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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任你
“这书曾经在毗昙公手中,后来被我用伪书换了出来。”廉宗有意坦白自己和毗昙的矛盾,说:“毗昙公手中的是伪书。”
德曼翻了翻,对廉宗的看法更高一层,惊叹道:“你和文弩竟做成了这样的事!”
廉宗低头。
你和文弩。这是第一次有人承认,这本书是他的作品。
文弩独自一人能够搜集到多少材料?分明是他的情报人员调查了各处的地形地势,所有费用也都由他负担,最终只是由文弩将信息整合而已,可文弩却将这书完全视为己有,美其名曰为它寻找主人,就自作主张地要将书送给庾信,完全不考虑他的想法。
可这分明是他付出了心血的作品!
为此,他杀了文弩。
后来,毗昙为了给师傅报仇,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出三个饶命的理由。
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书本来就不是文弩一人完成的;他说,文弩怎么能随便把书送给庾信;他说,他的情报网可以为毗昙所用。
结果,《三韩地势》被毗昙夺走了,情报网也被毗昙接手了。
他得到了什么?区区大舍而已。
可那些成就毗昙功勋的,情报网、兴明团和《三韩地势》,本来是他的东西。
既然得到了机会,就决不能再让毗昙捷足先登。
从某个角度来说,廉宗的行动的确足够及时。因为,在朝议结束后,毗昙同样想到了《三韩地势》。
德曼透露出的清扫内政集中兵权的决心,毗昙感受到了。来到存放《三韩地势》的房间,打开那个箱子,珍重地抚摩着书页,一册一册地摸过去。有的书页有些褶皱,还有的崭新洁白,墨香缭绕,依恋地徘徊着。
他曾紧握手中的一切,为了这几本书,为了千古留名的梦想,不惜弑师。可现在,他学会了放手。
“师傅。”毗昙的表情似悲似喜:“千古留名……毗昙就要放弃这个梦想了。我找到了,比千古留名,比这个梦想,更有价值的东西。”
走出房间,像放下沉重的包袱,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三韩地势》去找德曼,将书放到她面前。
德曼刚见过这几本书,不禁讶异:“这是?”
“师傅终生梦想着三国一统,这是他为三国一统做的准备。”毗昙说。
“文弩的编纂的书吗?”德曼同样翻开几页,但仓促浏览中看不出分别。
“是。”毗昙道:“但毕竟成书数年,所以,这些年我借司量部的情报网,对其中发生变动的内容进行了更新。”
德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她沉吟片刻,抬眼看他:“廉宗同样曾送我此书。”
“什么?”毗昙皱眉,又很快调整表情:“廉宗怎么会?”
“我许他司量部卿之位。”德曼说:“要他监视司量部。”
毗昙扯出一个笑:“司量部吗?”
“是。”德曼始终直视着他:“我需要掌握他们的动向。”
“您为什么不直接吩咐我?”德曼说得坦诚,毗昙也问得直接。
“因为廉宗。”德曼斩钉截铁道:“我要他成为我的人。不是你的,不是司量部的,而是我的人。”
毗昙笑了下:“所以,他送了您《三韩地势》,我也送了您,您想知道哪个是——”
“不。”德曼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手中是真的。”
毗昙微愣:“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毗昙。”德曼放轻了声音:“今日朝堂上,你能够支持我的决定,我很高兴。”
毗昙的目光也柔和起来:“……陛下。”
“毗昙,”德曼轻柔地说:“我是王,有些时候可能身不由己。但是,我信任你。”
毗昙笑起来:“陛下,我也信任您。”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英道回来了吧,她情况如何?”德曼问。
“她啊,受伤了,”毗昙随意道:“不重,养养就好了。”
德曼松了口气,又问:“怎么伤的?”
