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招魂
彩练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欲言又止。
虞辛棠接过她绞干水的帕子。
“有话直说。”
“奴婢只是不知该叫您苏姑娘还是二夫人。”
湿帕下,虞辛棠的脸有些扭曲。
净过面,她木着脸问,“是不是秦君泽和你说过什么?”
“今早姐妹们前来伺候……”彩练看了看虞辛棠的脸色,很识相,“苏姑娘,但被苏木拦下了,说二公子在您屋里,不准奴婢们打扰。”
顿了顿,彩练又道:“我还听见下人们私下咬耳根子,说二公子哪怕当了大将军还是那副德行,当街打人,强抢民女,提及您都十分怜悯。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二公子死性不改,觊觎长嫂!照着世子妃的模样抢姑娘!”
果然,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早有预料,虞辛棠镇定得可怕。
彩练颇有些于心不忍,“可当初贴身伺候姑娘的人,奴婢,扶摇,红灵,都认出您就是世子妃!姑娘您给奴婢一个准信,您同二公子,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他强迫您的?”
“如若是他强迫的,彩练当如何?”虞辛棠饶有趣味地问。
“那彩练就算豁出命也要救姑娘出这龙潭虎穴!”她眉头打结,嘴里念念有词,“但二公子带回来的高手还真不少,不过,世子手下也有不少高手,只需让扶摇在世子耳旁吹吹枕边风,保管世子出手帮咱们。还有王妃那边,姑娘多说几句熨贴话,想必王妃也会替您做主的!”
虞辛棠有些动容,好一会儿才道:“逗你的,还真出谋划策上了。我与他之间纷纭错综,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食指点了一下彩练眉心,“总之,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彩练似懂非懂。
虞辛棠又道:“不过倒是可以去王妃那里一趟,求王妃管管府里的流言蜚语。我可不想下人一口一个二夫人叫我。”
彩练神情变得为难,“府内的倒是可以,但府外的就……”
“府外?”
虞辛棠茫然,而后想到什么,咽了一口唾沫,“何、何意啊?”
声线颤抖。
“昨日二公子前脚在王府门口打了说姑娘坏话的人,这消息后脚就传进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问二公子可否知罪。二公子一身功名还朝,但凡认个错,想必陛下也不会追究什么,可二公子却偏和陛下唱反调,说自己没错,还说下次若又遇那人还要打他。这可把陛下气坏了,斥责二公子恃功而骄不知所谓,罚了跪,又罚了鞭刑,还是王爷进宫抱着陛下的大腿哭诉好一阵子,陛下才恩准二公子出宫的。”
恃功而骄。
这就是秦君泽的目的吧。
他手中的兵权就像一块鸡骨头卡在皇帝脖子里,往轻了说让人喉咙不适,往重了说可是会死人的。
已是功高震主。
一个仗着军功跋扈自恣的将军,和一个深沉内敛不动声色的将军。
皇帝俨然更想杀后者。
他可真行啊。
一箭双雕,既削减了帝王杀心,又把她绑在了同一艘船上!
虞辛棠悒悒不欢,回神时,彩练已为她穿戴完毕。
“姑娘真有眼光,选的这身软烟罗裁就的海棠醉日裙,灵动飘逸,还很衬肤色,真好看!”
虞辛棠就着模糊的铜镜打量自己。
好吧,撇开其他不说,秦君泽的美商还是很在线的。
当晚。
虞辛棠猜秦君泽还会再来,于是让彩练留下来陪自己睡。
果不其然,入夜没多久,这人就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了。
窗都懒得翻了!
虞辛棠按住要下床行礼的彩练,对秦君泽道:“随意进入女子卧房,将军的礼义廉耻都喂给狗吃了吗?你真该出去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
秦君泽置若未闻,看了几眼彩练所盖的被子,吩咐苏木把人带下去。
虞辛棠拉着彩练的手不放。
“我今晚要和她一起睡!”
苏木左右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君泽言简意赅,“砍断,拖走。”
虞辛棠马上松手。
秦君泽差人换了寝具。
“不许别人上你的榻,女子也不行,你难道想我睡别的女子睡过的地儿吗?”
“不想。”彩练睡过的,臭男人不配睡。
闻言,秦君泽脸色好转了些——显然和虞辛棠的脑回路不同。
他更衣,上床。
虞辛棠却越想越憋屈,开始捣乱,不是故意卷他的被子,就是装作不经意踢他。
终于,有一脚踢错了位置,把人给踹出了火气。
秦君泽一把扯虞辛棠到怀里,束住手脚,“再敢乱动试试?”
