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花

　　“记得带外套，现在早晚还是很凉的。”

　　“带了的，我还准备了花露水和创口贴。”

　　“明早我来接你，早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啦。”

　　陈婷婷在一旁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两人，讲话怎么黏黏糊糊的。

　　无法想象见面会有多腻歪。

　　她已然做好了成为电灯泡的心理准备。

　　刚驶出市区，路上就开始堵车了。

　　好在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众人没有抱怨，反倒在车上玩起成语接龙消磨时间，说起成语接龙，喻子念可是高手，之前在大学，寝室四人睡不着就玩这个游戏，输的人负责明天给全寝带早餐。

　　她连续输了好几个星期，终于磨练出可以与之抗衡的词语量。

　　虽然后面她还是经常输，不过次数变少了，侧面证明她变强了。

　　“来吧。”

　　她信心满满。

　　结果第一轮就败给二人。

　　“热身热身，这局不算。”

　　第二轮她又败了。

　　“再来一局。”

　　第三局将近轮了五个回合，最后还是卡在喻子念那里。

　　陈婷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你可以接芸芸众生。”林之夏举出好多成语。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林之夏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

　　说到这，陈婷婷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有一晚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主卧的房门是打开的，书房的门却紧闭着，第二天起床，正好碰到从书房出来的喻子念。

　　她原以为是深夜处理工作，可喻子念一副睡得很好的样子，她甚至怀疑喻子念有梦游的倾向，总不能无理无由地从主卧跑到隔间睡觉吧。

　　“放心吧，我不会疲劳驾驶的。”

　　而且露营的地点离市区不远，很快就到了。

　　“人家是在为你的文盲开脱。”陈婷婷简直无语，喻子念和块木头似的。

　　“有本事你和你文新姐玩，你绝对玩不过她。”

　　喻子念打心底佩服叶文新，活像一个成语词典。

　　“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我们三个较量，没有文新姐。”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哇，之夏姐姐你快保护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

　　三人吵吵闹闹，堵车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她们把行李放在车上，徒步走上山，中途遇到几个背包客，裤腿和鞋子沾满泥巴，脚步却飞快，很快就超过了三人。

　　售票处的队伍不长，轮到她们的时候，陈婷婷心血来潮站在身高尺旁边，喻子念瞥一眼，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我知道我长高了。”陈婷婷得意地抱起双臂。

　　“不是，你变矮了。”

　　陈婷婷不信，大步向前走，然后走到林之夏身边，悄悄问刚才的数字是多少。

　　林之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不会吧，我真的变矮了。”

　　她今天穿的可是厚底鞋啊。

　　一旁的喻子念忍俊不禁，招手让两人过来，她已经租好橡皮艇了。

　　工作人员一边交代注意事项，一边检查救生衣，确认无误后，举旗示意，下面的人吹响哨子，抬起栏杆，橡皮艇顺着水流驶入主道。

　　冰凉的河水劈头盖脸砸在三人身上，陈婷婷坐在最前面，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已然不再纠结自己怎么会变矮。

　　橡皮艇一会撞到旁边的石头，一会翘起艇首，林之夏觉得这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她跟着陈婷婷一起欢呼，就像那天在过山车上一样。

　　不过这次，她们是三个人了。

　　前方有几个漩涡，喻子念大喊：“抓紧咯！”

　　橡皮艇猛地扎进白浪，河水被撞出一个洞，溅起来的水花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她们湿漉漉地靠在一起，纵声大笑。

　　渡过一段激流，河面变得温柔起来，喻子念坐在后面，帮林之夏拧头发，水珠顺着发丝落下，滴在她的大腿，她忽然想到那晚帮林之夏吹头发，也是这样的场景。

　　“好好玩啊。”

　　“是吧。”

　　喻子念笑弯了眼睛。

　　今天万里无云，阳光洒在河面上，蒸腾起朦胧的光晕。

　　“喻医生，你看那边，好漂亮。”

　　“是啊。”

　　金色的光线融入水珠，像一颗琥珀挂在发梢。

　　“很漂亮。”

　　喻子念轻声说道。

　　终点下游，有一个小河滩，很多游客驻足于此，扎个小板凳，或直接躺在石头上面。

　　这边环境好，河水也清澈，三人脱了鞋子，赤脚踩进去。

　　河水有些凉，林之夏蜷起脚趾，把裤腿往下放了一点，回头看见喻子念弯着腰，手在河水里捞上捞下的，她以为喻子念掉东西了，连忙过去和她一起找，刚走到旁边，喻子念就直起腰板，高举手里的东西。

　　“找到了。”

　　那是一块鹅卵石，大小和一颗核桃差不多，在河水经年累月地打磨下，它光滑无比，泛着圆润的色泽。

　　陈婷婷两眼放光。

　　好完美的石头！

　　然后就看到喻子念傻乎乎的笑容，石头正静静躺在林之夏的手心。

　　陈婷婷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和她们出来玩了，她抱着一肚子的火，怒吃三碗大米饭。

