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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毅弦走得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上来气,琼音没去送他,毅弦也没来道别。
他站在万军之前,仰首饮下毅弘递过来的一碗烈酒。转身上了马。
他回头望了望汴梁的天空,却一眼都没有看皇宫的红墙金瓦。
后来的毅弦时常后悔,如果自己早些知道这是见汴梁的最后一眼,他一定会冲回去紧紧拥抱那个廊下站着的女孩。
毅弦离开的第三天,秦知在佑佑枕头下发现了一副镯子,是她当时送给琼音的呈祥瑶,为了替毅弦留住这个姑娘。
秦知将佑佑叫来严肃地问:“这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镯子?”
佑佑起初支支吾吾不愿意说,秦知站起来向外走,“不说算了,我去告诉你阿爹去。”
佑佑赶紧抱住秦知的腿,半带撒娇地说:“阿娘别走。”
秦将将佑佑抱坐在自己腿上,又问了一遍,“这怎么回事?”
佑佑依旧不想说,半个时辰后才在秦知的步步紧逼下说明了真相,“是小婶婶给我的,她说以后给我的儿子。”
秦知险些失手将镯子摔了,她愣了一会儿,静静地盯着手里成色上好的呈祥瑶,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回想她第一次将镯子放到琼音面前时的情景。
她那时笑得娇羞灿烂,那时所有人都还好好的,必然没人能料想到如今的情形。柳晴笑去了,明烛去了,她也再没有脸面去见琼音了。
毅弦离开的第七天,琼音再次将自己的包袱收拾了一遍,她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出去,只是如今学会了隐忍,无论等多久她都可以等下去,只要能等到那一线希望。
第十三天,在营州的李景忠遇刺,伤了肩膀,却没有急着处理伤口,他捂着渗血的肩膀居高临下看向被人按在地上的刺客,颇为冷静地问:“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的半边脸上沾满了泥土,他咬牙切齿地回答,“无人指使,只为大梁铲除奸佞!”
李景忠轻轻哦了一声,又问:“谁是奸佞?”
刺客狠狠啐了一口,“你!你李家世代受大梁皇恩,如今甘愿屈居燕家的淫威之下?”
李景忠挥了挥手,周围人便押着刺客向军牢走去,等到周围再没有人的时候,李景忠转身向城墙走去。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可以遥望汴梁方向,肩膀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他低下头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知对谁的嘲笑。
他虽然出生在汴梁,可既然来了营州,就再没有想过回去,守着营州就好了,至于谁坐在汴梁,又与他有何干系呢?
第十八天,汴梁的燕毅弘收到川南消息,只有四个字:叛乱已平。
他转身将信纸在烛火上引燃,看着迅速吞噬纸张的火苗,缓缓吐出一口气。
川南之乱本就是他们为了推翻梁朝搞出来的,如今新朝已立,战争终止也是应该的。
眼下,只要解决了西北之外不知去向的三万人,他的皇位就算是稳稳坐住了。
同天,毅弘又收到了毅弦的军报。信上说他们在阴山找到了三万兵马的余部,并发起猛烈进攻,虽余部还在负隅顽抗,但保证能完成任务。
这信上的内容是毅弘身边的现瑞公公转告给秦知的,她和毅弘已经有些天不曾见面了,全靠现瑞公公传达些话。
毅弘知道秦知不想见他,也知道必然是因为他杀的那些人,钱月、明烛、柳家。
秦知也知道琼音不想见自己,于是她另派了人去将毅弦的平安报给琼音。
现瑞公公却拦住了:“娘娘,军报里另有一封信是送到长信宫的。”
长信宫是琼音现在住的地方。
第二十四天,毅弦的人结束了最后一轮冲锋,余孽尽数归降,不降便就地斩杀,有人在押送俘虏,有人在收拾战场。
没人说话,所有人经历了十余天的战争都疲累到了极点,看着满目疮痍无话可说。
伴伴将毅弦背在背上,向远处跑去,便跑便大喊:“王卓!王卓!”
王卓本来在给俘虏捆绳子,听到喊声将手里的绳子随手扔给身边人便向伴伴跑去,“二公子怎么了?”
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趴在伴伴背上的毅弦,他的身上还在不断向下滴血。
伴伴放低了些声音,说:“算了,你找个别人赶回军帐中调一辆马车来,你留在这指挥其余人打扫战场吧。”
王卓听话地点点头找人去了,伴伴终于跑到一块干净点的空地边,将毅弦轻轻放下,身后的军医小跑着跟上来检查毅弦的伤口,毅弦的脸色已经苍白了,伴伴问:“怎么样?”
军医拿剪刀将毅弦的衣服剪开,“失血太多了。”
毅弦意识有些模糊,却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伴伴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伴伴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公子别担心,仗都打完了,你好好养伤就行。”
毅弦却不是为这个,他说:“伴伴,传信给我哥,让他放琼音走。”
伴伴怔愣了一下,他知道如今陛下是无论如何不愿放琼音走的,即使是毅弦的一次胜仗也换不走她。
毅弦的声音突然带了些哽咽,“伴伴,快去传信。我这次要是死了,琼音就再也走不了了。”
“伴伴,你跟我哥说,他不放琼音我的伤就不会好了,这辈子都不能。”
伴伴终于庄重地点点头,毅弦看到他坚毅的眼神闭上了眼,再也没了意识。
琼音睡午觉的时候突然被破门声吵醒,她惊坐起来,看见是燕毅弘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他眼圈有些红,压低了声音说:“走!”
琼音没听懂,便坐着没动,于是毅弘身后地丫鬟婆子上来七手八脚地将琼拉下来,琼音在挣扎,她有些害怕。
毅弘又压低声音说:“在朕反悔之前快走!永远别让朕看到你。”
琼音这下懂了,他这是要放自己走。
于是她爬到床下拉出来自己准备好的包袱,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包袱绑在自己身上。
最后深深地看了毅弘一眼,而后决然转身向外走去。
长信宫外站着秦知,琼音没有理她,绕过了继续向外跑。
秦知在身后喊,“琼音,带钱了吗?”
“琼音,我给你准备了盘缠和马车!”
琼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果然秦知的旁边站着一个太监,他牵着马车静静地候在一边。
于是琼音向马车走去,掠过秦知掀开了门帘,里面很宽敞,主位上放着一袋子银两。
琼音进去伸手拽起钱袋子又出来了,她又看了秦知一眼,后者皱着眉头,显然有话要说。
可琼音不想听也没有时间听了,她转身又向宫门走去。
秦知站在原地,看着琼音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琼音是天地间最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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