毗昙冷哼一声:“听说是为了救那个叫真珠的小子。”
这消息已经在郎门传遍了。
谁不知道无名之徒英道和梨花征徒真珠是一对宿敌?两个人当年可没少折腾,后来真珠输掉了比才,明面上道歉了,但受到这样的打击,心里更过不去,看英道还是不顺眼。
但世事就是这样莫测。无论私底下有怎样的矛盾,一同上了战场,那便是交付生命的关系,再多的私人恩怨都敌不过死亡威胁。关键时刻,英道还是救了他。
他们并不是个例。互为后背,是必不可少的生存策略,团结协作,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战场上,谁还想得起平日里的龃龉?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不过,离开战场后,没有了死亡的胁迫,那点合作的交情就要重新面临挑战。有的可能化敌为友,但像英道和真珠,那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最多是,真珠出于道义,带了些药来看英道,并在英道灼然的目光和无名之徒看好戏的围观中,向她道谢。
道完谢就逃走了,似乎留在这里要喘不过去似的。
他还没迈出大门,就能听到无名之徒中爆发的大笑。
英道听到真珠的道歉,觉得心气顺得很,心情也非常愉快。钦纯来探望她时,就看到她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相比之下,钦纯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英道对他这表情见多不怪了。明明很渴望上战场,可自从得到出征的命令,他就总一副沉重的样子。到了军营里,更是古里古怪,像是在躲什么人。
有一次,英道只是和他打声招呼,结果刚拍到他肩膀,他几乎吓得蹦起来,见到是她才缓过气来。
好在,到了真正作战的时候,钦纯就把什么心事都忘了,打得那叫一个凶猛。相比在郎门时的藏拙,他这时候才亮出真本事,打得气势汹汹,偶尔受伤都不严重,等班师回来的时候,已经好了个利索。
“春秋公找你做什么?”英道问。
“他说,”钦纯不太自然地说:“很欣赏我在战场上的表现,想要为我请功。但我拒绝了。”
“哇。”英道说:“那他恐怕不高兴吧。”
“他会不高兴吗?”钦纯反问,又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英道说:“他估计已经把你算作他的人了,要么,就是想要你成为他的人——你这是什么表情?所以,他肯定想要培养你,结果你却拒绝了!”
钦纯有些不安:“可我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英道说:“但春秋公看着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你总拒绝他的话,可要做好准备——当然,你要是能离他远点,那再好不过了。”
“英道!”钦纯皱眉:“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就算春秋公……那不也是应该的吗?你不也是那么认为吗,人本来就该为自己谋划的,况且,他毕竟是公子。”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欺负别人可以,别人不能欺负我。”英道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春秋公就是在欺负你——”
钦纯口不择言:“那你和胜曼公主不也一样吗!”
英道张了张嘴,一生气就别过脸去不看他:“是啊是啊,一样的,谁要管你呢。”
钦纯自知失言,瞄一眼英道,小心地坐在她床边,说:“我不该那么说。”
“哼。”英道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钦纯用肩膀碰了她一下:“别生气嘛。”
“谁生你气啊,才不管你呢。”英道这么说着,却又道:“你要只是个郎徒就算了,也不一定吃亏,但是你……”
见英道不说,钦纯问:“我怎么了?”
“你……”英道语气一转,说:“你就是不行。”
钦纯翻了个白眼。
这个话题依旧没有得出结果,但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友情。钦纯经常来看英道,英道也在多方关怀下迅速痊愈。等她行动完全无碍了,就乐颠颠地跑去找陛下报告。
她一路顺利地走进仁康殿,还没见到德曼,倒先注意到哪里有些不对。
她认真地把房间看了个遍,目光最终落到议事桌上。
“咦。”她惊叹:“哪儿来的花儿?”
她视线的落点,那里,放着一个细长的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枝桃花,花瓣薄弱,花却开得热烈。
“怎么会这样?”英道向楚仙抗议起来:“当初我要放花的时候,不是说不可以吗?”
