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

　　几日后，度兰在青洲的消息被人故意传播开来。

　　度兰诛杀罗宾·利维卡、盗取圣殿宝剑、对卡玛利拉长老不敬的消息，早已使他成为新闻报纸竞相报道的焦点人物，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叛逆分子。

　　“□□头子”、“海盗船长”、“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狡猾的政治家”、“血族社会头号危险分子”……无数头衔被加在度兰·勒森巴的头上，以至于后来人人谈虎色变，竟把度兰·勒森巴塑造成魔神一般的人物。

　　青洲生活着吸血鬼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吸血鬼猎人来到青洲。在当地展开了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

　　卡玛利拉十分担心血族名声受损，接连派了三拨人前往青洲召见度兰，同时协调魔党和密党的矛盾。所有人无一例外吃到了度兰闭门羹。

　　只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就是梵卓。

　　梵卓站在度兰那百米宽的会客厅里，见到了三天没刮胡子，下巴冒出淡青色的胡茬，银色长发未束，只是用一根绳子绑住随意搭在左肩的度兰。

　　“我在路上听说，你和该隐吵架了。”

　　度兰点上烟，“夫妻拌嘴，没什么大事。”

　　梵卓：“……”

　　“说吧，卡玛利拉又有什么新的指示？”

　　“长老会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莉莉丝之眼在青洲的消息，他们命你找出莉莉丝之眼。”

　　度兰嗤笑一声：“那群老头就不怕我独吞了圣器？”

　　“他们有你的把柄，你也知道。”

　　说起这个把柄，度兰就有点烦。之前他想办法扣留了始祖之躯，该隐苏醒后，始祖之躯自然就不见了。但长老会对他不是很信任，他们带走了始祖最重要的核心记忆，以及的始祖的部分血液。尽管长老会巴不得始祖快点回来，挽救分崩离析的血族，但度兰也不能确保这群老不死会不会发疯伤害该隐。

　　梵卓见他眼神沉郁，知道短时间也说服不了他，“我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直到你找到莉莉丝之眼。”梵卓说完，便大踏步离开了。

　　·

　　该隐三天前找到了焚和纯子，打听李各的下落。他们说李各经常行踪不定，组织也不管他，他们也不知道李各去了哪里。但纯子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每年的七月十五，李各必定会离开三天，回来时会让纯子和焚去接他。纯子用的“接”字含义很复杂。什么情况下李各需要他们两个去接他呢？

　　该隐和纯子他们约好李各回来那天他会一起去，纯子居然答应了。

　　该隐这两天暂时搬到了东郊陵园附近的一处小白房里。

　　这处老宅是当地一位富商生前的私人别墅，后来富商和他的情人被人发现死在自家游泳池里，加上后面租客也离奇死亡，这处宅子就被人说成了凶宅，挂在不动产交易网上一直没有卖出去。该隐当然不怕鬼，他见这里离纯子说的接李各的地点很近，就毫不犹豫将这个房子租了下来。

　　这里附近是公路，五百米外有一个村庄。村里有一所小学。没事的时候，该隐就会坐在二层小阳台上，边喝咖啡边看小孩子在操场上打闹。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该隐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看着小孩子在操场上无忧无虑地奔跑打闹，该隐回想起以前他和度兰、梵卓和加利耶（李各）一起生活的日子。

　　度兰和梵卓从小就是天赋异禀，天资卓越的血族。度兰五岁的时候就会带兵偷袭敌军阵营了，那个时候战乱频繁，大族吞并小族是家常便饭。

　　梵卓也在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只有李各，对练兵打仗毫无兴趣，但他很能吃苦，从不喊累。该隐从来不会勉强他们三个，每个人的个性和天赋不同。他想他们尽可能自由地长成他们最想成为的人。

　　三个人当中，梵卓稳重深沉，李各心思细腻，度兰桀骜叛逆。由于品性不同，度兰自然得到了他最多的关注和照顾。他花了很多时间去引导度兰，很多事他都亲历亲为，不管去哪，他都会把度兰带在身边。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朝夕相处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此漫长的陪伴，本身足以彻底改变一些事情。

　　度兰对他产生感情，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或者说他一直刻意忽略的。度兰的爱炽热而偏执，像永恒星系的燃烧烈火，烧的他措手不及。面对如此浓烈的感情，他只能逃避。而他的一味逃避，终酿成殃及整个血族生死存亡的大祸。

