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宠妻日常

　　刑部大牢阴暗湿冷，隐隐还透着股难闻的霉味。

　　景妤刚迈进去便伸手掩了口鼻。跟随狱卒来到一处密闭的牢房才明白，为何李文忠会放心将她带来此处。

　　这间牢房四周没有别的人犯，是间四面围墙的独立所在。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人吩咐过了，方便他前来讨要东西。

　　等狱卒打开沉重的铁门，便见一人背对着于房内长身而立。高高的天窗映入一缕日光，他站在那束光晕下，丝毫没有狼狈入狱的样子。倒像是悠然自得地正欣赏着外间的那一小块湛蓝的天空，或是等着什么人。

　　即使开门的声音也没打扰他的雅兴。

　　景妤没好气一笑道：“我来陪你，你也不收拾个地方让我坐坐？”

　　莫北辰闻声回头，笑了，“早知你会来。这地方简陋得很，委屈你了。”

　　景妤最见不得他这料事如神的模样，就好像吃定她似的，狠狠咬了咬后槽牙，进门后也不嫌脏，兀自在床板上坐下问：“可好看？”

　　“什么？”莫北辰佯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景妤从鼻子里哼一声，“衣不蔽体。可好看？”

　　莫北辰如梦初醒般着紧道：“我真没看见。”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抵赖？”景妤冷他一眼。

　　莫北辰大呼冤枉：“夫人。我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堪之人？”

　　若真如此，她早些年不是瞎了眼了？

　　景妤见狱卒已将牢门关上，懒得与他废话道：“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怎的连温捷也搅了进去？不是说他不日便会离京么？

　　莫北辰倒是闭了嘴，一下子又不喊冤了。

　　景妤见他好似有口难言，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压低声道：“你不说，莫非我就猜不到？华元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

　　连自己的清誉都搭上了，可见人家对他仍是念念不忘啊！“这个人情，你当如何还？”

　　“咳。”莫北辰假做咳嗽一声，“此事并非我的主意。你也别耿耿于怀，温世子不也没问过你么？”

　　“你少来。”想借温捷替自己打掩护？景妤气道：“今儿我进宫见过陛下了。他要我俩和离。我倒觉着这主意……唔……”

　　不待她将话说完，莫北辰伸手便将人搂进怀中，堵着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景妤挣扎了几下，到底没他力气大，被他折腾了一番后，正软软地喘着气，便听他道：“想都别想。进了我莫家的门，便是我莫北辰的人，再想迈出去，没这么容易。”

　　“莫非你还敢抗旨不成？”景妤狠狠瞪他，随手打理起被他弄皱的衣衫来。

　　莫北辰挑了挑眉，“抗旨？没想过。”

　　景妤见他又欲往前，忙退后一步道：“你想做什么？”

　　在这里？她嫌弃地瞥了一眼脏兮兮的床榻。

　　就这一抹小眼神，倒是把莫北辰给逗笑了，“你想什么呢？我岂会……”

　　“闭嘴。”方才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景妤羞得满脸通红，“你害不害臊？我等会儿还得见人呢！”

　　也不知这会儿外面翻天了没有？想着外祖父的脾气，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只怕这刑部大牢也该重新修葺一下了。

　　莫北辰也觉着这话题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继续下去，笑了笑，转而问道：“你猜我俩会先见着谁？”

　　景妤顿时沉下脸来，冷哼一声，“我想他怕是等不及了。”

　　这话很快就应验了。

　　也就半柱香功夫，又有人来打开了牢门。

　　只见一温文儒雅、锦袍加身的中年男人迈了进来。眉宇间带着笑，他先看了景妤一眼，稍稍一愣，转而对莫北辰道：“小莫大人，本王也不想与你废话。你应该知道本王想要什么，若想替你与夫人脱罪，不若就交出来吧。本王保证，事后便放你二人离去。”

　　莫北辰笑了笑，临危不惧的气势在他身上显得颇为张扬，他昂首道：“你我均知那是件什么东西。宁王怎会以为莫某会天真到信了你的话？若真交给你，你会留下莫氏满门？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惦记区区一块令牌？”

　　若不是这东西太过重要，且不能被他人夺去，他会亲自出马？

　　宁王终于沉下脸来，哼一声，“莫北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难不成还想看着她在你面前香消玉殒第二次？”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既然撕破脸，莫北辰也不再给什么好脸色。

　　宁王胜券在握般冷笑，转头看着床边那端丽雍雅的绝色女子温和道：“阿妤。王叔从前也不知道他竟还有你这样一条软肋。当初你父皇不愿你下嫁于他，本王见华元痴心一片，甚至去御前替她请过旨。可你父皇偏偏就不同意。本王也纳闷得很，既然不愿他做大燕的驸马，为何又不同意让他与皇族联姻呢？原来还是私心作祟。他既知你对莫北辰用情极深，又知莫北辰其实心中有你，只是自己不知罢了。他还真是拿你二人没有办法。所以便拖着，想瞧你二人谁先败给谁。为此，他甚至故意安排了温世子这出戏，逼得莫北辰亲口去求娶，他才将重任交到他手中。他还真是个好父亲呢！”

