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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特尔岛(十三)
世间百味,万物有味。
有一种味道,没有花香的娇艳欲滴,也没有果香的甜美诱人。它内敛、含蓄,包含着历史的厚重感。
这是曹桂枝跟着儿子儿媳来到这座海岛的第三年。两个年轻人整日疲惫忙碌,只有周日傍晚回来时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精神抖擞得像是来到海岛的第一天。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没有什么爱好,在家时还可以带带小孙子。如今到了海岛,要上学的孩子自然留在陆地上,她放心不下亲儿子,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岛上华夏人不少,但她还是那句话,都太忙了,忙到自己就坐在旅馆门口,租客们都很少和她安安心心地聊天,都是说几句就得去上班或者休息。
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夏桂枝看向散落了一地的人,男男女女,挤满了平日里看起来空荡荡的卧室。
“幼而学,壮而行。这句是说人在幼年时要好好学习知识,到壮年后能够学以致用。”五官周正的男人注视着落笔者的侧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什么是幼年什么是壮年?”站在旁边的漂亮女人背对着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将写了六个字的小纸条塞进嘴里。
“对你们来说,你可以算得上是壮年,还没有名字的人就是幼年。”裴明修说道,“教育这种事情越早越好,不能再去胡乱模仿其他人,比如偷窃抢劫。”
“行,以后先上课,再给他们取名字。”周堇点点头。
房间的主人安心地躺在窗口的躺椅上,听身边女孩唱英文歌。
“这就是26个字母,你们的英文名都是这26个字母进行组合的。”程非瞥了一眼旁边的老太太,将风雅客写就自己誊抄的字母和音标塞给亨利,压低声音,“快点吃,吃完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
亨利趴在地上,用还不太灵活的手指写出了颤抖的意大利斜体。他一抬眼就看见同样趴在地上满脸痛苦的黎净。
“难不成是我画得不好?你怎么捏出来还是这么奇怪?”黎镜尘歪着头检查褚开辰的脸,“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吃杂了,怎么上半张脸是欧洲,下半张脸有点华夏面孔……”
填鸭式教育一直持续到天亮,第一缕阳光划破海平面,辟开明亮的通路,金光颤动,壮丽而神秘。
凌乱而虚浮的脚步在油腻的地面上摩擦,最后停留在角落,十几只脚乱七八糟地倒在长凳底下。
“今天第几天来着?”程非无力地翻着报纸,“哦,第四天,我已经三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了。”
郁羲轻轻揉了下眼睛,手腕就被人握住。他朝裴明修笑了笑,“习惯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可不是好习惯哦。”风雅客盯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多漂亮的眼睛,怎么就被那么丑的眼镜挡住了呢。”
“因为我近视。”郁羲低下头看报纸,“我觉得眼镜挺好看的。”
“讲真的喻哥,如果你的颜值有十分,你这个长方形的黑框眼镜就得减两分,你还在眼镜上挂了这种淡红色的毛线,又得减两分。”程非托着腮帮子,“恭喜你,到达及格线了。”
“我呢我呢。”风雅客期待地指了指自己,“西西十分,我几分?”
“满分多少你多少。”程非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这种颜值,镜尘姐姐说她p图都不敢这么p。”
风雅客满意地将额前的碎发撩到头顶,“那他呢?”
程非纠结了几秒钟,“裴哥也满分,你俩不是一个类型。”
“镇上姓弗兰克的人多吗?”皇甫彦打断他们,“布兰登·弗兰克有人认识吗?”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莫桑旅馆的弗兰克先生好像叫大卫,我这张的边角上写着David Frank。”黎镜尘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这份,“你们的有吗?”
“我这个没有。”皇甫彦说道,“我这张是6月26日的,上面写着6月25日中午,一名盗花人通过未知方式进入三号基地,被几名莳花人发现后凭空消失。镇长布兰登·弗兰克先生表示,一人一证制度的实施和24小时巡逻队的建立,都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居民和员工的安全,以及梅崔克斯公司的利益。但是仅靠证件和警卫是远远不够的,希望所有的埃斯特尔人都能贡献出一份力量,以实际行动,为埃斯特尔的璀璨时代添砖加瓦。”
“这个新闻稿很华夏。”郁羲做出点评,“一看就是基层工作人员写的。”
“你怎么知道?”程非好奇。
“因为我就是干这个的。”郁羲指了指报纸。
“公务员啊?”黎镜尘调侃,“你的铁饭碗端了几年?”
