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中世纪的爱尔兰圣人和墙头们

作者:S*******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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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迪斯的圣艾丹 7


      所以你当刚强,做大丈夫。(列王紀上2:2)

      舍盖纳叫醒他时天还没亮。他迟疑了一下,离开时没有穿鞋子。刚从门中探出头,清晨的寒风就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深深吸了一口气,咸气和石头的充满肺部,海风呼呼打在脸上,过了一阵他才能睁开眼睛。天空还是暗蒙蒙一片,涛声循着亘古的节奏阵阵起伏,偶尔能听见三两声海鸟的鸣叫。他屏住气息跟在舍盖纳身后一言不发,在混沌的黑暗中感受着脚下每一块潮湿冰冷的砂石。
      教堂后里已点起灯烛,僧人们早聚集在主祭坛边的小礼堂里。他粗粗看了遍,僧人的年龄参差不齐,大多数是他没有见过的面孔。其中并没有看到他少年时代的好友,他有些遗憾的同时又无端的感到如释重负。

      舍盖纳低头准备下台阶,他却在门边站住,感觉脚下像拌了石磨般沉重。感觉到他的迟疑,舍盖纳停下脚步转向他,他低着头有些踟蹰:“……父师,我还是,先不要进去的好……”

      现在他满脑都是即将到来的战事,完全没法集中精神,难道他要边唱诸圣祷文边想怎么杀人放火?——如果弥撒仪式真的是天国在地上的体现,那么天主最好不要看见他;如果祭坛上的圣体确实是基督的显现,那么他应该逃得越远越好。就像人们在居所看到臭虫或耗子总会充满厌恶的赶走或一脚踩死,他没有理由觉得天主不会对他有相同的感受。

      舍盖纳看向他的目光中并没有责难或不满,他却觉得舌头僵硬打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还是先单独祷告一下....”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祷告的权利,他要祷告什么?是愿他能杀更多人,还是愿他的谋划得逞,好能杀更多人?

      舍盖纳一直平静的看着他,这时点点头,又笑道:“你不是单独的。”

      他转头看向昏暗的正厅,这才发现祭坛前已经有个人跪在那里,看身形还只是个少年。舍盖纳走过去弯腰对少年耳语片刻。少年扭头看了过来,对他友善的笑了一下,带着稚气的面庞上有一双绿色掺着榛红的眼睛。少年还没有剃除额发,似乎并不是修会中的僧人。

      舍盖纳对他招了招手,他忙走到祭坛前。这时少年也站了起来,靠在舍盖纳身侧好奇的打量着他。

      “这是我的侄子阿德曼(Adomnán)。”舍盖纳向他介绍:“阿德曼,这是奥斯瓦尔德,我们的客人和一位老朋友,你睡在他的旧床上。这两天他会和我们在一起,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你会做个好主人,是吗?”

      舍盖纳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他踟蹰了片刻才屈膝跪下去。膝盖抵在同样坚硬的石板地上,积聚了一整夜的湿冷寒气迅速渗进骨头,即使幼时生活在岛上,他也从来没适应过这样的祷告方式。他徒劳的往后挪了挪试图找个稍微能持久的姿势,觉得如果要在这儿跪倒弥撒结束,也能算是一个可观的赎改。

      这时阿德曼往他旁边凑了凑,小声问:“那张床是您的吗?”

      僧人们都睡在铺了草秸的石床上,后来他和奥斯威尤来到岛上才特地造了木床。如果舍盖纳连那张旧桌子都留着,自然也会留着他的床。往日回忆涌上心头,他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意:“现在是你的了。”

      阿德曼显得很兴奋:“我在床头发现一柄石剑,也是您的了?”

      他有点惊奇:“那个还在?”