虞辛棠察觉到了什么。
别说乱动了,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此后的半旬,每晚,秦君泽一到时辰就出现在清景苑,有时也会同虞辛棠一起用晚膳,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也不知白日出府都忙活什么去了,半点没把身上的伤放在眼里。
两人躺在榻上,他穿着得体睡姿优雅,有时看到虞辛棠衣领散开了,还会细致地帮她合上,别提有多正人君子了。
虞辛棠却看穿了他的套路。
——温水煮青蛙。
就像自惹月山回沧澜的路上,无微不至的照料很容易让她忘记他之前做的混账事,一旦她真放下戒备,他可能又要开始发疯了。
奈何她本就是一个心软善良的女子,有些记吃不记打,哪怕看穿他的算计,也难免上当。
烦心。
虞辛棠决定出府一趟,既为排遣愁绪,也为悄悄探望一下纪羡。
自打来了锦城,她和纪羡就只见过两次,都很匆促。
虽说纪羡每日的小纸条都有送到她手上,她也及时回了信,可从他越发暴躁的措辞来看,她还是很有必要亲自去见见他的。
换了一身朴素的装束,虞辛棠谁也没带,偷偷溜出了王府。
她行走在人群中,左看右看,兴趣盎然。
上次单独出门还是在淮州永宁。
她深纳了一口气。
啊,这就是自由的气息!
鼻尖动了动,以及……炸糍粑的香味。
虞辛棠朝那处走去。晚点回府彩练肯定会抱怨自己不带她出门,正好买点糍粑堵住她的嘴。
倏然,她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吧?”
她听见一道带着关切的悦耳女声,稍微有点耳熟。
虞辛棠想说没事。
可鼻腔中,食物的香气却被一股浓烈的花香取代。那香味令她头脑发昏,说不出话来。
她杏眼变得黯淡无神,拼命想看清对方的脸,却如雾里看花,只能看清点轮廓。
迷迷糊糊间,虞辛棠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以为还是那个撞到她的女子,回道:“我没事,没关系……”
“辛棠,醒了?什么没关系?”
嗯?声音怎么不太一样?
虞辛棠疑惑睁眼,看到了秦君泽的脸。
她眼珠转动,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此时在清景苑的房中。
她躺在屋内西侧的小榻上,上半身在秦君泽怀里,边上还立着一个戴金色面具的男人。
那男人收回为虞辛棠诊脉的手,大拇指上的金蛇绿瞳扳指样式别致。
“主子。苏姑娘是中了一种叫招魂的蛊,这蛊在西南方并不算稀奇。中蛊之人无性命之忧,只会在闻到相应的招魂香后,如丢了魂儿一般,任由持香之人差遣。这蛊难就难在每个蛊师养此蛊时会特意动手脚,配出不同味道的招魂香,解蛊的方子也不同。”
“依你所言,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
“正是如此。”
秦君泽的唇扯出一个不悦的弧度,“把那个女人带上来。”
“是,主子。”
虞辛棠仰着面,迷迷瞪瞪发问。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说我中蛊了?还有,刚才那位是谁?”
秦君泽俯身,柔声道:“他叫苍荣,暗卫之首。你出府后,有人用招魂香控制住了你,想带你离开,被苍荣拦了下来。那人也被我们的人抓住了。”
“我居然中蛊了!什么时候啊?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莫不是在巫灵中招的?”
虞辛棠不可置信。
秦君泽勾起一缕粘在她颊边的发丝,撩至耳后。
“莫急,一会儿等人到了,一问便知。”
他从容淡定的模样令虞辛棠放松了些。
人是苏木带来的。
那女子遭双手反绑,被按跪在地。
她生得貌美,气质清新脱俗,唇边挂着一丝快干涸的血迹,瞪大的浅色眼眸倔强,含着怒气。
竟是她!
“绿贞!”
虞辛棠喊出她的名字。
绿贞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虞辛棠。
虞辛棠道:“我们就见过一次,做了一桩交易,最后银货两讫,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们只见过一次?”绿贞反问。
虞辛棠一愣,而后急切追问,“你我难不成曾经认识?我们是什么关系?”
绿贞不说话了。
虞辛棠还想再问,却被秦君泽抢了先。
“解药在哪儿?”
绿贞梗着脖子,还是一言不发。
虽说这蛊于虞辛棠性命无碍,可秦君泽一想到她身上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就心生浓重郁气。
他毫无耐心道:
“拖下去审,无论用何种手段。”
苏木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倔强女子。
“是,将军!”
他的前主子光明磊落,跟在他身边,鲜少接触阴私酷刑。直到他和现主子的手下歧川孟信等人共事,才知道某些阴损的审讯手段。听说其中几个刁钻渗人的法子,就是坐在小榻边、柔情蜜意搂着人的这位主子想出来的。
这女子恐怕挨不过一个时辰就得都吐出来。
苏木欲把女子押走。
却听见——
“别!”
虞辛棠同秦君泽商量,“招魂蛊只有用了招魂香后才能控制我,人都被你抓了,也用不了香了,伤害不到我的,何必对一弱女子动粗。”
这个会幻术,能在一众暗卫眼皮子底下助她逃跑的女子,虞辛棠对她是极有好感的。
她还极可能是原身旧识,是目前找到原身家人的唯一线索。
虞辛棠不能让她出一点意外。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