一样。
我总会想起那些电影,男人和男人的。
我把他们换成我和他,我想抚摸他,想吻他,想占有他的嘴唇,他的身体......
我想和他做./爱,想看他为了我高./潮。
我的脑子里都是他的脸,一遍一遍想着他自./慰。
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吓跑,我得把他留在这儿,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对不起。
对不起。
1999年11月3日,晴。
昨天晚上,我吻了他。
他没有发现,他睡着了,就在我脸边,他的头发一直扫着我的眼睛,给我说他想要结婚,要让我去给他当伴郎。
我不会去,我不想目睹他的结婚现场。
但我知道,他喜欢男人的几率太渺茫了。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结婚,那我会祝福他,用我的一切祝福他,但至少在那之前,让我吻他一次。
我很喜欢那个吻,他的嘴唇很烫,舌头很软,他甚至回应了我,只是那一刻,他梦里的人一定不是我。
我要把他梦里的人赶走,把自己放进去。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吻。
1999年11月29日,小雨。
尧秋泽会喜欢男人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选择的对象,未来会很苦,看他如何解决吧。
我又和他讨论了喜欢男人的问题,他还是无法接受。
之前我们讨论过会不会为不喜欢的人妥协,他很肯定说不会。
哪怕会失去我,也不会为此动容吗?
没关系,我不会离开他。
我还有时间。
几张纸在方前手里抖动,睫毛和瞳孔也一同颤动着,耳朵里全是尖锐的鸣叫。
10月28日那张纸被笔尖划破了好几道,写他的人也为自己写下的东西感到害怕吧?
他他妈的也害怕!
为什么是佟鸣?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一个男人喜欢他,为什么偏偏是佟鸣?
他把那几张纸叠起来,闭上眼仰头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可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快到喉咙口,快要呕出来。
“操。”
他又低下头把纸重新展开,还是这些字,没有一个指名道姓,却字字句句都指向他。
佟鸣喜欢他,已经好几个月了,那天晚上的吻不是春梦,是佟鸣真的亲了他。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梦里的嘴唇和佟鸣很像啊!
“操。”他又骂了一句,声音也开始颤。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按理讲他现在就应该骑着摩托杀到医院把佟鸣按在地上狂揍的。
他要揍一拳质问他一句,为什么要喜欢男人,为什么要亲他,为什么喜欢的男人是他?
就算这家伙非要喜欢男人,他也可以像对待尧秋泽一样劝自己接受,为什么偏偏是他?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装作不知道吗?对,装作不知道吧,佟鸣看起来也没有想说破的意思,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慌忙把纸叠好,塞回佟鸣的枕头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上午他还是去医院换了尧玉安的班,他坐在椅子上,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笼罩着一层阴影发呆。
“你怎么了?”尧秋泽问他。
他冲尧秋泽扬起一个虚假的笑:“昨天晚上没睡好,头疼。”
“你趴着睡会儿。”
“腰疼。”
“那你先回去吧,我没事,我哥一会儿就来了。”
方前头也不回地跑了,他不想见佟鸣,一点也不想。
晚上还是到了,因为佟鸣白天要开车,尧玉安不让他值晚班,所以佟鸣每个晚上都会回来,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方前骑着摩托回去的时候灯果然还是亮着,佟鸣在等他。
他在院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曾经的感动有点可笑,以前他总是想佟鸣为什么能对他这么好,他到底配不配让佟鸣这么无条件付出,结果其中的原由比他所能想象的刺激多了。
他推开院门,把车停在墙边,佟鸣听见声音出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打扫了下卫生。”他背对着佟鸣,扎好摩托车。
“快去洗吧,外面冷。”
佟鸣好像没有发现他动了他的东西,他去洗漱完走到门口,没进去,对佟鸣说:“我今天把西屋收拾好了,晚上我就搬过去住了。”
佟鸣和前几次他提出要搬过去时的反应一样,没有挽留,只是点点头说行。
方前自己回到西屋里,感觉这个屋子比之前还要冷,把厚被子裹起来也冷,明明他天生体温就高来着,以前在书店住寒冬腊月也没有这种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方前都辗转难眠,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忘掉,忘掉了他就能和佟鸣继续当彼此最重要的兄弟。
可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昨天看到的文字照常留在脑子里折磨着他。
忘不掉。
方前从折叠床上坐起来床上衣服开始叠被褥,他知道他昨天害怕的是什么了。
被褥叠好,衣服也打包好,还有洗漱的东西在水池旁边,等下走的时候一起带走,他的东西就这么多了。
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
“我今天......”佟鸣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屋子行李,愣在门口,“你这是干什么?”
