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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狗粮
到校时正好赶上最后半节课。傍晚,下课铃刚歇,教室后排便空了大半。
饭后,江景白抱着新球拍袋冲向操场,陈轩拎着水跟上,喊泽译一起。泽译头也不抬:“你们先去,我背完课文就来。”
陈轩暗自吐槽:春游完还这么拼,学委真是恐怖如斯。
操场上路灯亮起。江景白拿出球拍,和陈轩按老规矩开打,输的下场。
贺淮坐在看台,相机追着场上,余光却总瞥向边沿的尹琛。尹琛脚踝套着黑色运动袜,悠闲转着水瓶。
“快痊愈了,乖一点。”贺淮提醒。
尹琛笑笑:“今天我当记分员。”
“嗯。”
羽球在空中划出银线。支赋扣杀,江景白回球失误,球滚到尹琛脚边,他弯腰捡起时,晚风吹动发梢——贺淮的镜头无声定格了这一帧。他低头存下照片,备注栏只有两个字:我的。
第二局许淼上场,江景白朝看台喊:“淮哥,真不来试试?”
贺淮摇头拒绝。
话音刚落,尹琛却撑着站起来,把水瓶抛给贺淮:“帮我拿一下。”他走到场边扶着网柱:“我就发一个。”
贺淮重复:“就一个。”
球拍灵巧一转,羽球划出轻巧的弧线。贺淮的镜头安静对准,将少年侧影与灯光一同收入取景框。
许淼和支赋打满三局,汗滴在地上。
尹琛拧开水喝了一口,下意识将瓶子递向旁边的贺淮。贺淮动作微顿,身体自然前倾,就着尹琛的动作喝了一口。
旁边的江景白正好转身想说话,将这幕尽收眼底。他猛地顿住,转头仰脖灌了大半瓶水,喉结急促滚动。
求你们管一下我们的死活好不好?谢绝撒狗粮。
尹琛收回了手,似乎并未察觉方才的举动有何异常之处。他随手拧回瓶盖,用脚尖轻轻蹭了蹭地面,护踝下的肌肉还带着点紧绷感,“希望这脚能在‘十佳歌手’前痊愈。”
贺淮听见,不动声色地将镜头转过来,无声地对准了尹琛的侧脸。场边的灯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羽毛般细碎的影子。
“会的。”他低声说。很好看。
快门声落下,照片里尹琛的勾着笑,像把夜风收进了这里面。
晚自习上课铃响,球局散场。江景白把拍子收回袋子里,“下次再约,咱们需要一个不打小差的记分员。”
支赋道:“这还真是。”
“你们啥意思啊?我记的不准吗?”尹琛勾着贺淮的肩膀道。
几人稀稀散散的往教学楼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尹琛步子慢,贺淮自然地放慢半步。
走到教学楼拐角,另外几人先上了楼梯。
尹琛在最后一盏灯下停住,贺淮把相机递给他,屏幕停在最后一张照片:夏夜之下,尹琛嘴角上扬,额发被风吹乱,仿佛整个夜晚的闷热与喧嚣都被这个笑容撞开了一道口子,透进自由的风来。
“很帅气。”尹琛按下保存键,轻声说:“下次十佳彩排,记得再帮我拍一张。”
贺淮勾了勾尹琛的小指,声音混在夜风里:“这本就是你的模样。”
“是吗?”
