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的白月光杀回来了

　　望着咕嘟冒泡的池水，朗粼负手而立：“空渊和谁落水了？”

　　“小公子。”副司心虚道。

　　“十二？”朗粼心口一窒，指尖迅速捏诀，霎时间荷池剧烈沸腾，只见两条如腰粗的水龙吟啸而起，卷着两人回到岸上。

　　哗啦一声，水浪落处，十二扑倒在地上，口里不停呛咳泥水，他脸色惨白，双手难受地握成拳。

　　“十二，”朗粼收了法力，俯身去搀扶他，然十二站不起来，他蹲下搂着他，“脏水吐出来就好。”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那个狗废物呢……”十二心里窝着火，眸子往周遭转了一圈，蓦然看见空渊在抖袖子上的水，三两个人围着他：“你……”他想揍他，奈何双腿酸软，胸口犹如压了块巨石，着实恶心。

　　“呕——”

　　他俯身又吐，吐得朗粼的精美的华服沾着泥沙，挂着水，紧接着他扯过他干净袖子，揉成皱巴巴一团，擦了擦嘴。

　　朗粼细心摘去他发上碎荷叶，目光下移，他发现他颈后有一道荷梗划伤的点状划痕，微微出血。

　　“好好的怎会落水？”朗粼眼睛看的是十二，问的却是两个臣子。

　　副司上前一步跪下：“臣见小公子坐在石上暴晒，遂请空大人送碗莲子汤劝劝，谁知小公子性子这番古怪，莫名跳了水……”

　　空渊也跪下了：“君上告罪，属下救人心切，致使处置失当，还请君上责罚。”他右手的袖子被侍从卷起，一个紫红色的牙印嵌在小臂内侧，流着鲜血，甚是扎眼。

　　谁咬的不言而喻。

　　朗粼注意到那个牙印，还未说话，十二突然朝着空渊和副司扑去：“你们说的什么狗话，两只烂毛的狐狸精，找死。”

　　他一拳朝空渊挥打过去，空渊没躲，眉宇间浮出淡淡的忧伤，甚至有一丝释然。

　　只听见砰地一声，他的整个身子往右歪倒，嘴角很快肿了起来。

　　周遭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正不知如何是好，朗粼上去擒住十二胳膊：“你在做什么，住手。”

　　“朗贼……你别管，我自己能打过他。”十二说着挣脱他的手，握拳砸向副司。

　　“啊，君上救我……”副司神色惊惧，爬了几步躲在朗粼身后，十二怎肯罢休，瞅着着朗粼下盘的空隙，抬脚就踹，眼见就要踹上他面门。

　　朗粼深吸了一口气，提腿架住他的脚踝，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关节错位的声音，十二瞬间失了平衡，整个人坐倒在地上。

　　“还闹不闹了？”他沉着脸问他。

　　十二痛得眼前发黑，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朗粼适时将他打横抱起，转身朝着轩室走去：“你们都去做事吧，空渊跟过来。”森冷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昭悬司，正镜轩

　　青衣女官掀起素色珠帘，朗粼轻轻将十二放在竹榻上：“着人去准备浴具，屋内不用留人。”他吩咐道。

　　“是。”众人退去。

　　朗粼起身关了窗，再回到榻边时，十二已经坐了起来，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瞪着他，朗粼俯下身子，手指握住他白皙的脚踝，轻轻摩挲着。

　　只一瞬，他脚腕上的疼痛消失了，紧接着，一记拳头打在了朗粼脸上。

　　砰，一声闷响。

　　十二欲再打，朗粼突然扼住了他的手腕：“昭悬司不是小混混打架的地方，你真要练手，我叫人去蓬海军中派一百个军士来，你一次性打个够。”他语调冷硬，甚至有些火气。

　　“是他先动手的。”十二忍无可忍地吼他。

　　“昨夜呢？你乱闯昭狱，也是他人挑衅的吗？”郎粼微微叹了一口气：“十二，这里是蓬海刑狱司，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不用你管。”十二跳下榻，赤足朝着门口跑去。

　　朗粼无奈地叹气，掌心有水色飞出，旋即门窗皆被封印。

　　“你干什么，放我出去。”十二气急败坏的砸着门。

　　“七桅船案已经重审，结果没出来前，你不可能从昭悬司走出去。”朗粼冷冷的声音从六折屏风后传来。

　　砸门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朗粼听到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顿觉不妙，起身走了出来。

　　蓦然见到十二扑倒在门边，嘴里赫赫喘着粗气，他登时神色剧变，忙上去抱他：“你本就生着病，方才又落了水，何苦折腾自己。”

　　“你……也要杀死我吗，和他们一样。”十二眼睑半闭着，额头的冷汗细细密密，顺着发白的脸颊流下来。

　　郎粼抖着声音，心里如同刀割一般疼：“我怎么会杀死你呢，我的十二，”他轻轻搂着他，“十二，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受过什么样的伤害，可这都不是你成为海匪的理由。”