“不到一年。”郁羲笑了笑。
“没事,反正有人养你。”程非眨了眨眼,“裴哥一看就是有钱人。”
“怎么看出来的?”郁羲扭头看了一眼裴明修,重点关注了能带首饰的地方。
黎镜尘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他那个,好像是百达翡丽,几十上百万那种。”
“我爸也有一块百达翡丽,可宝贵了,天天睡觉前拿出来欣赏。”程非吐了吐舌头,“他只有重要场合才带,听我妈说当时买了三十几万。”
“你家也是大户人家啊。”皇甫彦惊讶,“我哥前年买房子的首付才三十几万。”
“死要面子呗。”程非摆摆手,“他开了个小公司,说应酬的时候不能丢脸。”
“三十几万戴在手上,不敢想象。”黎镜尘抿着嘴,“我这个表两千多,我都宝贝得不行。”
“我是苹果手环,带不进来。”皇甫彦说道,“家里没有机械表,商场又卖空了,但是据说有人投资了之前做表的工厂,应该很快就可以买了。”
“我非常感谢投资老干妈的人,连味道都在不断调整中变成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样。”程非说道,“我爸顿顿老干妈拌一切。”
“新出的泡面也还可以,一点不输之前的几个大牌子。”黎镜尘说道。
“去你的世界吗?我吃着一般啊。”程非说道,“这个牌子的怨气已经冲破云霄了,基地居然也通过了。”
“我说的是顾言言这个牌子,才出了一周。”黎镜尘说道,“我现在住在滨海,其他城市没有吗?”
程非和皇甫彦都摇摇头。
“顾言?”郁羲抬起头看向黎镜尘,“投资的人是谁知道吗?”
“包装上写的好像是顾什么培。”黎镜尘说道,“上面还有一句话,纪念我的爱人李言希和女儿顾言。”
“顾学培。”郁羲垂下眸子,“顾言是我同事。”
“估计很快其他城市也会有吧。”程非安慰他,“你可以尝尝,说不定一吃就能让你感受到你同事的存在。”
略显沉痛的氛围让几个人都闭了嘴,认真阅读手头的报纸。
“6月12日的周报提到了海盗。”喉咙损伤很少说话的黄历将几份报纸叠起来放到旁边,“再往前的几周都没有提到岛上有异常。”
“6月12日讲的是上周的东西,我推一下啊。”黎镜尘铺开白纸从后往前推,“6月5日,星期一,正好是46天前。”
“对方是幸存者的可能性很大。”程非蹂躏着报纸边,“这么久了他们也没通关?这个副本这么难吗?”
“我怀疑两个阵营不是对立的。”黎镜尘用钢笔敲击着桌面,“要不然一个多月了,两方就没见过面?总有一方在某个阶段赢了吧?赢了那这个副本就结束了,输的一方永远留在这里。”
“如果是合作的话,他们会愿意吗?”皇甫彦说道,“他们的记忆是什么样的我们压根不清楚,说不定他们也是不停地重置。”
“6月5日,有居民发现附近海域有陌生人出现,疑似海盗。”郁羲读报,“奇怪,为什么是这种说法。”
“哪里奇怪了?”程非问。
“海域,有人出现。”郁羲皱眉,“不应该是附近海域有陌生船只出没吗?为什么会直接写陌生人?”
“可能船不大?岛上的人一看就知道全是陌生人?”皇甫彦说完沉默了几秒钟,继续开口,“不对,那么观察到的就不会是居民,而是基地,只有每个基地的控制台才能看到海域。居民被困在高墙之内,什么都看不到。”
“那居民是在哪里看到的陌生人?”程非奇怪,“我不记得听说过现在的岛上居民还出海。”
“没有办法出海,整个岛唯一的进出方式就是直升机。”黎镜尘说道。
“6月18日晚,埃斯特尔岛遭遇特大暴雨,数十人受伤,一人死亡。当晚,居民证和员工证共丢失100余件,丢失原因尚未查清。”程非在读6月19日的报纸,“亨利他们应该就是在这天学会了偷证件,瑞德说的一个人闯进咖啡店也应该是这天。”
几个人都点点头。
“我手上这个是6月26日的,上一周还真是不少大事。”风雅客说道,“我概括一下啊,就是6月19日丢了1000多个证件,同时216号温室失窃。6月21日梅崔克斯公司临时来人,更换了所有人的证件,同时不再在员工证上标明所属温室。6月21日晚332号温室失窃,6月24日晚346号温室失窃。6月25日中午在三号基地发现一名盗花人踪迹。”
“看样子动静真挺大的。”程非手指着黎氏自制日历,“21号是星期三,公司居然特地跑一趟,当然效果不太明显。”
“216号失窃应该是盗花人第一次偷花,公司也意识到这群人是为了商业机密有备而来的。”郁羲说道,“工牌上不再标明温室也是为了防他们。”
“如果盗花人是幸存者的话,那他们有点过于牛逼了吧。”程非说道,“岛上严防死守,他们居然也能混进温室?还能藏在某个地方一个多月?”
