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旅人

　　因为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欧洲人，程凯忻家里多年如一日地保持过圣诞节和春节两大节日的传统。

　　昨天圣诞没能陪父母，今天一早，程凯忻就回去了。他知道自己需要给玉凌溪一些消化时间，同样也非常庆幸自己杀了过来。

　　也不知道除了那束超大玫瑰花的主人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人在等待着拿玉凌溪的“爱的号码牌”，程凯忻隐隐有些焦虑。

　　回到父母家，爸妈满脸期待看着他，程母开口问：“昨天说要缺席，今天你就一个人回来？”

　　程凯忻无奈，“妈~瞧您说的，我不是还带了礼物？”

　　程母轻轻拍了儿子的后脑勺，“熊孩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程凯忻揽着母亲的肩膀，“给我点时间好吗？亲爱的程女士。”

　　程女士终于喜笑颜开了，拍拍他的肩：“行，事不过三，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加油哦，小程同学。”

　　他的父亲则是一如既往的佛系，但听闻儿子有追求对象了也很高兴，跟着说了句：“加油儿子。”

　　程凯忻一脸无奈地看着可爱的父母。

　　**

　　莫茉和黎之骏在冬至当天就布置完了家中的圣诞树，平安夜的时候，他们也没出去，就在家里吃火锅。

　　圣诞节当天，俩人并没有什么过节的想法，就在家该写论文的写论文、写作的写作。他们都对这类洋节日没什么兴趣，反而期待元旦的跨年夜。

　　12月31日的晚上，黎之骏的小组成员在下班前就把当天的工作完成了，他也知道自己小组的里的两位小伙子都想要去约会，就让大家准时下班，有什么事等2号回来上班再说。

　　黎之骏下了班就赶紧回家接莫茉，他们今天预定了一家私房菜馆，7点前要到店。餐厅友情提醒，节假日人多，请不要迟到。

　　因为待会吃完饭，他们要去本市最大的主题公园跨年，担心室外风大，莫茉给她们都拿了一条围巾。围巾是情侣款，上一周逛街买的。

　　晚上的主题公园确实不出意外的人山人海，黎之骏紧紧牵着莫茉的手，莫茉笑他“我又不会走丢”。

　　黎之骏好像在这样的场合里找回了青春，闻言十指紧扣把莫茉的手抓得更紧。

　　主题公园里自然免不了各种游乐设施，他们看着一条条排队的长龙，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只是牵着手走在拥挤的人潮中，感受这份热闹，遇到漂亮的美陈也会拍一些照片。

　　莫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带团在外地跨年时，跨年夜也常常选择比较浪漫的环境，总是能遇到各种表白的、求婚的情景。有时候，自己作为导游，还要帮游客安排这些事情，狗粮吃了一波又一波。

　　而她自己呢？在这种热闹的氛围里，最真实的感受就是巨大的孤独和悲凉。正如朱自清那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早已不敢奢望，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对的人，也能和他沉浸式享受跨年夜的热闹与欢乐。

　　莫茉仰头看着这个紧紧揽着她的男人，开口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挺怕带团跨年的。”

　　“为什么？”黎之骏不明所以。

　　“因为跨年夜总会变成各种虐狗现场，而且团里但凡有小姑娘的，总喜欢拉着我一起在倒计时的时候许愿，许愿来年脱单。”莫茉现在回忆从前的狗粮现场，反而觉得挺有意思。

　　黎之骏笑笑，“所以，你许了几次？”

　　莫茉耸耸肩，“大概两三次吧，之后就再也没有许过了，哪怕生日也不再许愿，因为从来不灵。”

　　话音刚落，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别怕，你的愿望在慢慢实现了。”他说。

　　“嗯，好。”莫茉忽然有些想哭。

　　还有十多分钟到零点的时候，大家都往广场方向涌去。主题公园邀请了一些小有名气的乐团陪大家一起跨年。届时，除了烟火秀之外，还会有无人机矩阵和乐队歌舞。

　　走在热气腾腾的氛围里，小个子的莫茉几乎感受不到冷风。她忽然想问黎之骏，“话说，你以前有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理想伴侣模样？应该不是我这种矮个子的吧？”

　　黎之骏认真反问：“小个子有什么问题吗？”

　　莫茉也不知他是真话还是求生欲作祟，反正一副老实模样。“有问题啊，我偶尔看到那些电视上或者短视频里的男士，他们对另一半的要求，基本没见过低于1米6的，大多还希望女方在165以上。”

　　黎之骏只好说道，“我没具体想过，空想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发现目标之后，快速出手，你说是吧？”

　　瞧瞧这人，都给莫茉整得不好意思了。

　　他们终于顺着人潮走到了广场上，舞台上已经开始载歌载舞，现场气氛热闹非凡。

　　主持人是本地电台的知名主播，很会调动气氛。在10秒倒计时的时候，广场上的人都在跟着大喊“10、9、8、7……3、2、1，元旦快乐！”人群地呼喊刚结束，礼花炸起，无人机也在天上拼出了“新年快乐”的字样。