　　“相信我好吗？十二。”他看着他的眼睛，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让昭悬司公审案情，让所有死者瞑目，也让生者好好活下去，至少，能让你走出来，”朗粼说到此处声音有些沙哑，“十二，高阳律法会保护你，同样，我也会保护你。”

　　一滴泪，泫然从十二眼中落下，圆圆地砸在青砖地上。

　　****

　　夏日长而闷，蝉轻鸣，一缕凉风自荷丛吹过，漾起了檐角的风铃，叮叮当当……

　　纵是熟睡，十二的眉头也是皱着的，薄唇轻轻咬着，唇色像是晕染了四月春桃之粉，只是淡淡的，他颈后细微的伤口，已在沐浴后上了药。

　　朗粼疼惜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慢慢放下素色罗帐，他抬手打了个手势，立时有四个“缉捕”进来守着十二。

　　师杭将会在十二睡醒后进行拜访，届时七桅船案会按照既定的流程走下去，此举不仅仅在履行高阳领主的责任，也是在捍卫高阳律法的公正。

　　当然，他在赌，他赌十二天性纯良，赌十二不会滥杀无辜。

　　尽管此举很冒险，可他别无选择。

　　日影渐渐西移，地面上的灼热没有一丝消减，空渊独自站在庭中，身上的官服不知被汗水浸湿了几回，他右手的伤口，此刻被晒得皮肤皲裂，溢出血红的肉。

　　没有朗粼的命令，谁也不敢让他离开。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一个玄色身影踱至院中，空渊起先一惊，而后下拜行礼：“拜见君上。”

　　“怎么？你还没回去？”朗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您未发话，属下不敢离开。”空渊的嗓音干得嘶哑，甚至有些刺耳。

　　“哦，是吗？”朗粼瞥了他一眼，吩咐侍从：“去，给空大人端碗凉茶润润喉。”他说着蹲下来，抬起他的右手胳膊看，“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空渊下意识地缩回手，旋即觉得此举无礼，垂着手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侍从端上了一盏沁凉的酸梅汤。

　　“多谢君上。”空渊端过茶盏正要喝，朗粼突然干咳了两声：“天真热呀，本君也渴了。”他就看着他手中的酸梅汤。

　　空渊楞了一下，随即将酸梅汤呈给朗粼。

　　朗粼却站起来，炯炯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十二不会凫水，他攻击你，只能选在你递莲子汤的时候，本君且问你，递汤这个姿势。”

　　“十二是怎么忽略了你的手指和手背，进而咬到你小臂内侧的？”

　　空渊脸色煞白，没有说话。

　　“这伤口的距离，你的手似乎碰到他的胸口，或是脖子……”郎粼故意停了停，他在等空渊的反驳，可空渊什么都没有说。

　　“奇怪，偌大的一个荷花池，怎么只有十二的后颈撞上了带刺的荷梗？”

　　“那么，他脖子上有什么呢？”朗粼语调一转，目中狠厉：“说，你抢他的云水玉璧做什么？”

　　砰地一声，掌中的白瓷碗陡然滑落，空渊以额头撞地：“属下对君上一片赤诚，绝不敢有二心，更不敢觊觎云水玉璧。”

　　“还不说，好！”朗粼拧着眉转了一圈，脸色分外阴沉：“不愧是本君挑回高阳岛的得力干将，不说你就跪在这，跪到说为止，跪到死为止。”

　　空渊听了眼中落下泪来，头再一次嗑在地上：“君上，属下无话可说。”

　　朗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扬长而去。

　　***

　　师杭亲自问讯十二，朗粼这个局外人反倒比十二这个当事人还紧张，手中的茶盏一会拿起，一会又放下，时不时眼睛看向十二。

　　而十二垂着眼眸，安静地坐在师杭对面的椅子上，他纤长的手指搁在青碟子里，掰着一块米色的千层糕，掰的细细碎碎。

　　“你对上船之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十二想了一会又说：“他们说我是船长买的小奴隶，花了十二个海筹。”

　　“可有船员招供，你是船长捡来的。”

　　十二听了笑了笑：“也许吧，我醒来就在船上了。”

　　郎粼越听越不满，轻咳了一声，示意师杭问重点。

　　师杭见状翻了两页，取出更下面的卷宗：“上船以来，你一共杀死了几个人？”

　　“我算算，”十二掰着手指数了数：“二十几个吧，具体我记不清了。”

　　师杭笔尖一顿，郎粼则一口气没喘上来，声音有些颤抖：“十二，打伤的不算，打死的才算。”

　　“那有四五个，另外那些都是烧死的。”十二风轻云淡道。

　　郎粼一听更急了，“你在哪里烧死了十五六个人？”

　　“在银泽岛，你和我一起烧的呀。”十二眨了眨眼： “你失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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