楚仙抿唇笑:“那是因为你当时放的是土盆。”
“所以,换个水瓶就可以了?”英道直呼不公,缠着楚仙问:“这花儿是哪儿来的?”
仁康殿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但诸人中只有英道不同,楚仙也和她要好,就告诉她:“是毗昙公送的。”
英道刚鼓胀的怒火瞬间瘪了下去,目瞪口呆道:“他?”
“是啊。”楚仙笑道:“毗昙公觉得这里环境太沉闷,就隔三差五折些花草送来。这桃花是今天刚换上的,前几天还是柳枝呢。”
说着,亮出手中刚换下的柳枝。那柳枝不过一尺多长,虽然不新鲜了,但仍能辨出那鹅黄的嫩叶。
“好小气啊。”英道皱起鼻子:“土盆能栽一盆花呢,这种折下来的又留不了多久。”
楚仙笑得更厉害了,却不说话。英道觉得古怪,就问她:“为什么要笑?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的没错。”楚仙笑着回答,心里却想:如果用土盆种上几年的花,哪还能有频繁换花的机会呢。日日看着同一盆花,也该是一样的沉闷了。
英道觉得楚仙在敷衍自己,可楚仙不说,她也没追问,注意力很快落到别的地方,问:“陛下呢,不是说见我吗?”
楚仙面色稍敛,顿了顿,说:“她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寝殿诊脉。”
“身体不适?”英道急道:“什么情况?”
“医员还没有出来,具体情况不清楚。”楚仙斟酌着说:“陛下这些日子压力都很大,睡眠也不规律,身体有些不舒服。”
正说着,医院从寝殿走出来。英道刚要上前询问,就看到医员旁边陪着毗昙,脚步一滞,又恢复如常,问:“陛下怎么样了?”
医员看一眼毗昙,欲言又止。
毗昙请医员先行,才对英道说:“没什么大碍。”
英道怀疑:“真的?”
毗昙看她一眼。
“好吧。”英道对毗昙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他这么说,那多半是真话,不是真话,那也是陛下的意思。就转开话题说:“那我能见陛下吗?”
“不能。”毗昙果决地说:“这段时间你都不要来了。”
英道满肚子困惑,眼神在毗昙脸上瞄来瞄去,还没看出什么,阏川就走进来:“陛下怎么样了?”
毗昙直接把英道赶了出去。她不知道毗昙到底和阏川说了什么,总之,其中必然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但过了些日子,德曼身体抱恙的事情不知从哪里传出来,渐渐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当然,不是大问题。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
至少,这病情并没有妨碍德曼上朝。只是朝堂上,她能够感到有些鬼鬼祟祟的视线,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今天是迎接唐朝使臣的日子,德曼盛装出席,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丝毫没有流露病态。
唐朝使臣入殿后,双方自然地进行交流。出于外交礼节,尽管德曼精通汉语,仍需要通译负责翻译——经过德曼的大力扶持,精通汉语已经不是稀罕事了。
一阵寒暄后,使臣终于提到了德曼关注的事情:“我朝陛下听闻高句丽与百济合谋入侵新罗的事情,感到非常担心。所以,派我等前来问讯。”
德曼道:“问讯何事?”
“我朝陛下说,新罗经常遭到入侵,正是因为奉女子为主,才会被邻国所欺。如此,我朝陛下愿派遣皇室子孙到新罗为王——”
朝臣变色。
“——再派军兵,护持左右。”使臣道:“如此转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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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真的说过这话。新罗求援的时候,他给出三个解决办法,其中一个是:尔国以妇人为主,为邻国轻侮,失主延寇,靡岁休宁。我遣一宗枝,以为尔国主。而自不可独往,当遣兵营护,待尔国安,任尔自守,此为三策。(因为是女王,你们才会被邻国侵犯。我派一个宗室去给你们当王,而且还要派兵护送,等你们国家安定了,再让你们自己守国。)
emmm,只能说女性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