　　“父皇宽厚仁德，天下皆知。”景妤端端坐着，即使身处大狱也分毫不失优雅，“可王叔又对父皇做了什么呢？他待你宁王一系不薄了吧？”

　　“不薄？”宁王笑了，若少些许冷意，或许还真就像他平时里一样，温文儒雅，谦和知理。也正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骗尽满朝文武，“皇族天家，谁都是太祖血脉，谁生来就比谁尊贵一些呢？别说是你父皇，就是你皇祖父，也不过是胜者为王罢了。宽厚？仁德？阿妤啊！你还是太年轻了。那只不过是他们的伪装罢了。当年你皇祖父如何得的皇位？还不是踏着众位兄弟的尸体登上的宝座？就连最不妨碍他的诚王，不也被他暗中处置了么？”

　　宁王顿了顿，又是一瞬冷笑，“你父皇又何曾不是？当年睿王助他赶走你康王叔，到最后不也没留下这个唯一支持他的弟弟么？本王这些年算是想明白了，若不想被人这般无声无息地除掉，就只有将天下握在自己手中。”

　　“啪啪啪”，牢房内响起几声清脆的击掌声，景妤笑道：“王叔，原来你记性这般不好？当年究竟是谁让淑妃挑唆父皇与睿王叔的兄弟之情？难道你忘了？究竟是谁毁了睿王叔唯一的血脉？敬王这笔账，又该算到谁头上？”

　　“不。”景妤反思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兴许我说错了。宁王今日所作所为，恐怕由来已久。久到兴许甚至可以追述到上一代宁王，甚至再上一代。若侄女没记错的话，我大燕英宗皇帝在世时便因当时的宁王犯了事，处置过你们一系。只可惜太宗祖上留有遗训，凡心术不正者，不可继任大统。因而我大燕历代帝王均是宽厚仁德之君，才没祸及你们一系的后人。倒是王叔教会了景妤，斩草必须除根。”

　　“你俩不过阶下囚。阿妤，说话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的好。”宁王看向莫北辰，问：“不知你想清楚没？本王可没什么耐性。”

　　“王叔以为自己赢定了？”景妤不待莫北辰回答，继续说道：“你真以为得了金羽令就可名正言顺坐拥天下？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宁王沉脸问：“什么意思？”

　　景妤道：“外间有多少人是被你的谎言伪装蒙蔽？难道你连这都没有数吗？相信这许多人中，大部分不是为了你，如今就连华元都看不下去了，真相很快便会昭然于天下。你做过什么，真以为宗人府会坐视不理？任由你这样的人君临天下？你真以为满朝文武都信服你么？别说是莫家，相信只要我外祖父振臂一呼，大燕七成以上的将士都会入京勤王。你可以对我用刑，甚至再杀我一次，但景妤相信，这个仇，不日便会有人替我报的。我横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何惧？所以天真的人是王叔您啊！”

　　“别胡说。我怎会让你死？”莫北辰听不得她再提这个死字。

　　宁王抽了抽嘴角，竟有些笑不出来了，“本王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会……”

　　“或许是父皇在天有灵吧。不愿大燕落入你这样的人之手。若宁王此时还有计较，当知道若再不潜逃，恐怕已无退路可走了。相信温世子此时已将昨夜的真相说出，应该有人正往这边来呢！至于我，秦将军回京之日，秦夫人之死的真正缘由，便已大白。你觉得以少将军的性子，他会放任你这个逼死他母亲的元凶活着么？”温捷这个人，景妤多少还是了解的，没莫北辰沉得住气，只要风兮将她入狱的消息放出去，他便一定会说出真相。

　　也正是听了舅母的话，景妤才相信，这是他与华元一同设下的计。至于二人是如何搅和在一起的，她猜想当初温捷的所作所为，甚至知道父皇的用意，都是华元告诉他的。

　　可华元的目的……

　　“哼。你以为我走投无路就会放过你们？”宁王自记事以来便将自己的所有心血放在这件事上，不曾想百密一疏，居然栽在莫家和自己女儿手中。拼着鱼死网破，他也不会留下他俩。这便是代价！

　　一声来人的功夫，外间候着的人便纷纷涌入，一时间狭小的牢房内挤满了手持利刃的狱卒。

　　看着这架势，莫北辰往景妤身前一挡，笑了，“宁王为何这般自信？今日留下命来的就一定是我俩？”

　　不待宁王反应过来，一众狱卒已将手中兵刃转而朝向了他。

　　宁王大惊，高呼一声：“李文忠！”

　　当即有人迈入牢门道：“宁王，这些年您瞒得我等好苦，我等均以为你是用心良苦，匡扶大燕。若非莫公子日前深夜来访，向下官道明一切，今日下官便成了你手中的棋子。方才你们说的话，下官都听见了。九殿下有句话说得对，你真以为天下人都信服于你么？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下官愿为今日之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