“他们的行动频率其实并不高。”裴明修合上报纸,“6月5日出现在附近海域,6月10日进岛,6月18和19两日偷取工牌,潜入216号温室,6月21日潜入332号温室,6月24日潜入346号温室,6月25日潜入三号基地,7月16日潜入646号温室。”
“这么一列好像确实不频繁。”程非看着黎镜尘奋笔疾书,“换作是我,我肯定天天都得弄出点动静来,346和646两个温室失窃居然间隔了大半个月,他们怎么能忍得住不行动啊?”
“有可能他们的记忆也是重置的。”郁羲说道,“那两个周期他们并没有找到线索,就像我们昨晚遇到两个警卫,他们说这是第二次在凌晨遇到我们,也就是说六个周期里我们只在其中一个周期找到了影子这条线索。”
“也许这和我们的影子比较佛系有关。”程非说道,“黎净他们不都说在这几天之前,他们对于偷工牌这事一点都不热衷。”
“那他们怎么突然热衷起来。”皇甫彦指了指郁羲,“凌君川甚至一连三天都过去找他。”
“大概和欲望有关。”裴明修说道。
“欲望?”程非说道,“什么欲望?”
“一天一情,但是第七天是采花日,喜怒哀惧爱恶欲,最后的欲望没有满足。”裴明修说道,“所以我猜测,我们并不是一直待在746号温室,而是依次在所有的46号温室中轮换。”
“怪不得我们的影子都特别佛系,因为他们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程非激动地点点头,“那我很想知道上周日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生出了欲望。”
“7月16日盗花人潜入646号温室,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和他们正面对上了,甚至……”黎镜尘倒吸一口凉气,“把他们打跑了。”
“但是我们没有通关。”皇甫彦说道,“所以镜尘的猜测是对的,莳花人和盗花人不是对立面,很有可能是同一阵营。”
“普通居民,公司员工,影子,盗花人。”黎镜尘在纸上画了四个圈,“员工里又分为负责人和莳花人,我们又要和盗花人合作。”
“普通居民和影子负责提供线索。”程非分别按住两个圆,“现在就剩下负责人,莳花人,幸存者三方。”
“梅崔克斯公司,盗花人。”郁羲再次缩小范围,“我们会不会是混进莳花人里面的盗花人呢?里应外合。”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公司还不错啊。”程非挠着头,“治疗疾病,提供就业,发展海岛。”
“利益至上。”裴明修说道,“资本做这些表面功夫,为的还是利益。”
“这难道不是双赢局面吗?”程非问道。
“是双赢,但是资本赢得更多。”黎镜尘说道,“埃斯特尔岛获得了一些东西,但同时又失去了很多。”
“悠闲自在的生活。”风雅客无聊地翻着报纸,“每周日的糖果不就跟重置一样嘛,全年无休。”
“万恶的资本主义。”程非咬牙切齿,“连调休都没有。”
“调休是什么?”风雅客又新学了一个词。
“对你来说,什么日子是最重要的?”黎镜尘问。
风雅客垂眸片刻,“都不重要。”
“那就假设你的生日是最重要的,明天就是你的生日。”程非解释,“公司原本有一个福利职工生日当天可以放假半天,但后面公司又说半天这个时间太短,可以直接放假一天,要求你今天晚上加班到凌晨。”
“为什么我今晚要加班?”风雅客疑惑。
“因为你明天放假呀,就把明天下午的工作调整到今天晚上干了,这样你明天一整天就可以休息了。”程非挑挑眉,“这就叫调休。”
“那我可不可以通宵半年,然后下半年什么都不干?”风雅客笑容戏谑。
“理论上可以。”程非比了个大鸭蛋,“就是成功率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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