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我不是说他骗你，我是说可能有别的人利用他的名义在骗你！”
　　玉萦雪猛地叫道，“这一切是不是你骗我的？是你吗？你要是……”
　　“萦儿？”原拓飞不由闷住，自己倒是在提醒她怀疑自己了？“你看我是会骗你的人吗？我要是骗你，不早就……”
　　“你说过，你要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却完全可能是用这些叫人不能猜透的手段来欺骗我！”
　　“萦儿！不许你这样说！我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侮辱你，我绝对也不许你这样侮辱你自己！”原拓飞一把抱住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是会骗你的吗？如果你不相信我，如果你再侮辱你自己，那么，我宁愿——”
　　玉萦雪看着他的坦诚的眼睛，怎么会呢？就是原拓飞骗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辰的，也不可能知道他们曾有过的三天之约的。
　　她沉默了下来，希望时间也如冰雪般被冻住，这样也许陌哥哥能够有更多的时间赶来吧！
　　原拓飞也不再说话，只添了些木头在火堆上。
　　“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他即使来了，也是说一句话就会走吧……”玉萦雪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有些暗哑。
　　“你可真会想！男人会像你那么想问题吗？”
　　“那男人怎么想问题？”玉萦雪呆呆地问，想寻求安慰。
　　原拓飞想了一下，道：“既然来了，当然不会再离开……”
　　“是不是时间不对？”玉萦雪忽然想到这种可能，“难道我错过了时间？”
　　“怎么会？绝对不会错的！昨天是十五，那可是我的……今天雪也晴了，过会儿你会看到月亮，你就知道你有没有错过！十六晚上的月儿会更圆更亮的……唉！”原拓飞莫名其妙地最后叹了口气。
　　是！今天是十六，是她十六岁生辰之后的第一天。可是，前天陌哥哥没有来，昨天是她的生辰，他还是没有来！今天，今天是最后一天，现在是最后一个夜晚，他会来吗？会来吗？明明知道是不可能来的了，前天和昨天都没有来，今天怎么又可能会来呢？但她就是不甘心，不愿意相信南书陌不会来的——他说过三天的，那么她就一定要等够三天——等够三天，才能安心……
　　安心地希望，或者安心地放弃……
　　原拓飞也更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南书陌会失约不来，而玉萦雪偏偏竟然还要在这里多呆一天，她不甘心？可是，明明已经不会来的了，不甘心又怎么样？看她那样憔悴而失望，痛苦而悲伤，他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很晚了，见信峰顶的天色也没有完全黑下来，漫山的雪色茫茫一片，月儿终于慢慢从东边山林处升起。
　　皎洁的月色和地上的白雪辉映，夜色清明，树影婆娑，让玉萦雪想到在天南庄的日子。那时候陌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在这样的月夜里，她会弹琴度过孤寂的长夜。还有，她在苏家村晚上难以入睡，看到这样的月色时，她用陌哥哥带给她的古琴也弹过。那些时候虽也人居两地，但多的是思念的甜意，现在却只剩下绝望的苦涩了！现在却只有天上明月，而两手空空，不能再有琴音，只有那曲调和歌词还在她心底流淌着：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晧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是十六的月亮，的确是更为明亮皎洁，那么的美丽，却也那么的凄冷！最为美丽的时刻，可是，却也是最为凄凉的时刻吧！世上没有什么比此时的月色更叫玉萦雪肝肠寸断的了！
　　她耳边还是不断回荡着南书陌那低沉而坚决的誓言：
　　“雪儿！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我的雪儿，我的雪儿！我们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永不分离，就是这样的吗？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月圆人不圆吗？
　　言犹在耳，人却已变！
　　“到你生辰那一日，就是有天塌下来的事，我也会先来这里找你……”
　　这里？是因为这里不是苏家村，这里是见信峰，见信峰啊！所以他就不来了么？或者，或者故意这样改换地方，就是暗示她，他要放弃她了，是不是？……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个交待也没有？
　　白茫茫的雪地，晶莹剔透的冰凌挂在树间，白衣胜雪的玉萦雪颤抖着娇弱的身子，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疾步往山下奔跑。原拓飞小心地跟着，不敢出言相劝。
　　月亮越升越高，越来越明亮皎洁，应该过了子夜时分吧！
　　这一天已经过去！
　　这三天已经过去！
　　玉萦雪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那茫茫的太空，皎洁的月色将几颗寒星逼退到了天外的很远的地方，让它们孤独地寂寞地闪亮着。
　　这么美丽的夜色，这么美丽的月儿，这么白茫茫的大地，这么万古寂寞一般地永恒地存在着，似乎不会再有变化！
　　玉萦雪心里冰凉如被那寒星的光芒冻结住，被那寒星的光芒利剑又似乎慢慢在切割、刺碎着她这颗冰冷的心！她所有的知觉都已经消失了，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南书陌没有来，他终于没有来！他对她失约，他生平第一次对她失约！那么，他是用这失约来告诉她，告诉她，他放弃她了，放弃她了！他受不了她的身世的卑贱，受不了今后她对他声名的玷污！说什么天塌下来的事，说什么永不分离，他都是没有来，没有来！他再也不会来了……
　　她的世界就这样空白了，就像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玉萦雪只觉得喉头一阵咸甜，“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洒在洁白的地面上，就像是一朵鲜艳夺目的凄艳的花朵在白色的底子上绽放着，她缓缓地栽了下去。
　　“萦儿！”原拓飞一把抱住，急急为她推宫过血，使她身子温暖起来。
　　好半天，玉萦雪悠悠地醒了过来。
　　“萦儿？你想说什么？”原拓飞见她嘴唇嚅动，忙凑近问道。
　　“……走，走……”
　　“你要我走？”原拓飞哪里能放心，反而更是抱紧了些。
　　“……我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我要走！……走……离开这里……”玉萦雪心力交瘁，说着又晕了过去！
　　原拓飞叹一口气，塞了一颗绿莹莹的药丸到她嘴里，用内力化开，助她吞了下去。这才抱着她回到松棚处，用那丢弃在棚边的狐裘紧紧包裹住玉萦雪，带着她飞奔下山，到了山下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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