　　等这一波的热闹过去的时候，人群开始分散，大家也准备回家了。就在莫茉和黎之骏往停车场方向走的时候，几个大概小学生模样的小孩，嬉笑打闹冲撞了过来。

　　莫茉原本双手整理头发和围巾，见状下意识地躲避冲撞。就这个时候，刚好另外几个人又从莫茉身边走过，把她挤到一边去了。就这样，混乱之中，莫茉和黎之骏就走散了。

　　现场特别吵闹，舞台上的音响开得很大，周围人的各种说话声、呼喊声也不绝于耳……莫茉扯开嗓子喊了几句“黎之骏……”之后果断放弃了，周围实在太嘈杂，她自己都能感受到那声音一发出来立刻被淹没，更不用奢想黎之骏能听到了。

　　估计黎之骏也在找她呢，但是莫茉这矮个子身材，在人群中真的是分分钟被淹没，她再着急也是徒劳。

　　今晚，她和黎之骏穿的都是黑色的棉服，在这乌泱泱的人群中真的毫不起眼，要想通过衣服颜色找人那更不可能了。

　　莫茉无奈，就想着，那我站在原地呗，等他来找我吧，他个子高，应该能看到我……了吧？但事实证明，她天真了……她是想站在原地不动，但是人群根本不允许她不动呀，她只能被迫推着往前走。

　　莫茉真没想到，自己这一百多斤的体重，怎么人家推她就轻而易举呢？

　　眼看大概四五分钟过去了，还没能和黎之骏碰面，莫茉开始着急上火了。喊是没力气喊了，想找个高一些的台子什么的站上去看，到眼睛搜罗了一圈都没有。

　　最后，莫茉决定豁出去了！她奋力往舞台的方向挤过去。一路上不停地说“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等到她千辛万苦挤到舞台边上时，都快急得冒汗了。深吸一口气，莫茉走到刚好在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边上，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跟我男朋友走散了，能不能借用下你的麦克风？”

　　年轻小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打他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刚才一直在拍照和拍视频，所以……”

　　小哥反应过来了，“哦，好，还好我没关音响。”说完就把麦克风递给了莫茉。

　　莫茉拿着麦克风，拍了两下确定声音没问题之后，忽然脑子卡壳，还在组织语言该怎么说比较好。小哥以为是她尴尬，毕竟有些人拿着麦克风就很紧张。

　　于是，热心小哥拿过另外一个麦克风喊道，“现场的观众朋友们请注意，有一位美女跟男朋友走散了，她手机没电了，请男朋友听到播报后过来舞台边上领走你的女朋友。”小哥说话的风格，怎么说呢，像说唱一般。

　　周围爆发出一些善意的笑声，莫茉有些担心黎之骏没听清。清了两下嗓子，拿起麦克风，大喊一声“黎之骏、黎之骏，你在哪里？”

　　结果，大家可能是沉浸在跨年的欢乐氛围中，恶作剧念头上涌，四面八方都在回应莫茉“在这里……”莫茉自己都被逗笑了。

　　大概两分钟后，她左顾右盼，依然没有看到黎之骏的身影，还发现有人拿起手机开始对着她录小视频，莫茉有些尴尬，只好转过身。再次拿起麦克风，竭尽全力大喊“黎、之、骏……你在哪里……”

　　周围依然有他人恶作剧的“在这里……”回应，但莫茉终于清楚地听到一个带着喘气声的，越来越近的“我、在、这、里……你站在……原地，别动，我来了……”莫茉第一次知道黎之骏的声音原来这么有爆发力。

　　周围依然有看热闹的人想拿起手机拍她，莫茉很介意出现在别人镜头里，所以她就没有转过脸去，反正已经听到黎之骏的声音，她就安心等在原地好了。

　　等到她终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时，周围居然响起了欢呼声、掌声、口哨声……但她只觉得安心。

　　她和黎之骏在一起以来，他们的恋爱状态一直都是顺其自然、波澜不惊，是他们都很喜欢的最佳相处状态。

　　他们在公众场合也只是挽着手、揽着肩或是十指紧扣，更多时候只是并肩而行。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声嘶力竭地呼喊、紧紧地拥抱。

　　人群中有人起哄“亲一个”之后，越来越多的起哄“亲一个、亲一个……”这些声音大多年轻而张扬。

　　黎之骏和莫茉都没有在他们这个张扬的年纪谈过这么张扬的恋爱，这样高调的姿态都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尤其莫茉，看着似乎有些冷静理性的人，但其实骨子里是有些害羞的。

　　好在，这个紧紧拥着她的男人把她摁在怀里，没有让别人窥见她的窘态。接着，一个带着安抚性质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额上。

　　过了一会儿，莫茉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走了没？”

　　黎之骏低下头，帮她整理围巾，把围巾拉上来，拉到鼻子部位挡住她的脸，再把大衣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最后也扣上他自己的帽子，和她十指紧扣走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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