　　·

　　这日傍晚，该隐在小白房里见到了梵卓。

　　梵卓穿过紫藤花长廊，远远看见到玫瑰色的夕阳穿过洁白半透明的窗纱，轻柔地洒在该隐的发梢和指尖。白衬衫如花瓣般柔软，银白色长发如流水，掩映着一半面容。该隐浑身沐浴在玫瑰金色的雨后晚霞中，整个人轻盈的不可思议，温柔的不可思议。

　　该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梵卓站在白色篱笆墙外，怔怔地望着他。该隐走过去开门，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梵卓死死盯着他的银色长发：“你……”

　　该隐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头发：“我也是几天发现的，就这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消息我还没告诉任何人，除了度兰。”

　　“……是吗。”梵卓艰难地说。

　　所有血族在始祖面前都必须行礼。梵卓左膝弯曲，右手放于左侧胸前，低下头去。

　　该隐立马伸出手去扶他：“……什么年代了，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

　　梵卓下意识握住该隐伸过来的手，站直身子，很快又触电似的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大步，难得窘迫：“抱歉，失礼了。”

　　该隐见他不自在，就没再看他，率先转身回屋。梵卓在原地出了会神，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才跟着进了屋。

　　还在外面就已经那样失礼，梵卓一踏进会客室，立刻就有点后悔，他现在头绪混乱，脑子根本不清楚。和该隐共处一室让他十分紧张和拘谨。沉默了好一会，梵卓才说：“对不起，我太惊讶了。再次见到您，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很高兴，我能要一杯茶吗？”

　　梵卓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来，该隐已经将亲手泡的伯爵红茶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不用担心，我能理解。”该隐好脾气地说，“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就当老朋友叙叙旧吧。”

　　“……是。”

　　梵卓喝了整整三杯茶，在该隐有些讶异的目光下，他总算想起了正事。

　　“一个名叫雪奈的女人，因为吃人而被猎人协会通缉，我一路追查，发现她逃到了这附近。”

　　“这附近？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谈话前不久。”

　　该隐突然想起几百米外的小学，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去：“附近有个小学。”

　　梵卓立马领会到该隐的话，也跟着往外走：“我跟您一起去。”

　　·

　　雪奈逃到东郊附近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猎人追她追的很紧，血族也有人在通缉她。她昨夜与猎人周璇了一夜，脖子和腹部受了点伤。腹部的伤还好，但脖子的伤就有点危险了。伤口靠近大动脉，而她只是普通的转化者，没有高级吸血鬼那么强悍的自愈能力。伤口恢复得很慢，她疲惫万分，饥渴难耐。

　　红心希望小学刚刚放学，放学铃声在校园里回响。这是一所只有两栋楼的乡村希望小学，操场是沙地的，连橡胶跑道都没有。操场的正前方是石台，石台正中间的铁杆上放，红旗在风中飘扬。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路非站在石台上，仰着头将红旗缓慢降下，黝黑的小脸上神情非常庄重严肃。对他而言，能被选上上台升降旗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红旗降到离石台约三分之二距离的时候，路非忽然闻到一股臭味。这股味道有点像他跟着妈妈去菜市场买鱼时闻到的鱼腥味，很难闻。但收红旗比什么都重要，路非专心地盯着红旗，尽力忽略这股奇怪的味道。柔软的红旗终于落在他的手里，路非不由松一口气，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路非抱着红旗转身，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大叫一声。一个白衣女人背对着他坐在石台下面，她的头发又黑又长，白色裙子血迹斑斑，尤其是肚子那里，特别多的血。

　　“嘘，不要叫。”

　　女人背对着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巴前的位置。

　　路非打了个寒战，两条腿忍不住发抖：“血……你流了好多血……你是谁？”

　　“我不喜欢小孩，特别是不听话的小孩。”女人自顾自说着话，同时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胸前的什么东西，“小孩子就喜欢哭，喜欢闹，很吵，吵死了。”

　　路非吓得快哭出来了，天色越来越黑，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石台有一米高，台阶的地方被女人堵着了，路非很矮，但他顾不上痛了，他飞奔到石台的另一侧，果断跳了下去。果不其然，他摔倒了。

　　疼痛，害怕和恐惧让路非一下子哭了出来。他边哭边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校大门口的方向跑。今天的学校好像特别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他知道校门口有保卫室，里面有保安叔叔。他边哭边拼命往保卫室跑，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

　　可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平时他最喜欢的操场现在突然变得好空旷，空旷到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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