      “您藏的地方太妙了,”阿德曼笑了:“您做的真好,刀柄上还有一个圣像。”

      “喔,那是... ”

      幼时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他刚来岛上时用捡来的石片做成刀剑,根据撒克逊风俗在刀柄上刻了战争之神的形象,声称自己是传说中神灵附体的大能勇士,喊叫着冲向沙滩向海鸟发起攻击....这种违禁凶器当然不能被发现,所以特地藏在床沿的夹缝里... ... 他觉得这些细节还是不要在祭坛前讲出来比较好。

      他试图转移话题,就随口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五个冬天,舍盖纳父师答应我的父母在我成年前照看我,” 阿德曼又笑了: “不过我决定要一直留在这里服事上主。”

      “你做了一个很好的决定,”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少年道: “这是个很好的地方。”

      “这里也是天主的战场,但神圣住持科伦巴会在我们的战斗中帮助我们。”

      他没有接话。战场,战斗,这些年他经历多了□□.裸的血腥杀戮,实在不需要再听一个在修会中成长的少年给他讲解“灵魂的战斗”。他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就不再作声,这座昏暗的石厅重被寂静笼罩。旁边礼堂中传来僧人们悠长缓慢的祷唱,他努力集中精神听着,想要忘掉膝下的不舒适 。他很快凭记忆分辨出僧人们唱的是诸圣祷文,陌生的异族名字后是一些熟悉的名字。僧人们在弥撒中唱起的诸圣祷文中会依次加入已逝的圣人,他们相信这些饱受灵恩的逝者加入了早已在天国的先贤,与他们共同为地上的祷告。

      祷文快结束时他听到一个名字,忍不住脱口而出:“考兰斯(Conleth)父师死....” 少年转向他,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忙换了个说法:“...... 离开了?”

      考兰斯是曾和他们同住的那位老僧人,转念想想他们离开艾欧那这么多年,那位老人已经不在人世也是情理之中。阿德曼点点头 :“ 天主在两个冬天前召去了考兰斯父师,舍盖纳父师为他做了临终礼。”

      “考兰斯父师...曾是位主教?” 他模糊听到祷文中唱出的头衔是主教,一时没法和那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在修会石板路上的老僧人联系起来。他记得那是位不太说话的老僧人,当他们有过失时就会纠正,但其它时候都很和善。天气好时坐在修会往码头的石刻十字架下,当看到他们在附近时就会招他们过来,变戏法般从袍子里掏出一些色彩各异的闪亮石子或贝壳,在他们惊奇的目光下微笑着分给他们。

      “考兰斯父师退居这里前是Ardfert主教。”阿德曼笑了起来:“不过他比主教更多,他曾与圣布伦丹一同出海航行。”

      ——圣布伦丹是真的?属于少年人的惊奇迅速被一股阴郁的情绪笼罩,仿佛被从黑暗和寂静中滋生的藤蔓攥住,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情不自禁低声道:“即使是圣人,也难免一死... ... ”

      “不是死亡,是重生,死亡在天主的国里没有力量。”阿德曼纠正他,祭坛前闪烁的灯光映照下闪闪发亮:“死亡既因一人而來,死者的复活也因一人而來:圣言成了血肉,寄居在我们中间。我们或生或死,都是属于主。上主的圣人们也分享了生命的光荣,向我们展示的是往生命的道路——”(*格林多前书 15:21/若望 1:14/罗马书14:8 )

      他紧紧盯着阿德曼,少年顿时脸红了:“舍盖纳父师是这样说的,”说着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我的话太多了,打扰到您祷告,真对不起。”

      他笑了一下:“不,小兄弟,谢谢你。”

      阿德曼低下头,重新陷入沉默。他展开双手摊在膝盖上,那是一双惯于操握兵器的手,五指根有刀柄磨出的粗糙茧子,还有道道愈合的伤口留下的痕迹。长年的厮杀搏命不光在他身上可以看见的地方留下了痕迹,还切近了更深的不能看见的地方——他见过太多死亡和黑暗,他恨死了这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黑暗,和在血腥中的无尽循环,难道没有终点吗?难道他的后代也必须被卷进这片黑暗的漩涡,难道世世代代都要被这股毁灭的力量奴役?

