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续见春

　　假期一过半就像按了加速键。

　　回到栖近，容霁不知不觉又忙过焦头烂额的一周。

　　市场调查可能过于急切，蹲守的那家店一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只得继续盯着。

　　这边没有找到突破口，只能用其他的笨办法。由三人两组拆成两人三组进辖区巡逻，靠人力补足防护漏洞。

　　因为巡逻安排，这周没有假期。

　　不过同样没有进行网络直播，只在巡视过程中另配一名摄像跟随，既为拍摄也为保障嘉宾安全。拍摄内容会和此前的直播录像一起剪辑为成片，节目结束后再次播出。

　　周六的巡逻轮到容霁和杨天乐这组。

　　一天进山四五趟，再新鲜的地方也会无聊。

　　又走过一圈，杨天乐远远盯着一栋房子，眼中躁动，“容姐姐，我可以去找林恒他们玩吗？”

　　林恒就是那天快问快答赢了他的孩子，最近杨天乐已经彻底在这片玩开了，交到不少朋友。

　　交代他要在晚饭前回栖近，容霁欣然应允。

　　目送杨天乐跑开，庞程在群里艾特容霁，她看了一下，庞程需要的那份资料在电脑上。

　　正巧容霁也有事找庞程，便径直回房间取了电脑。

　　才拿了电脑出门，转角又撞上杨天乐。

　　这一下容霁倒是没感觉痛，但他明显捂了一下头，没等她问什么，他随手揉了两下，又急急忙忙地往房里跑。

　　这是怎么了？

　　她蹙了蹙眉，站在原地直纳闷。

　　正欲转身过去看看，杨天乐已经抱着一个盒子跑出来，他跑得满头大汗，嗓音头一次这么急切：“容姐姐……你待会在前面等我一下！”

　　他从容霁旁边跑过去又在不远处刹车，她这才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是前些天他妈妈寄过来的乐高。

　　拼好大半的乐高怎么这会才拿去一起玩，她于是问：“你拿这个去哪呀？”

　　杨天乐管不得她的疑惑，只是着急忙慌强调：“大事！你记得等我……”

　　容霁摸不着头脑，庞程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只好先去把资料给他。

　　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杨天乐人未到声先至。

　　连快问快答都慢条斯理的孩子这会扯着嗓子在外头喊人，容霁和庞程对视一眼，赶忙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刚才还风风火火的杨天乐此刻正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短袖的下摆撩起来，不知在身前兜了什么，眼睛都紧张地盯着，而那盒乐高已经不见了。

　　见容霁他们过来，杨天乐停下脚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攥着下摆的手往外松出个口子，将里头的东西露出来给他们看，“软壳的蛋！”

　　容霁定睛一看，衣兜里是两颗不小的软壳蛋，她下意识排除：“不是龟蛋。”

　　她和庞程一人拿过一个，小心举起蛋对光看，里头遍布血丝甚至隐约能看到形状。

　　“嗯！”杨天乐重重点头，“所以可能是巨蟒或者巨蜥的蛋，上次上课说过岭右是它们的栖息地。”

　　他朝容霁一脸求夸奖，“我说的对不对？”

　　“光记得有巨蟒巨蜥，别的呢？”

　　容霁还没说什么，听到动静，蒋萦他们三个一起出来，她没好气道：“让你们别乱动这些蛋，那巨蟒巨蜥吃小孩不是一口一个啊？要注意安全怎么不听？”

　　杨天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几分不服气地辩驳：“不是我摸的蛋，我拿乐高和林恒换的！”

　　“林恒也不可以去摸蛋，”容霁的视线从蛋上挪开，垂眸纠正他，又说，“但你舍得用乐高把蛋换回来，做得很好。”

　　她蹲下身，凑在杨天乐耳边，悄悄说：“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乐高？姐姐给你买。”

　　杨天乐羞涩地摇摇头，认真解释：“这个蛋，也不是林恒摸到的。”

　　那蛋是哪来的？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疑问，杨天乐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珠子骨碌看了一圈，神秘兮兮的示意他们进去再说。

　　到室内将两颗蛋安置好，路欢从没见过这种软壳的蛋，很是稀奇，“这个好像鸡蛋里面那层膜，只是好柔韧啊。”

　　容霁为他们解释：“爬行动物中，如蛇类、蜥蜴类、龟类等通常产软壳蛋。不过岭右没有大型龟分布，因此根据龟蛋大小和这个蛋的比较，可以确定不是龟蛋。”

　　“当然，鸡和鸽子在缺钙的时候也会产软壳蛋，但显然也不是这两种蛋。”

　　她继续延展知识：“另外，哺乳动物中的鸭嘴兽却不是胎生。它们产下软壳蛋，同样需要进行孵化，幼崽破壳后仍需哺乳，因此鸭嘴兽是卵生的原始哺乳动物。”

　　几人点点头，路欢按捺不住，催促杨天乐，“天乐，你快说，这蛋到底是怎么来的。”

　　“和容姐姐巡逻完，我就去林恒家找他玩，”杨天乐看了眼容霁，细细道来：“结果过去他不在家，我问别人，说他跟着爷爷去了山里。”

