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

　　休纨双目圆睁，很快感觉到大脑里有什么东西被吸了上去。他立刻意识到，冰凌在吸取他的记忆！

　　阿颉两手握住冰凌，闭着眼睛，眉头紧蹙。冰凌的底端逐渐从透明变成了彩虹般的七彩，色带逐渐向上方蔓延。

　　突然阿颉睁开了眼睛：“他的记忆太多了！这不是正常人的记忆容量，他活了至少上万年！这不行，‘容器’容纳不了这么多，会碎的！”

　　元溪：“那该怎么办？能不能只把我们需要的记忆提取上来？”

　　“你们需要什么记忆？给我个关键词！”

　　成啸扬：“魔族！”

　　“好！魔族！”阿颉再次闭上双眼，口中不断重复“魔族”二字，冰凌变色的速度较之前慢了不少。

　　伴随着记忆被不断吸出，休纨眼睛瞪地渗出了血，他绝不能任由人类获取与魔疆有关的信息！

　　这一刻，休纨终于彻底放弃了生的念头，他以一种自我毁灭的信念拼力调动体内的魔力，抗住了那股炽热的力量，并向上推进！

　　成啸扬也同样注入更多的灵力，但对方是以自毁为目的在对抗他，成啸扬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被魔力一寸寸挤出。

　　“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元溪立刻跑过来，按住休纨的双肩，并将灵力注入，试图帮成啸扬制住他。但他的灵力刚一进入休纨的身体就被他体内的魔力顶了出来。元溪气急，吼道：“你是真不要命了！”

　　阿颉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口中重复“魔族”的频率比之前快了几倍，冰凌就快要被色彩填满了！

　　“呃……啊……”休纨口中有鲜血不断溢出，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体内的魔力已经被调动到了咽喉，成啸扬喘着粗气，咬牙道：“好了没！就要撑不住了！”

　　“啊！”休纨一声暴喝，成啸扬与元溪同时喝到：“撤！”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汹涌的魔力终于冲破了咽喉，朝着大脑直扑而去！

　　阿颉猛地睁开眼，把插入百会穴的冰凌拔出。但还是晚了一秒，已经完全变成七彩的冰凌被魔力冲击到，从底部蜿蜒出一条裂缝，阿颉见状忙捡起玻璃匣子，将冰凌放了进去。刚一放好，冰凌就彻底碎裂了开来。

　　而失去了所有钳制的休纨，也终于倒了下去，目眦尽裂，口吐鲜血，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成啸扬忙回到他身旁，将手覆在他头顶，注入些许灵力。这次灵力再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几秒内便传达全身，因为这已经是具实实在在的尸体了。

　　成啸扬沉默着把手拿开，解开休纨的衣领，在他胸前轻轻按了下，皮肤居然被按开了一个小口子，浓稠的红褐色液体溢了出来。

　　“他这是……”元溪明白了什么，但不忍心说出口。

　　成啸扬解开了休纨身上的束缚，缓缓道：“那股魔力太强了，他的血肉、内脏、骨骼，全被这力量撞碎了，现在这层薄薄的皮肤之下，裹着的只剩一滩血肉搅成的浆糊了。”

　　元溪：“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毅力。”

　　“现在你知道我们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敌人了吗？”成啸扬扭头，与元溪的目光相接，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悚然。

　　“元溪，不要害怕。”成啸扬坚定地看着他，“我们的祖先曾与他们斗的不相上下，我们也一样可以。”

　　元溪垂眸，沉默片刻后，再次抬眼与成啸扬对视，这次眼中的迷茫与惊悚已然完全消失，“队长，我不怕。”

　　--

　　“修复它需要多久？”

　　三人看着玻璃匣内碎成数十块的冰凌。

　　阿颉面露难色：“说实话，我不确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能不能修复还不好说呢。”

　　成啸扬：“一定要修复，拿到里面的记忆！阿颉，这事关整个人类的生死命运！”

　　阿颉深吸一口气：“好的队长，我明白了。我一定拼尽全力！”

　　送走了阿颉，又处理完休纨的尸体，天已经黑透了。元溪低着头，一边想事情一边朝食堂方向走。

　　饶是经历过这么多，下午发生的事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都快走到食堂门口了，又觉得实在没胃口。转身往回走时，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元溪？”

　　他回头，是何皖豫。

　　“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因为心情不太好，元溪的语气也显得格外冷淡。

　　何皖豫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收了脸上的笑容，举起手里拎着的饭盒，有些局促地说：“呃，晚上看你没来吃饭，食堂工作人员等不了那么久，我就帮你打了一份，不过……是用我的饭盒，但我洗干净了才装的。”