      僧人们已经念完了诸圣祷文,例行的圣咏后是几段轮唱祷词。熟悉却陌生的语言唤回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吃惊的发现自己几乎还能听懂那些句子....

      ... Ante oculos tuos, Domine, reus conscientiae testes adsisto; rogare pro alis non audio quod impetrare non merear; tii enim scis, domine, omnia que aguntur in nobis...

      ... 我站在你的见证之前,为我的良知所责。我不敢求其它我所不值得拥有的,因为你已知道所有我们所做的...

      他抬头看向祭坛,空荡荡的石桌上悬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一副简陋的木刻挂在石墙上,模模糊糊不能看清上面的形象,横竖交叉的形状粗粗看去好像是一棵树。他想起盎格魯传说中的神Wōden也曾挂在一棵树上,带着长矛穿刺的伤口,为了更大的荣耀把自己作为牺牲献给自己。但是Wōden没有死去,基督徒的神却在树上死去了 ——死去的怎么能够再活着?

      一股淡淡的熟悉香氛在这片黑暗中悄悄弥散开来,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如果你活着,显示你确实活着...Surge Domine in requiem*...显示你确实是生命的主人。(*圣咏132:8:从安息中起来,上主)

      僧人们的祷唱仍循着节奏不紧不慢的继续着,很快他就陷入一种似睡似醒的状态。就像整个人沉入了深深的海底,所有感官都不那么真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佛有一棵树的影子.....

      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旁边的少年不何时离开了。他脸上有些发躁:他居然保持着祷告的姿势睡着了。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揉了揉酸软的膝盖伸了伸腰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一转身正看到舍盖纳站在后面。

      “厨房的兄弟去为你们准备早餐,”舍盖纳说:“再稍等些时候就该好了。”

      僧人们通常只在日落后进食,不外是些蔬菜熬的清汤和粗麦饼,节日时会加些鱼和蛋类。小时候他吃的是和病弱僧人们同等待遇的特殊饮食,曾因为好奇尝试了几次僧人的日常食物后就再没提出过任何要求。平时即使有偶尔登岛造访的权贵,修会为他们准备的餐点仍很简单,与招待其它朝拜者的没什么区别。事实上不少客人在用餐时刻到来前就匆匆“逃离”海岛,以避免对他们而言过于粗陋的食物。

      “ 麻烦您了,父师。” 他靠近舍盖纳,低声道:“能稍耽误您片刻吗?我有事跟您商量。”

      舍盖纳了然的点点头,随即向外走去,他也紧跟着出了教堂。迈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因为窗外透进的阳光,祭坛显得跟晨昏时完全不同。仿佛镀了层薄薄的金,那座矮矮的石台显得格外明亮。

      外面是难得的好天气,夜间的阴霾被欢快的海风吹散,整片海岛在一望无垠的天空下愈发开阔明朗。很快离开了铺了碎石的教堂边,他跟在舍盖纳后面走下草甸。露水滚满草叶,他的脚掌能感受到湿润温暖的土层。他这才注意到舍盖纳也没有穿鞋,不过显然比他更习惯赤足行路,舍盖纳的步子又稳又快,甚至到海边的砂石地上时也没有减慢,他努力加快步伐紧跟在后面。

      一路上舍盖纳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贸然开口。一直走到通往修会另一座码头的巨大的盖尔十字架下,舍盖纳终于停住脚步。不远处海滩上栖息的海鸟看到这边的来客,居然鸣叫着直冲他们飞过来。

      他吓了一跳,忙挥臂驱赶扑上来的鸟群:“——父师,这些鸟里进了什么恶魔?怎么净朝这边飞——”

      “啊,应该是我的过失,”舍盖纳笑了:“有时我拿食堂里剩下的东西分给他们,他们大概以为加餐的时间到了。”

      “晚餐的钟声还没起,我们飞行的兄弟——”舍盖纳说着向海鸟们作出祝福的手势:“去吧,去吧,愿天主的平安与你们同在——”