“我打算搬回店里住了。”方前还是背对着他。
“为什么?”
“我之前搬过来就是因为小珍珠也在那儿住,不想听人嚼舌根,她前几天搬回家了,正好我回去,”方前恨不得用能想到的所有的话来解释,“你看啊,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我两点下班骑车回来冻得要死,以后下雪结冰更别过了,我住在店里就不用跑了,上下班也方便。”
“你不是说不想当圈里的驴吗?”佟鸣问。
方前笑笑:“那就是随便一说,我就是懒得跑了。”
“你在那里住得好吗?”
“怎么住不好,反正我在哪都睡折叠床,没差别。”
“方前,”佟鸣叫住他,“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方前僵直的背一颤,他应该编个什么样的谎言来骗过佟鸣?既可以离开,也可以让他们这几天不要见面,还可以保持他们的感情不受影响?
这对他有点难了。
他扔下手里的行李,转过身面对佟鸣,拼命稳住情绪:“我看见了,你枕头里的东西,我昨天晒被子的时候掉出来了。”
佟鸣瞬间面如土色,时间静止了一般,两人之间一片死寂。
佟鸣现在是怎样?被拆穿就认命了?听他处置了?
方前无措地笑了一声:“你既然不打算让我知道,就别把东西放在我能碰得到的地方啊,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办?”
佟鸣还是沉默。
“你一开始就无所谓尧秋泽会喜欢男人,是因为你也喜欢男人,对吧?你比他早多了,”方前崩溃地问,“为什么是我啊?你但凡换个男人去爱呢?”
“换个男人你就能接受了吗?”
佟鸣刚才的错愕已经褪去又变得淡然,但是他知道,评判佟鸣的情绪已经不能从脸上读取所有了,特别是在他看完那几张纸之后,他根本想不到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佟鸣脑子里在做怎样的运动。
“换个男人我祝福你。”他说。
“我不需要。”
方前失声笑笑,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抓狂,这个人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接受不了。”
佟鸣垂了下眼,点点头:“知道,你之前说过。”
“那你怎么选?”
“没得选,方前,这件事你知道了,咱俩就不可能回到以前的关系了。”在佟鸣眼里这件事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你不打算放弃是吗?”方前上前走了一步,他要最后确定一次,佟鸣是把这事放弃了选择他,还是在他俩中间筑道墙。
佟鸣牢牢钉在地上的腿动了动:“就算我放弃了,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方前想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你别搞这些,我可以......”
但佟鸣并不领情,直接打断他:“一个喜欢你还会偷亲你的人,在身边扮演兄弟,你的一举一动在他心里都会被意淫。”
方前退后了一步,佟鸣看到对面那张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恐慌。
但他没有就此停下,那安静又沉重的步子再次向他靠近,佟鸣又重复了一遍:“不恶心吗?”
方前感觉自己好像被彻底推入了绝望,他想对佟鸣说‘那以后就不要再见了’,但他又说不出来,不能否认佟鸣说的话已经让他感到恶心了,怎么办?死局?
“你就一定要闹到这一步是吧?”方前快速离开佟鸣伸手便可触及的范围,他不需要佟鸣再回答了,那张嘴里现在说出来的话都是他不爱听的,“我搬回店里,咱俩都冷静一下。”
他把被褥扛在肩膀上,拎起衣服,佟鸣走上来伸出手,他马上侧身躲开。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佟鸣花了两秒钟在想他下意识伸出来的手是想做什么,抢回行李?还是一把拉住方前不许他走?
方前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让他收回了这种念头,方前鲜有这种时候,大概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他的手转而抬起折叠床:“把东西放车上,我送你走。”
方前的眉头紧紧锁着,太阳穴突突突突像机关枪一样跳,佟鸣说要送行李,那就让他送行李吧,他现在实在不想和他多聊。
方前把东西全放上了后车厢,然后骑上自己的摩托走了。
他在后视镜里看着那辆跟在他身后的白色面包车,还有渐渐远去的院子,拧下了油门,车和院子都消失在了镜子里。
飞驰的摩托让萧瑟的风更加冷冽,吹得方前脸颊和眼睛生疼,他感觉有一天佟鸣也会这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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