　　“我玩了一会还没等到他，就去找他。看见他的时候，他缠着他爷爷要背篓里的东西，我过去了都不知道。”

　　“然后我就听见他问他爷爷，鸭蛋怎么会是软壳？”杨天乐说到这不由自主皱眉，“看到我，他爷爷就赶紧叫他，林恒看见我竟然被吓一跳！我问他什么软蛋，他支支吾吾说是捡了河里鸭子下的蛋。”

　　而林恒爷爷在两个孩子说话的时候走了，杨天乐觉得不对劲，从林恒的比划知道了蛋很大。

　　“这么大，怎么会是鸭蛋！”

　　于是，他提出用乐高和林恒换蛋。

　　说到乐高，杨天乐难掩郁闷，“林恒一直想和我一起玩乐高，但我和他换，他还犹豫了一会。后来跟他爷爷也说了好久才同意，我怕他们反悔，赶紧回来拿乐高。”

　　这也就解释了他刚才的行为，容霁明白过来。

　　小男孩一张白嫩的脸到现在还红扑扑的，他眼眸干净望着容霁，满是期待：“我会不会救了什么珍稀动物？”

　　“要等孵出来才知道，”容霁摸摸他的头，佯装责怪，“不是珍稀动物的蛋就不换了？”

　　杨天乐摇头，片刻又憋着张脸，嗫嚅道：“可我也不会拿乐高换鸭蛋……”

　　“嘿，这小子！”庞程哈哈大笑，“挺精啊！”

　　“辖区内有河吗？”于明祺突然问。

　　他很快确定：“我记得没有吧。”

　　“没错，”庞程肯定道，“河在辖区旁边，是人活动比较多的地方。”

　　可从杨天乐事无巨细的回忆来看，这两颗疑似巨蟒、巨蜥的蛋正是出自河边。

　　关于这两者的猜测，容霁其实并不倾向于蟒蛇，蛇蛋哪有那么好掏。

　　只是巨蜥……

　　她来岭右前，在东南亚国家倒是随处可见泛滥的亚种泽巨蜥，岭右确有其分布，只是本土数量少到被列为国一，比之雪豹还要少。

　　这么想，倒是比蟒蛇更不可能。

　　她没有什么头绪，但在河边这条线索的确值得留意。

　　不论是巨蟒还是巨蜥，对居民都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交流一番，最终拍板决定，巡逻加上河边。

　　因这意外发现，近日几乎都在加班。

　　巡逻轮回两次又到容霁这组，深夜十一点，她还没睡。

　　手机支在旁边，容霁抱着Kindle看书，手机屏幕里，男人也正伏案工作。

　　电子书看了百分之三四十，她有些头昏脑胀。

　　“累了？”

　　Kindle才放下，周应川便有所察觉，他停下手头的事，“休息一会养养神。”

　　容霁摇头，“不行，一会还得去看看。”

　　她趴在桌子上，慢慢凑近手机。

　　她的脸占满屏幕又只剩一双眼睛露出，眨巴眨巴，乖巧之余又有懒洋洋的倦意。

　　“你去休息呀，”她的声音闷在手臂下，细品有几分撒娇的语调，“不用陪着我熬。”

　　他脸不红心不跳撒谎，“我也没忙完。”

　　“骗子。”容霁闷笑。

　　“你们怎么都那么固执？那个小男孩每天也坚持凌晨和我一起去巡逻。”

　　知道她说的是杨天乐，周应川并不认同她说的固执，“他做得很好。巡逻也是分配给他的工作，小霁，你不能因为年龄理所应当觉得他可以缺席。而不让女生独自承担，也是他身为男生的修养。”

　　他如此一本正经说这些，倒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小孩。

　　容霁莞尔，顺嘴说了出来：“要求好多，当你儿子估计挺难的。”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怔。

　　她眸光颤动，半落的眼睫欲扬不扬，还是抵挡不住求知欲，她抬眸再次看向屏幕。

　　周应川却早已凝着她，温柔的目光隔着屏幕依旧那样深远，似是透过她在遐想什么。

　　“我喜欢女儿。”他没有任何犹豫。

　　“对她，我大概不会有什么要求。”

　　双标。
　　容霁小声说。

　　一个想象不到长相的女孩儿在脑海一闪而过，她又想到那一箱安全套。

　　一多半尺寸不合的被他丢掉，剩下的却也不少……

　　不能再继续乱想，心仍因此骚动。

　　她敛眸，心跳像不知何时听到的脆铃声，“Christmas list，你发给我操控无人机的程序，背景音是这首歌。有些和原曲不一样的地方，能听到清脆的乐器声。”

　　容霁努力回想当时周应川告诉她的乐器名，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马林巴琴。”他再次解答。

　　周应川在电脑上操作，“等我一下。”

　　没多久，就有微弱的试音声从听筒传出。

　　容霁在桌上拿了蓝牙耳机戴上，琴声起初青涩但很快便流畅起来。

　　初听时，她就觉得马林巴琴弹奏这首歌像是烟花绽放。

　　再听，容霁很遥远的回想到高三时，一个平常但风和日丽的日子，她喜欢上周应川的那一眼对视。

　　清脆的铃响，是情窦初开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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