      这些野生的岛民好像听懂了舍盖纳的话,在他们面前绕了几圈就飞散了。他惊奇的看着那些羽族若无其事的重飞回海边,还有一只不愿离开,悠闲的在舍盖纳脚边踱了几步就跳到旁边十字架的基座上,咕咕叫着收了翅膀蹲在上面。他正怔怔看着那只海鸟发呆,舍盖纳的话把他拉回现实:“那么,你为达尔瑞达国王的托付而来。”

      他忙收回目光,向舍盖提出布瑞克的请求。舍盖纳闻言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他不需要圣水,他需要信德。天主的先知膏立了撒乌耳,直到他违背与天主的誓约。天国的上王确实满有慈悲,但也需要人在心中和行为都切实改过。”

      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舍盖纳接着道:“我们会给他所求的,不过这也是一个提醒,对他说:‘上主岂能喜欢全燔祭和牺牲,胜过听从上主的命令’。” (撒慕尔纪上15:22)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舍盖纳接着道:“除了国王的托付,你来祷告的是什么?”

      “挪森比亚国王... 我叔叔埃得温死了。我们要回伯尼西亚了,父师。” 他瞄了一眼舍盖纳,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埃得温战死的消息显然早已传到艾欧那:“我能指望您和艾欧那的祷告吗?”

      “你总在我们的祷告中。” 舍盖纳回答的,举目望向远方的海面,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把时下情况简要的概括了一下,虽然布瑞克不允许他带领达尔瑞达的战士前往,他们仍在效忠他父亲的撒克逊旧部和达尔瑞达各地聚集起五十多人。这些人与不列颠人和麦西亚人的联军相比明显很悬殊,但起码有了点军队的样子。他顿了顿,又说:“回去后我们就出发,但最快也要四五天,如果不列颠人和麦西亚人聚到一起,恐怕... .... ”

      “不用那么久,一个昼夜就够了。” 舍盖纳从远方收回视线,打断了他:“你们可以走海路。”

      他小心的看了眼舍盖纳,有些斟酌的说道:“我们没有足够的船和水手,父师。”

      “以色列人到达红海边时也没有船。” 舍盖纳说:“如果这是你祷求的,那么天主已经预备了你们需要的。”

      舍盖纳说完就往海边的小码头走,他忙跟了过去。一个中年人早等在哨屋里,看到他们立刻站了起来,上前恭敬的吻了舍盖纳的手,舍盖纳问:“爱尔兰的海风顺吗?”

      “海风么,一靠近圣岛就顺了。爱尔兰么,还是老样子,不过谁敢侵扰天主的仆人?”中年人朗声笑了:“他们早该懂得尊重了,我只需要在个别情况下督促一下。”

      中年人一副远行者的装扮,□□挟着卷厚实的旧羊毛披风,浓密的髭须间露出一张被海风吹打得粗砺发红的面孔,眼睛中闪着愉快的光。这时中年人也注意到了他,看了看他又看向舍盖纳,舍盖纳笑道:“我相信你能认出我们的老朋友,路伽特兄弟?”

      “奥兹!”中年人端详了他片刻,随即惊喜的叫出他的名字。他也认出了中年人,路伽特并不是这里的僧人,他住在附近的岛上为修会做事,曾常来修会里教他武器,日复一日两人很快成了亲密的朋友:“——路伽特!你那幅胡子我差点没认出来!”

      “它们长得不错,不是吗?” 路伽特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随即一把搂住了他,亲密的拍着他的肩:“看看我们的小鹰!你也长成了一条好汉子!什么风把你刮回来了?”