“也是我眼里的模样。”
尹琛埋首于一张数学模拟卷,在课桌的遮掩下,手指悄悄滑了过去,轻轻攥住了贺淮的手。
贺淮握着笔的手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视线并未偏移,任由尹琛的手指缠上来。
尹琛的手,仿佛有它自己的意识,悄悄地,慢慢地握住贺淮的手。
贺淮似乎察觉到了尹琛的想法,而后默不作声地插入尹琛的指缝。
严丝合缝。
贺淮的拇指甚至在他手背上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直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骤然划破寂静,教室里才响起桌椅移动的声音和低声的交谈。尹琛才很不舍的松了手,离时,贺淮在他的手心处刮了刮,惹得他耳背唰红。
两人跟在稀疏的人流后,走的慢了些,逛了几圈操场,看见快锁门了才回去。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他们身后一盏盏熄灭,光影在墙壁和地面上快速流转,将他们并肩而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又重合。
夜晚的凉意比教室里更甚,带着露水的清新。尹琛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贺淮同样缩小小半步。
他看着贺淮挺拔而略显清冷的侧颜在变幻的光影中穿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刚才教室里那紧握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一种冲动在他心底盘旋。
“贺淮。”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远处传来的零星嬉笑声里,但在贺淮耳中却异常清晰。
贺淮脚步稍慢,只是微微侧过头,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声音小了一些道:“还想牵?”
“想。”尹琛的脸颊瞬间覆上一层红晕,别过头,不去看他:“你能不能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此时,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还有远处楼梯口传来的模糊人声。
贺淮笑出声:“明天找个空闲点去问问董总,应该还能换寝。”
这过于平常的反应让尹琛微怔,“早读前吧,她第一节没课。”
“好。”贺淮应得干脆利落,视线重新转向前方,“那今晚我先收拾收拾。”
“嗯。”
他们沉默地走过的走廊,灯光在头顶明明灭灭。走到一个僻静的拐角处,灯光恰好短暂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幽绿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片短暂的黑暗中,尹琛的手,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悄悄伸了过去。
他的小指轻轻勾住了贺淮垂在身侧的小指。
“真搬?”尹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只剩下气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黏稠感。
贺淮的手指立刻反勾回来,力道不大。他的声音贴着尹琛的耳畔响起,低沉而清晰,同样只用气声回应:“嗯,真搬。”
黑暗中,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理由呢?”他追问,小指轻轻勾了勾贺淮的手指。
贺淮似乎沉默了一瞬。就在尹琛以为他会用“方便学习”或者“宿舍环境好”之类的官方理由搪塞过去时,黑暗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和自己对象住在一起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尹琛愣神,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有病是不是?”
就在话落下的瞬间,走廊尽头最后一盏声控灯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啪”地一声熄灭了。整个拐角彻底被黑暗吞没。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降临的刹那,尹琛感觉那只一直与他小指相勾的手,瞬间温热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裹。
“我会来的。”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触觉和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好。”
某份情感此刻正像窗外初夏的藤蔓,在寂静的夜色里,无声而疯狂地滋长蔓延。
董涵看着两张写得清清楚楚的换寝申请单,爽快地签了字。
两人签完字上交后,甚至没等到早自习下课,董涵就已经把盖好章的回执给了他们,效率高得惊人。
虽然同意换寝,但碍于这时期换寝人数较多,最终决定统一时间,也好让宿管人员查清名单,不然乱作一团可就麻烦了。
隔了几个星期,贺淮才正式与尹琛一寝。
换寝当晚。
尹琛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枕头里,“男朋友,请多多关照。”他笑着踢了踢对面贺淮的椅子腿。
贺淮道:“不是请多关照,是以后都归我管了。”
尹琛愣了一下,随即耳根漫上热意,嘴上却不服输:“怎么到哪都要被你管着?”但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二天清晨,尹琛醒的特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他睁开眼,第一个闯入视线的,就是对面床上贺淮的睡颜。
明明每周都能见到,可尹琛的心跳还是莫名漏了一拍,就那样侧躺着,看了好久,直到贺淮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
贺淮的眼神初时还有些朦胧,但在聚焦于尹琛带笑的脸上时,瞬间变得清晰而专注。
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尹琛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忍不住把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男朋友昨晚睡的好吗?”
好像在偷情。尹琛这样想。
贺淮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有你在的每一晚,睡得都很安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寝室生活过得与家无异。
贺淮依旧早起,会顺手将尹琛踢到床脚的被子拉好;尹琛依旧话多,晚上会讲题到深夜。只是他再也不用担心晚上贺淮在这留宿会不会被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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