　　元溪：“你一直在这等我？”

　　“嗯。”何皖豫不好意思地点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你宿舍在哪。而且，男女住处都分开的，我也不好过去。”

　　“谢谢你啊。”元溪从她手里接过饭盒，“等累了吧，下次不用管我，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

　　何皖豫低头：“哦。”

　　“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嗯？”何皖豫抬眸，元溪眼神暗淡，看上去很疲惫。

　　“食堂好像没锁门，我把灯打开。”何皖豫推开门，一手在墙上摸索，但元溪已经提前一步找到了开关，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两人对坐在餐桌两侧，元溪一口一口缓慢地吃饭，何皖豫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吗？”何皖豫鼓起勇气问道。

　　元溪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休纨死了。”

　　“啊？”何皖豫一下子坐直了，“怎，怎么死的？”

　　“自杀。”元溪放下筷子，语气平静：“我们制住了他，想抽取他的记忆。没想到他以一种自毁的方式来反抗我们。他的身体……你见过绞肉机吗？”

　　何皖豫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身体里的骨骼、肌肉、内脏，在魔力冲击之下，就像被绞肉机打碎了。如果没有那层皮肤，他剩下的就只有一堆血泥。”

　　何皖豫捂住了嘴，有些想干呕。

　　元溪的语调依旧平静：“我给他收尸的时候，看到他嘴里的牙齿，都被咬碎了。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身体太疼了。他是我的敌人，魔族是人类的敌人，看到他死的那么惨，我一方面惊诧于我们的敌人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另一方面，居然内心对他生出了些许怜悯。”

　　何皖豫握住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元溪，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试图传递给他力量 。

　　“皖豫，我有些迷茫。”元溪抬起头与她对视：“我之前一直认为，我们的对手，魔族，一定是如野兽一般凶残麻木的群体，他们把人类变成了丧尸，让我们自相残杀，可耻、可恨！但休纨这个魔族……他的行为，他对妻子的爱护，对族人的坚贞，让我不禁开始想：我们的对手真的是那么邪恶的一个群体吗？我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我是不是疯了？”

　　何皖豫犹豫片刻，道：“或许你想的没错。”

　　元溪疑惑。

　　何皖豫掏出了脖子上的项链，说：“如果姜澜也是魔族，那么至少有一个人类，得到了她的善意。现在你们是不是都认为，人类爆发的丧尸灾害是魔族一手造成的？但直觉告诉我，或许没那么简单。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叫休纨的魔族对自己的族人如此坚贞。我想，如果魔族真的对人类深恶痛绝，要通过制造丧尸的方式来消灭人类，姜澜也大概率也不会背弃自己的族人来救我这么个朋友。”

　　“你是说，或许这场丧尸灾难，与他们无关？”

　　“倒也未必。”何皖豫一手撑着下巴，“我只是觉得没那么简单。但这都是猜测而已，你们已经获取到了休纨的记忆，解读出来不就知道了？”

　　“没那么简单。”元溪用手抹了一把脸，“存放他记忆的容器也受到魔力的冲击，已经碎了。不知道修复需要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修复。而且，修复后的解读也需要时间。”

　　何皖豫叹了口气：“唉……但现在人类缺的也是时间。拖的越久，就会有越多的人类变成丧尸，我们的资源也在被不断消耗。”

　　“算了，先不想了。”元溪看着何皖豫皱起的眉心，突然很想帮她揉开，但手刚抬起来就顿住了。

　　何皖豫不解地看着他举在半空的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太饿了！”元溪眼神闪躲，拿起筷子低头扒起饭来，试图掩饰尴尬。

　　何皖豫没有怀疑他的说辞，看他吃的这么急促，又劝道：“你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

　　几只丧尸在漆黑的荒原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刺骨的寒风掠过，但它们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

　　突然，丧尸停了下来，呼啸而来的风声中，似乎还裹挟了其他的声音。这几只丧尸立刻兴奋了起来，朝着声音方向前去。

　　靠的越近，声音就越清晰。丧尸们分辨不出这声音的实质内容，只知道循着它能找到食物。

　　终于，拨开层层杂草后，发现了“食物”的所在。

　　那是一只黑色的边牧，他身体强健，毛发锃亮，一看就是被悉心养护的。但此刻，这只边牧趴头贴在地上，正不断嚎叫。

　　如果有人听到，一定会以为它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因为这嚎叫听起来太悲痛了，甚至有些撕心裂肺的味道。

　　但丧尸们是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可以饱餐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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