      舍盖纳微笑着看着两人尽情抒发久别重逢的激动,等他们稍分开些,舍盖纳又对路伽特说: “这里还有些事需要你帮忙,我想也许你能帮到我们的老朋友。”

      路伽特冲舍盖纳做了个恭敬的手势:“您总这么客气,圣人父师,我们是您的仆人,您的意旨就是我们的意旨,哪怕让我们去地狱剪恶魔的尾巴也立刻照办。”

      这话让他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们属于达尔纳达治下?“

      “哎,时下国王比羊背上的跳蚤还多,一茬接一茬野草一样。” 路伽特摆了摆手,显得颇自得:“不过两样不会变:永有天主和神圣住持科伦巴。我们是‘高隆乌尤勒的门徒’(Mac Ghille Shalom*),只忠于神圣住持科伦巴和他的继任者。”

      就像当时的每一座规模稍大的爱尔兰修会一样,在艾欧那修会中的除了僧人,还有为数众多的被修会吸引而来的在俗人士。这些人里有躲避仇家追杀寻求庇护的逃亡者,或是贫困潦倒请求周济的流民。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抛弃俗世加入修会,又希望能在圣人的祷告下得享天国的荫蔽,就自愿捐身给修会劳作以换取天国的奖赏和修会的保护。他们在岛屿周围居住生息,渐渐形成聚落。自称是圣科伦巴的属民,为神圣住持科伦巴和他的继承者服务,只接受艾欧那住持的指令不臣属任何世俗统治者。不久前艾欧那在爱尔兰的子修会请求派送几位兄弟协助日常工作,因为要经过战乱频起的地区,路伽特就接下护送他们前去的任务,这时刚刚回来。

      路伽特热情不减,厚实的大手往他肩上猛拍:“你碰到什么事啦?奥兹,要来圣岛找圣人父师的事,我猜大概值得一个王国?”

      他看向舍盖纳,舍盖纳冲他鼓励的微微颔首微笑。他心下有了数,就开门见山道:“是这样,路伽特,我需要船,五艘结识的大船。”

      路伽特皱了皱眉:“你打算买走岛上所有的羊?”

      “确实会有很多羊。你说的没错,是件值得一个王国的事——如果天主愿意,我将回到他授予我的土地和人民间,从我族人的敌人手中夺回我的王国,我需要船只和熟悉海路的水手。”

      “这么说你真是一个国王! 我怎么知道奥兹成了一个国王! ”路伽特兴奋的搓着手,转向舍盖纳大笑:“天主的荣耀加上国王的荣耀,这样的任务可不常有。”

      “现在你要去准备船只,再召集愿意熟悉水性的兄弟,期间你们听从奥兹的指令,你们要服从他就像服从我。”舍盖纳说,他的语速很快,好像早已在心中布置妥当:“路上不要透漏你们来自何处,但你们要带上你们的信物,当你们看到天主的征兆时就展示出来。 ”

      最后那句让路伽特的眼睛顿时亮了:“信物?您是说神圣住持科伦巴的牧杖?Cath Bhuiadh(古爱尔兰语:战争得胜) ?天主母,不瞒您说,我总寻思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我们的祖父那样举着圣科伦巴的牧杖浩浩荡荡前进——”

      “我祷告这永远不会再发生,” 舍盖纳说:“不过这次你们要航行到更远的地方,我不能与你们同往,所以只有仰仗神圣住持科伦巴给你们指引,使你们不致迷失路径。”

      “当然,当然,智慧胜于武器*,我们不是蛮子,我们时时谨记着圣人的教导——” 路伽特吻了舍盖纳的手,转身又拥抱了他,小声在他耳边说:“——快去求圣人父师的祝福,这些圣人们一句话就能摧毁你的所有敌人——”(*訓道篇 9:18)

      路伽特兴冲冲的披上披风,匆匆出了哨屋跳上船走了。他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几乎要单膝跪下吻舍盖纳的衣角:“父师,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舍盖纳拉住了他:“你感谢我因为我给你这些人手助力?我还要给你些比千军万马更强大的。”