　　农家乐的老板健谈，不一会儿就和她们聊上天，得知要去山上露营，特意送她们几个手电筒。

　　路上，她们又遇到一批背包客，同样大步流星，很快就把她们甩在身后。

　　喻子念做过功课的，这里是很多户外爱好者的聚集地，山脚还有固定居民，夜晚露营应该是没问题的。

　　山路有些陡，喻子念分担了林之夏背包的重物，林之夏说最重的在她口袋，喻子念好奇伸进去摸了摸，乐得合不上嘴。

　　登到山顶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喻子念扎起头发，三下两除二就把帐篷搭好了，不远处有谈笑声，应该是那群背包客。

　　山顶气温低，她们穿着外套，坐在板凳上看星星，今晚的云层很薄，几颗星星嵌在上面，像是夜幕被刺穿而露出的透亮小孔。

　　“好近啊，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一样。”

　　“你伸手试试，说不定真的能抓到。”

　　林之夏抬起手臂，喻子念一把握住她的手。

　　“星星和我，你想要哪个？”

　　林之夏羞涩一笑：“你好幼稚。”

　　光是听到这番对话，陈婷婷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坐在旁边调设备，打算记录今晚的星轨。

　　夜风吹过，三人纷纷钻进帐篷，就着头顶的璀璨星空，进入梦境。

　　月光平等地洒向人间，正如旭日升起时，所有的阴暗面都会被照亮。

　　天边裂开一道缝隙，一轮红日悄悄钻出来，炽热的火焰点燃云霞，红云一层层铺开，宛如跳跃的火花。

　　苍穹之下，万物都在燃烧。

　　陈婷婷大呼绝美，相机的快门声持续不断。

　　“你俩赶紧站过去，趁现在光线还可以。”

　　“能用手机拍吗？”

　　“我带了相机啊。”

　　陈婷婷不解，但也没拒绝，她用手机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来——看这里，喻子念头稍微朝左边偏一点，对对对，然后之夏姐姐肩膀放松，诶——很好，两位笑得都很灿烂。”

　　照片里，两人十指紧扣，目光缱绻，温柔对视间，爱意如水般流淌。

　　摄影师被深深吸引。

　　“亲一下？”

　　赤红的铁球越升越高，淌下的铁水烧得两人脸颊发烫。

　　喻子念挠了挠脖子，让陈婷婷别乱开玩笑，随后脸边一阵温热。

　　——咔擦。

　　摄影师精准按下快门。

　　一闪而过的惊讶，后知后觉的害羞。

　　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下山的途中，她们又遇到那群背包客，一伙人热情地打招呼，纷纷讲述路上的趣事。

　　她们在山脚解决了早餐，随后出发前往邻省。

　　“你们睡一会吧，睡醒就差不多到了。”

　　为了看日出，三人今早五点多就起来了。

　　陈婷婷打了个哈欠，闭眼倒在后座。

　　“你也眯一会吧，下午还要赏花呢。”

　　林之夏摇头，说自己不困，可车子没行驶多远，她的眼皮就越来越沉，好几次闭上差点没睁开。

　　“睡吧，休息一下。”

　　“没事，我不困。”

　　她绷直腰杆，希望这样可以赶跑瞌睡。

　　“我有一点困，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话音刚落，喻子念嘴里就多一块糖。

　　“包里还有巧克力和陈皮，你要哪个？”

　　喻子念轻笑：“林老师，你好可爱。”

　　她腾出手拍了拍林之夏的肩膀。

　　“我不会走神的，放心吧，你先睡一会，我累了会喊你的。”

　　林之夏才不信她，醒来估计都下高速了。

　　喻子念瞥一眼副驾驶，忍不住笑出声。

　　糖果在舌尖滚动，偶尔与牙齿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

　　“啊——”

　　林之夏了然，撕开巧克力的包装，送到喻子念嘴边。

　　“林老师，你真的好可爱啊。”

　　“行了，你别说了。”

　　林之夏让她好好开车。

　　“我陪着你。”

　　喻子念含着巧克力，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

　　“林老师，听歌吗？”

　　手机连着车载显示屏，喻子念呼唤AI助手，原本导航的画面切转至主屏幕——火红的太阳极为抓眼，而在那轮新日之下 ，是一对深情相望的恋人。

　　林之夏微微瞪大眼睛。

　　“好看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自己的手机，和喻子念的摆在一起。

　　“嗯，好看。”

　　一个黎明，一个傍晚。

　　都是日夜交换的时刻。

　　中控显示屏切出音乐软件，里面有很多歌单，其中一个名为摇滚，林之夏好奇点进去，发现里面全是Beyond的歌，她鼻头有些酸，眼里的诧异也慢慢变为笑意：“你还记得。”

　　“和你有关的，我都记得。”

　　那次的旅行对两人而言意义非凡，是她们走向彼此的第一步。

　　聊起其间的小插曲，二人都会心一笑。

　　即使面对寒冬，感情的种子也能生根发芽。

　　今年冬天再去一次吧。

　　喻子念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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