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今年崔敏雅的生日并没有举办什么华而不实的晚宴。她向双方父母表达了“想过二人世界”的愿望之后，只是叫家里的阿姨做了菜取了蛋糕，然后邀请了闵恩贤一同过来。
　　闵孝赫自然还在赶回来的路上。而朴幼真的到来，对崔敏雅而言无疑是意外之喜。
　　——她甚至还给闵孝赫又打了一遍电话，催他赶快回来，好像生怕如果他回来晚了，朴幼真就长出翅膀飞走了。
　　“你真的很激动诶，弟妹。”电话挂断之后，闵恩贤缓步走到崔敏雅身边，一边注视着厨房里朴幼真帮忙做海带汤的身影，一边对她耳语。
　　“是吧。”崔敏雅跟闵恩贤毕竟已经熟悉了不少，在她面前不再拘谨，“你没听见孝赫刚刚电话里的语气，他比我还激动呢。”
　　“我就知道，我把她带来你俩肯定高兴。”闵恩贤笑出声来，“个个都那么喜欢她，我们家都要成为真真的粉丝头子窝了。”
　　“说起这个，我记得好像她进公司做练习生比你还早？”崔敏雅想起网上看见过的粉丝们总结的资料，“才十三四岁就开始做练习生了？”
　　“十三岁。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十五岁。”那天的情形闵恩贤依然清晰记得，“那个时候她可瘦了，又瘦又小，十五岁看着倒像十三岁。”
　　朴幼真端着刚做好的海带汤从厨房出来，抬起眼睛对两个人笑了一下。
　　“我们也去帮忙布置餐桌吧。”谈话于是中止了。

　　晚餐桌上的四个人年纪相仿，自然聊得来，气氛于是非常融洽。闵孝赫开了好几瓶红酒，姐弟三个各自都喝了不少。闵家兄妹俩继承了他们母亲的千杯不倒体质，结果只有寿星崔敏雅自己不胜酒力，早早就睡去了。
　　朴幼真自然是有意没有喝酒。她再三谢绝了闵孝赫叫司机来送她们回宿舍的好意，独自带着还算清醒的闵恩贤告辞了。

　　说起来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每回她们一起用闵恩贤的车出门，都是闵恩贤自己开车。此刻朴幼真把闵恩贤安顿在副驾上坐好，自己绕到驾驶座，关上车门扣好安全带，很利索地发动了车子。
　　她们当时是一起去考的驾照，朴幼真并不常开车，好在技术还不赖。闵恩贤靠在座椅靠背上，扭过头望着夜色流光在朴幼真的侧脸上闪过，不免又想起来的路上，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从没有说过，她母亲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家庭暴力。

　　“他不打妈妈，只是打我，因为他想要个儿子。”朴幼真的口气很淡，就好像只是在讲自己在小说里看来的故事。闵恩贤不需要她讲明，也知道她话里的“他”指的是谁。
　　“我记得有一天，我当时大概六岁——那家伙是喝多了，我刚刚回到家，书包还没放下，就被抓过去一顿打，耳光，皮带，衣架，烟头，什么都用上了。要不是妈妈下班回来，我可能就不能坐在这儿跟姐姐说话了。”
　　“之后妈妈马上带我回了娘家，提出离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经过了不少波折。她娘家的亲戚也劝过她，甚至我外婆也劝过她。最过分的一个，”她冷笑一声，以表达鄙夷，“对她说，‘那男人只是打你女儿，又不是打你，他只不过想要个儿子罢了。你何苦为了个女孩儿离婚，再生个儿子不就行了。你反正是医生，生男生女都是自己能控制的事’。”
　　闵恩贤一直拼命控制着情绪，听到这儿也不觉气愤填胸。朴幼真伸手过来，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妈妈谁的劝也没听，只坚持着要离婚。她当然没说过，但我心里知道，她能那么坚持，归根到底，是因为她有工作，经济独立，有能力抚养我——无论哪一个带偏见的亲戚怎么看她，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独立的‘人’。”

　　言犹在耳，闵恩贤看着相伴近六年的妹妹。她看起来很累了，无疑是一边赶通告一边忙着毕业论文，体力有些跟不上。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很明亮，眼神比初见时似乎深了许多，又好像一点儿没变。
　　“姐姐别盯着我看了。”车子停下来，朴幼真对上对方的目光，笑了，“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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