      他们回到修会,舍盖纳转进教堂边一座狭小的礼堂。舍盖纳示意他在外面稍等,随即进了后室。没多久就捧出一根被亚麻布缠绕的长杖,小心揭开外面包裹的布料,露出一根上部稍弯曲的木杖。他立刻想起在岛上听到的那些传说:在皮克特国王的要塞外,圣科伦巴手持牧杖只消一句话就让紧密的城门应声开启。他记起他的爱尔兰小朋友说过圣科伦巴的手杖仍收藏在岛上,被好奇心驱使的他用尽手段磨了好久,仍没能从他的爱尔兰小朋友嘴里撬出丝毫关于这根手杖的具体所在的线索。好在少年人的兴趣变化的很快,很快他的寻宝热情就被其它新奇的东西引开,这件事也抛置脑后再没想起。这时终于亲眼见到,却说不上是惊喜还是失望:作为一件如此传奇的圣物,这根曲杖看上去未免太过简单普通,虽然仍很结识——不过仔细想想,伴随圣科伦巴在岛上走了十多年没离过身的手杖,是这样的样式也理所当然。

      “神圣住持科伦巴的牧杖,确实是一根木头。”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舍盖纳笑笑:“古老的年代中曾有君主统领强大的军队前来这片征服北方的土地,但他们从没能渡过黑河,所以他们建起一座城墙*试图闭锁南北。但对用刀剑作战的闭锁的地域,没有对用木头作战的闭锁:上主在树上统有*。我们的神圣住持以这根木杖为天主赢得了整个北方的灵魂。”(*安多宁长城/*圣咏95:10 见后)

      舍盖纳平举起那根牧杖,神色郑重的交到他手上:“我祷告Cath Bhuiadh也能引领你到达你的胜利。”

      傍晚即将离开海岛时他们在岸上又见到路伽特,身后是二十多个青壮男子,一个个神色雀跃。路伽特搂住他的肩,哈哈大笑着向周围宣布:“——这儿就是我们的大卫王,兄弟们,这次我们与神圣住持科伦巴一同出海!”

      “愿天主和科伦巴的祝福与你同在,” 舍盖纳伸手覆在他额上念完祝福的句子,接着说:“你只须勇敢,坚决果断,不偏左右。要刚强做大丈夫。” (*若苏厄书 1:7/列王紀上2:2))

      当他回到达尔瑞达时,他觉得自己确确实实的看到了天主的祝福。

      奥斯威尤早已等在城外,旁边是几位远来的客人。他去艾欧那前曾让奥斯威尤想法在爱尔兰召集撒克逊和当地的战士,在他的估计中大概能招来二三十人,而奥斯威尤的任务完成的明显比他预料的要好得多。

      一位客人是熟悉的面孔,他亡妻的兄弟。青年这时已经继承他父亲成为族长,迎上去热情的与他拥抱问候,表示当初娶他妹妹时他父亲确实要的太多,所以听说带领族人前来助力。另外一位则是个女子,腰侧皮带上挂着柄铁剑,金红色长发编成的发辫搭在轻便的皮革胸甲上,好像爱尔兰神话中的女武士Aífe。

      奥斯威尤忙上前一步向他介绍,态度显得略有些局促:“这位是,呃,Cenél nEógain部的女王芬(Fin)。你知道她,是吗?”

      “我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白刃奥斯瓦尔德,伯尼西亚王座的应许者,那时我可没想到我们的初次见面会在海这边。”来自爱尔兰的女王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并不强硬,轻轻软软仿佛哼着歌般动听。唇角饱满的弧度和两只浅浅的酒窝让她的面孔呈现出一种少女般的烂漫,几乎要让人把她斜挎着的重剑当作一捧野花。

      望了眼头顶云层堆积大雨欲来的天空,芬冲他眨了眨眼:“我曾以为不列颠总比爱尔兰天气好些,现在看起来也差不太多嘛。”

      他的额角不自觉的跳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奥斯威尤,他弟弟眼神闪烁的冲他咧嘴一笑。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只是直到这时才把听说过的和真实人物联系起来。有那么片刻他重新考虑了下当初是否应该把他弟弟拉回来,也许奥斯威尤真有可能成为爱尔兰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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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林迪斯的圣艾丹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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